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请安心》陌上兰青

43、偶遇狗娃

　　这灵泉市集位于灵泉河的发源地——灵水瀑布边上。每逢十天便会自行开设一次。不仅附近的人们会来参加，有时还会有一些格外远的地方的人闻名而来。这里虽不如一年一度的赏花会那么精彩非凡，可胜在举办的次数多，也别有一番热闹。

　　市集上多数卖的是各色各样的小手工制品，有卖木制品的、有卖陶瓷制品的，还有姑娘家喜欢的胭脂水粉，文人墨客要用的文房四宝，到雨伞、毛巾、山里新鲜采摘的野味，甚至偶尔还有卖药材的，称得上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欢颜很久没参加过这样热闹的市集了，一路走走停停看看，恨不能把每一样小东西都端详琢磨个透。真真是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莫鸿烨也有十足的耐心，他本对于这些不值什么钱的小玩意儿并不感兴趣，只是想着或许欢颜会喜欢，如今见她果然兴致盎然，心中更是高兴。于是每每欢颜拿起什么左看右看，一转身，他就吩咐了金福买下拎好。于是，还没走多远，金福的手上就已经抓了满满的东西了。什么小头花，木头碗，一套竹制的杯子，白瓷烧的小鸟哨子，甚至还有一个给小娃娃玩的拨浪鼓。

　　欢颜自顾自看的开心，起先并未在意到这些，还是小十不经意一回头，看见了累的一头汗水的金福，连忙拽了拽欢颜的衣袖。她顺着小十的目光看过去，吓了一大跳，随即觉得有些想笑，心下觉得这三皇子也忒耿直了，所以果然皇家的男人是不懂市集为何物，更不会懂得女子逛市集的乐趣何在的。

　　轻咳一声，她转过身笑眯眯的对莫鸿烨说道：“有劳三皇子费心，只是这些东西真不用买的……我只是看着好玩而已。”莫鸿烨哪里懂这些弯弯绕，一脸温文尔雅语调从容，“既然看着好玩，那就买下回家细细把玩就是。”

　　欢颜被他说的又想笑了，想了想，总归没多少钱，也没必要特特再去费一番口舌解释，怎么说莫鸿烨都是一番好心，只是苦了随行的金福。便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后面再逛的时候，她就很少伸手了，多半只是瞧上两眼就作罢。饶是这样，金福手上的东西还是越来越多，后来实在不好提，干脆现雇了一辆牛车跟着，把手上提的那许多杂七杂八都放在了牛车里。

　　几人溜溜达达的走了小半个时辰，欢颜突然眼前一亮，伸手捅了捅小十。原来前面是个小小的糖水摊。虽说天气已经转凉，但她素来就忍不住这一口甜的，加上逛了一会儿，还真颇有些渴了。不过，最主要的是……她悄悄指了指身后赶着牛车的金福，那小子显然累的不轻，这会子满面通红，额上亮晶晶的都是汗。

　　小十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走去了甜水摊，这摊子上卖的是莲藕马蹄水。用莲藕与马蹄切成小丁，再加上少许的冰糖炖水。放凉了以后自有一股藕香并着马蹄的清香，和着微微的甜意，十分的爽口。只是这原本是夏季的饮品，入秋之后，凡注意养身的都不再肯喝它，所以这甜水摊前竟十分的冷清。

　　数着人头一人一碗买糖水，可数到莫鸿烨小十犯了难，这是买还是不买呢？她悄悄跟欢颜示意，后者心领神会，蹦蹦跳跳的走到莫鸿烨的身前，笑眯眯的说：“鸿烨，我请你喝糖水，喝不喝？”

　　莫鸿烨被她的笑脸晃的眼前一花，下意识的就点头说了声好。结果，没一会儿，欢颜亲自端着碗递给他，他却犯了难。

　　自小金尊玉贵的养大，何曾见过这么粗陋的用具和吃食。且不说他平日在宫里用膳的时候连净手的水都有讲究，就算偶尔在外面吃，那也必定是最好的食肆，有时还要自备餐具。这街边小摊的碗，不说破损，看着千人用万人喝的，也糟心呐！

　　莫鸿烨面色不变，端在手中的碗却怎么也送不去嘴里。欢颜看出了他的为难，虽然理解，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她做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转开了身去，给其他人发糖水去了。

　　三皇子殿下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迅速把手中的莲藕马蹄水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倒了，又若无其事的把空碗递给了金福。

　　众人正慢悠悠的喝着糖水，边上突然响起几声孩子的大叫声。

　　“哎哟！哎哟！师父，我连实话都说不得吗！我确实看见了啊！哎哟！师父，别打了！”

　　“打死你个多嘴的臭小子，这寺里的事情也是你能说的吗？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循声望去，原来是前面卖扫帚和筐篮的小摊主正在拿着把扫帚抽自家小徒弟。被抽的那半大小子显然不服气，满地跑着嚷着，“我上次去那寺里送篮子的时候碰上的！他们杂物室的师父自己说的！那些小师父一个个……哎哟！”

　　“你还说！你还说！”摊主显然气急了，手里的扫帚下了狠劲。被打的小子一看，猫着腰就往外窜，闷头一阵乱跑，撞翻了身边好几个摊位的物品。什么水果、扇子、小孩子的围兜顿时天女散花一样撒了一地，被撞的几个摊位的老板老板娘们都一叠声的骂了起来；“哎！这臭小子，乱跑什么！”“要死了要死了！作孽啊！”“狗娃你个臭小子！又搞什么！”

　　欢颜和小十原本远远的站着瞧热闹，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耳朵，“哎？狗娃？”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往那闷头乱窜的大小子看去，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面上带着几分憨憨的表情，虎头虎脑的样子，可不就是当年在赏花会上看见的那小男孩狗娃吗！

　　眼看着那摊主抓着扫帚就又要招呼到狗娃的身上，欢颜狭义心起，大喊一声，“狗娃！这边！”狗娃听见叫他名字，愣了一愣，抬头一看，竟然是欢颜，立刻裂开嘴笑了。三步并做两步的窜到欢颜身前，开心的大叫一声：“漂亮姐姐！”

　　原来当年赏花宴上林欢颜结识了云娘子，顺带着也就熟悉了狗娃，狗娃先以为她是个男子，总爱叫她漂亮哥哥，后来知道了实情，却觉得叫一声郡主就疏远了，干脆一口一个漂亮姐姐的叫她。直到云娘子随封寒回了北地，两人这才渐渐的失去了联系。

　　那边摊主见狗娃找了靠山，这一群人一看就是金贵的，也不再上前，只骂骂咧咧的恨道：“臭小子，有种的你攀了贵人就离开我这手艺师父！”说罢，低头狠命啐了一口，掉脸回了自家摊子。

　　狗娃见状伸手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小十好奇的拍拍他的头：“小狗娃，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家不是在铜锣巷吗？”

　　虎头虎脑的大小子挠挠头，答道：“我娘说我长大了，不能再只管到处玩了，不知道哪里打听到这陆家竹篾要找学徒，就把我送过来了。”

　　“你师父是不是总这么打你？”欢颜看着狗娃身上一道一道的红痕，有些不忍。

　　狗娃一听，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师父平常对我挺好的。今天……这个……”

　　“今天到底怎么了？”欢颜依稀想起之前听见的片言只语，“什么寺里的事？”

　　“嘘……”狗娃连忙摆个禁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漂亮姐姐，我说给你倒没什么，只是这事情却是不敢再往外说去了。怪邪门的。”

　　欢颜一听这话，打了个手势，让他暂且停停，小十看看这架势，蹭蹭蹭又去买了一碗莲藕马蹄水递给了狗娃。狗娃见了面前的这碗糖水，眼睛蹭就亮了，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了，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巴，这才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这陆家竹篾看着不起眼，却也在城里小有名气。他家出的扫帚也好簸箕也好，都因为手艺好而颇受欢迎。很多大酒楼或者大户人家都爱在他家采买这些。

　　这一日，陆师父格外高兴，因为连城里有名的宝禅寺都来下订单了。一口气要了三十把大扫帚和二十个编筐。陆师父连夜领着狗娃赶完了活儿，第二天本倒是想亲自给宝禅寺送去，无奈醉仙楼的单子又到了，只得吩咐了狗娃自己去给宝禅寺送货。

　　狗娃把货装上板车就出发了。这一路从城东走到城西，到了宝禅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忙活了一上午，滴水未进，又累又饿又渴，日头一照，小脸惨白的。宝禅寺接货的僧人心生恻隐，连忙招呼他到后院喝口水吃点东西。狗娃自是千恩万谢的去了。

　　那僧人领着他去了后院打了个招呼就自去忙了。后院的僧人给了他一个馒头一碗水，也走开了。他自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着吃喝。

　　正吃了一半，就听见伙房里当值的两个僧人小声嘀咕，“师兄，你看，那明心和明月两个又被叫去主持那儿了。”

　　“阿弥陀佛，这佛门圣地，可不能说些腌臜事。”这一个连忙唱一声佛。

　　“嘁，就许他们做，不许我们说嘛？现在寺里上下谁不知道那两人去干嘛的！”

　　“师弟，难道你也想去？”

　　“呸呸呸，可别恶心我。那种事情，岂是我等出家人该做的，那可是要下地狱的！”

　　听到这里，狗娃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来了。他先前也看见了走过去的两人，却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僧人，看着也就刚刚弱冠的年纪。两人面上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并看不出什么呀？他三口两口的喝掉水，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往怀里一搁，就蹑手蹑脚的钻出了后院。一时间竟无人察觉。

　　狗娃悄悄的跟着那两个小僧人七拐八绕的到了宝禅寺北面的一排禅房处。只见其中有一间是单独的带着自己的小院的。那两个僧人轻轻敲了敲院门，就闪身而入。

　　他看看四下无人，仗着自己年纪小个子矮，便轻手轻脚的猫到了那禅房的后窗处，将那后窗悄悄舔了个洞，眯着眼睛往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