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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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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得意多久,顾衡就贼兮兮的笑了笑。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楼言身后,拍了拍楼言的肩膀,摇头晃脑的故作惋惜:“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给你介绍的妹子就这样泡汤了。听说沈小姐很中意你呢,啧啧。”
楼言面色沉沉,他蹙眉低声道:“顾衡!”
不过还是晚了,我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控制就变得很糟糕。
我很早就应该想到,楼言总会有自己的家庭,他只是我的舅舅,不是我的爸爸,他会有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每天早上为他打好领结送他上班,在沉沉日暮的黄昏微笑迎接他。也许再过不久,他们还能有一个活泼乖巧的女儿,亦或者是儿子,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发现我在那里百来平米的小屋子毫无立足之地。楼言会有一个美满温馨的家庭,我算不得什么。
或许他的妻子不会像他一样对待我,这不是凭空的臆想。我见证了我的同桌无休止的抱怨,无非就是他讨厌他的后妈,哦,就像我会讨厌楼言的妻子,我的舅妈一样。
细思极恐,我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那些在将来都会顺理成章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可怕,那些温婉的面孔都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那我还真不该在这个时候生病。
那些自私到极致的阴暗想法,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内心,沉重的让我喘不过气。
我不敢抬头,只是死死攥着床单,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发声音来。
我听到楼言带着三分怒意的声音:“顾衡,有些过了。”
顾衡轻吱了一声,声音里满满是戏谑的笑意。顾寻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却被我生硬的躲过,有些难过地叫了我一声:“小阅姐。”
楼言起身,如巨幕一般的阴影落下,他不由分说的下了逐客令:“小阅精神状态不太好,你们先回吧。”
简单粗暴的赶人走。
我偷瞄了顾衡,他却像是感应到了我的眼光一样低低看了我一眼。顾衡深深看了我一眼,抿唇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领着自家儿子出了房间:“那明天去你家里看小阅。”
哦,我现在还真不想看见他。
原有的热闹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了避免尴尬,我迅速的躲进了被子里装死。
我听到楼言的脚步在空寂的房间里踱了一圈之后,在我床边落下。他的声音终于不再冷漠,而是比平常还要温和的腔调,他的手在我的发间里来回揉了揉,指尖冰凉的触感不由让我一颤。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叹气。
“不是那样的,”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稀疏平常的说着什么,“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小阅。”
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被子里的空气太过沉闷,我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盯着他看。
“你是在怪我吗?”我问他。
楼言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他加重了手掌的力气,默默安抚我。他的目光始终没有逃开,这让我莫名的会选择相信他。
“不要乱想。”他低头,在我的额头沉沉一吻。
室外的阳光灼灼刺眼,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不适的发烫。住院部楼下,两排深绿色的树木延绵而去,树荫遮挡住绝大部分的炙热。
我的表情始终是木讷的,没有去看一旁楼言的表情。他倒是迁就我,笑着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将我背起来。
我顺从他,却握紧了拳头将自己轻轻隔开了一些距离。楼言似乎没有察觉。
而我还是太过疲乏,在百来步的距离下我就不再理会要如何与楼言保持距离,而在他温暖宽厚的背后昏昏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车里。狭小的汽车都是让人眩晕的味道,闭塞的空间里没有新鲜的空气循环,这会让我很难受。
楼言见我醒了,连忙打开了窗户。热流滚滚纷沓而来,扑倒我的脸上。我摸了摸脸,长长呼出一口气。
楼言单手转动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他笑问:“睡醒了?”
我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表情不大好。
他见我这样,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神色缓和了许多。我趴在窗户边上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四周高速而过的风景,却眼尖的发觉了不对劲。
我连忙转过头,问楼言:“我们去哪儿?”
楼言轻打方向盘:“去新家。”
我彻底愕然。
我对于搬家的概念就像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我不知道楼言对于搬家这件事情筹谋了多久,他一向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执拗到近乎偏执。至少我是不开心的,而且很任性的将那份不开心都落实到了表情和行动上,比如,到了地方不愿意下车,下了车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楼言蹙眉,低声说:“小阅,别闹。”
我抬眼和他对视:“你是因为要结婚了,所以才搬家的吗?”
楼言一愣,随即又是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伸手想摸我的头发,却被我躲过了。他有些尴尬,只是慢慢解释:“不是的。我们要搬到了一个大一些的房子里住,之前那个家,你还得和我挤着住,这样不好,你都长大了对不对?你会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书房,你还可以买些你喜欢的东西,比如钢琴,或者是别的什么。”
这其实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劝说,换成任何一个同年级的小孩子,很容易就被哄了过去。可我不一样,我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至于其他的,自己的房间,书房我都不在乎,我也不喜欢钢琴,那些沉闷枯燥的古典乐器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的问题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是因为要结婚了吗?”
楼言渐渐把头低下来,他看着我说:“不是。”
“那你会结婚吗?”
楼言笑了,眉眼弯弯:“小傻瓜。”他捏了捏我的脸,“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倒是很认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突然心中生起了一丝内疚。然而此刻的我脸上一定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很高兴”四个大字。这是无法掩饰的情绪。楼言挑眉笑了笑,见我终于不再抵抗的躲开他,才拉着我进了小区。
推开门之后我才知道楼言一定是很早就买下了,和顾衡家一样,复式小二层,落地窗,软云般的纱窗帘和一片细腻的蓝色壁纸。
他倒是诚心诚意的按照我的喜好来布置了新家。
可惜我对他在客厅里摆一架钢琴实在无感,他似乎真的想把我打造成一个文才兼备的淑女。
楼言没有注意到这些琐碎的细节,他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问我:“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还不错。”这是真诚的肯定。楼言的品位一向不错。
楼言眼底微闪,他也满意我的反应,拉着我在转了一圈,带我参观。
“书房和卧室都是独立的两间房,”他抬手在门边儿上把灯打开,“卧室里有卫浴,很方便。”
我问他:“你的房间在哪儿?”
他抬手指了指不到两米的走廊:“那边就是,很近。”
我继续追问:“那以前的房子怎么办?你不要了吗?”
楼言一愣,沉默片刻:“舍不得?舍不得就留着。”
这意思,就是他本想卖掉了。
我确实舍不得,我住了快六年,感情是有的。
楼言深深看了我一眼,言简意赅:“你的东西已经打包送过来了,自己去收拾吧。还有什么想买的,一会儿陪你上街。”
我摇头拒绝,义正言辞地看着他说:“不要阻碍我好好学习,马上考试了。”
楼言摸了摸下巴,笑道:“嗯,进步了。”他大手一挥,“去吧,东西我给你收拾。”
看,有时候想偷懒就可以这么理直气壮还有理有据。
我向来不怕考试,这和我平时的努力离不开关系。我的小学同班有一个叫张壮壮的女孩,别看名字粗狂,却内心细腻。她总喜欢拿着一个厚厚的练习本来找我让我给她讲题。我耐心不好,有的时候会黑脸,张壮壮就会撇撇嘴,小声嘀咕:“仗着自己天赋不错就瞧不起学习不好的......”
这是一件很冤枉的事情,我的成绩也是我辛苦恶补起来的,我的底子并不好,在前期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但是这些好像都被人选择性的遗忘,只觉得我是一个跋扈傲慢的人。
我和顾寻诉苦,没想到顾寻也一脸委屈的看着我:“小阅姐,不要打击我了。虽然我很喜欢和你玩,但是不代表你这样屡次打击我之后我还会那么喜欢和你玩。”
他的逻辑思维比较混乱,但大体意思我还是理了出来,无非就是抱怨我“倚老卖老”,站着说话不腰疼。顾寻语文不好,他和我一样讨厌文字性的东西,偏爱理科,喜欢那么冷冰冰的数字,或者说,只有我喜欢那些排列怪异的几何体。顾寻讨厌学习,但迫于他老子和我的压力之下,和课本相爱相杀。
所以当我在北师大附中新生入学礼看到顾寻的时候,脸上还是明明白白了表现出了我很惊讶的神色。
顾寻看到我,高兴的冲我招了招手,“小阅。我们一个班!”
我的表情凝聚,黑沉沉的:“叫姐。”
顾寻乐了,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诶,不对哈。我以前叫你是姐是因为你大我一届啊,现在我们同届了,自然不用叫了嘛,再说了,你看看你这个个头,啧啧,当我妹子还差不多。”
顾寻的个头冲的很快,初一就已经到了一米七,而我还滞留在一米五几,这样比较下来,确实相差太多。
我打击他:“等你初中过了你就不长个了。”
顾寻不信我,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把我刚刚的威胁放在心里,他冲我笑得明媚皓齿,推着我进了教室。
新生入学,班里座位顺序是学号来定的。我的学号是03,进教室靠墙的第三个。顾寻的学号是29,和我隔了大半个教室。
我对于教室座位的安排向来没用意见,顾寻却不大乐意,他看了看他的位置,在闷闷地看了我一眼,说:“这隔的也太远了。”
我耸了耸肩:“你成绩差,怨不得别人。”
顾寻立刻大呼小叫:“我是跳级了好不好,知不知道什么是跳级,我都没有上过六年级!”
我戳了戳他的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29名——”
顾寻小脸煞白,冷哼一声之后就回了座位,似乎打算和我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