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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册封 ...

  •   马秉笔匆匆回了乾清宫,徒弟王世祺正守在门口,见他过来,忙迎了上去。

      马秉笔便道:“你来得正好,靡掌事已然罹难,我有事要你去做。”

      王世祺虽心中已有预料,但听到消息之后仍不免吃了一惊,眸中便不由现出悲色,怔怔问道:“是皇贵妃下的手?姑姑可受了折辱?”

      马秉笔沉声道,“靡掌事吃了不少苦头,但皇贵妃还未来得及动手,她便去了。我看那情状,只怕是早吞了金的……现下却不是说此事的时候,”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串药匙,交于他道:“你去我的寝房,从床头的黑漆樟木箱子里取出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里面有二百两银子,拿去找东厂行事的侍卫,要他们务必通融,将靡掌事的尸身要走,好生装殓,再找一块宝地妥善安葬了——皇贵妃要折辱她的尸身,你务必要把此事做成。”

      王世祺应了声“是”,便接了钥匙,却未立即离去,对他劝道:“师父节哀顺变,姑姑说她死得其所,叫师父不必伤怀。”

      马秉笔无力地朝他摆了摆手,道:“去罢。”

      王世祺便行了一礼,疾步去了。

      马秉笔回了暖阁侍奉,下晌圣上听了景仁宫之事,得知靡姑姑乃挟恨报复皇贵妃,不由大怒,恨道:“该死的奴才!朕还念她一片忠心,要记她的功劳,想不到却是包藏祸心!”便派人送了赏赐去景仁宫,好生安抚皇贵妃。又看见马秉笔在前,想起他先前还为靡姑姑请命,便又朝他发了好一通火,却也未惩罚他什么。

      到了晚间,马秉笔因在御前奔波一天,又得了圣上厌烦,夜里便回了寝房。一直到了戌时末,王世祺才回来,说已将事情办妥,妥帖安葬了靡姑姑。王世祺比起师父,要圆滑伶俐许多,办事利落,为人却端正,马秉笔因看中他这一点,才收了他做徒弟。

      靡姑姑的下场,马秉笔虽早有预料,却到底感伤了许久。

      圣上既已将长极之事说破,便不再顾忌皇贵妃脸面,将此事公诸于世。皇贵妃听说,很是发了一番疯,发作了许多人,景仁宫服侍的内监宫女们皆人人自危,镇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此间圣上驾临,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也渐失了耐性,不再送上门碰壁。

      此前朝臣各怀心思,不过因圣上春秋已高,国却不可一日无君,才心头惶惶,早作打算,意欲推举当年被先帝贬谪的滇王、桂王之嗣为储君,如今圣上有了嫡亲骨血,名正言顺,便无话可说,之前还为各自推举的人选吵闹不休,如今却缄口不提,一意敦促圣上早立长极为太子,以安众臣之心。

      便是皇贵妃的心腹、内阁次辅严宙也不敢在这个当口,与众人背道而驰,他虽与皇贵妃同气连枝,在朝中气焰滔天,但彼时皇贵妃膝下尚有太子,风头无量,但如今太子已死,皇贵妃便是再得圣宠,也无前路可期,因而他近日才蛰伏不动,静观风向,任由朝臣逼迫圣上立嗣,而对皇贵妃的责难,百般推脱。

      他虽被朝臣百姓视为奸佞,贪赃枉法,得势猖狂,却并非糊涂短视之人,不然以他寒苦出身,也到不了今日。

      圣上复朝之时,便带了长极入朝,当众赐名朱翮(音同“贺”)。因四海臣民要避讳为尊者名,皇子取名,多以生僻字为之,以示惠民恩德。

      众臣见他已是总角之年,形神出众,又不似故太子那般羸弱乖戾,心中甚是慰怀,一时拥者极众。

      嘉平十六年三月初三日,帝在奉天殿册立储君。未及日出,锦衣卫、东厂侍卫等羽林卫队便于午门外队列,文武百官亦朝服梁冠,齐集于门下,旌旗、彩幡、华盖林立,一直延伸至奉天门。文楼、武楼等处各行其事,鼓乐、仪仗迎送册宝至东宫,迎太子至奉天门外。尚宝卿、侍从侍卫官赴谨身殿奉迎圣上,圣上冕服盛装,乘御辇至奉天殿升座。

      太子随赞礼官、承制官唱喏,跪拜过君亲,宣制官宣告天下,册其为皇太子。太子行礼毕,便在御座前拜位,受皇太子宝册。其后出宫拜谒宗庙、敬告祖宗,城中百姓闻讯,纷纷于路边夹道观看,争先目睹这位未来天子的仪容。

      ——————————————————————————————————————————

      周涤清自那日在“长极”棺木前脱力委地,便被人带到了馥春堂。此后一病不起,连“长极”殡敛,也未起得了身,一直到了年根下,依然在病榻缠绵。

      周姑妈不免日日在她榻前陪护,便是顾敏也是日日来探,到后面便索性住到了馥春堂中,与周姑妈一同照料她的病体。过了年后,人间吹来了第一缕春风,周涤清的病情才渐渐好转起来,只人仍有些泱泱的。

      这日,春和景明,顾敏来看她,见她依旧恹恹地倚着大迎枕发怔,便不由分说将她拖了起来,拉到了花园中玩耍。

      周姑妈因怕她睹物思人,又牵动了伤情,便一直未叫她回香雪坞,因而今年初春满坞樱花渐次冒出了肉芽般的花苞,却一直未有人期待。

      毕竟是初春,园中只有梅花、迎春等报春的花儿开了些,好些草木甚至还未返出青来,但这东一丛西一团地鲜嫩花朵点缀在一众寂寥之中,竟别有意味。

      顾敏见周涤清只意兴阑珊,由她拖着一步一顿地行路,便着意扯着她说些俏皮话,又指点着园中景色,叫她去看,试图引着她欢快些。

      周涤清虽心绪沉郁,却不忍拂她一片殷殷心意,便也偶尔回一两句话,应和两声。

      顾敏见她终生了几分兴致,心中欢喜,不由拉着她东游西逛,指山指水,一惊一乍的。一时又将她拉到九曲廊桥上,见水中游了好多鸳鸯、鸂鶒、绿头鸭,一双双一对对,啄羽梳翎,喁喁私语,甚是娇憨可爱,不免又指点了给周涤清来看,孰料周涤清循着看去时,正瞧见远方一对黑天鹅,避着群鸟,相偎相依,交颈缠绵,不由触动了心事,落下泪来。

      顾敏亦瞧见了那对天鹅,她因指点得兴起,不由径自滔滔说了下去:“天气回暖,天鹅也放出来了,过了一冬天,也不知道那只公的翎羽长全了没。我只听说过,‘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却没想到天鹅也是双双对对,至死不渝的呢。公的逮了来,母的没有跟着鸟群南飞,反而找上门来,自投罗网了……”说到这里,才醒过神来,不由将那个“呢”字咽到了喉咙中,便转头去看周涤清,果然见她眸中含了泪。

      这黑天鹅自然是去年秋日她们行猎,长极打了一只,带回馥园,着人剪去双翅长羽,放到了花园湖中散养。不几日,那雌天鹅便找了过来,围着它哀哀翩飞了几圈,见它不能飞走,便落到它身畔,与它一同留了下来。

      长极依旧要叫人捕了,剪去翎羽,是周涤清不忍心,也知它爱侣在此,必不会飞走,拦住了他。她因本便不应允他将好好的野禽强留在此,便与他说好,待来年春天那只雄的长好翎羽,便放它们归去。长极一口答应,谁知没过两三天,他就出了事。

      顾敏见她又感怀伤情,不免自悔失言,懊恼不已。周涤清见她为自己这般轻动颜色,心中歉疚,反拭了泪,殷殷道:“我本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睹物伤情的人,只是你知道,我毕竟养了他一场,三年坐卧同行,这样突然的没了,我心里自是难平……只你放心,我终究会熬过去的,还望你担待我这些时日的无常……”

      顾敏便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谁?你又是谁?却同我说这种话呢。”见她朝自己微微弯起一个笑,便伸手挽住她的胳膊,道:“罢了,出来好一段时候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周涤清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回了周姑妈的花半里。

      周姑妈正在馥春堂的罗汉床上端坐,见她二人进来,便将手中的邸报合起,放回案上,说道:“天气虽然越发和暖,但毕竟还有些春寒,你们娇娇的小姑娘家,可不能只贪耍子,在外面流连不回……”

      顾敏便俏皮回道:“我倒罢了,皮糙肉厚,一点子小风也不能怎样。我知道,夫人这是担忧良儿,生怕我把她给歪缠病了呢。”

      周涤清闻言,却微微赧然,到周姑妈身边坐下,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这些时日叫姑姑担忧了。”

      周姑妈便抚了她的背道:“你既知道,又如何这般不爱惜自己?只愿咱们以后莫再生波澜了,你要好生生地长大才是。”又叹道,“咱们姑侄俩相依为命,我不为你忧心又为谁呢?”

      周涤清心中越发愧疚,不知如何应对,只偎了姑姑不语,忽见一旁案上杂乱置着几份邸报,便问道:“京中来了邸报么?不知说了什么,方才进来时见姑姑眉间有异色?”

      周姑妈便道:“确实是一桩大事,朝廷立了太子了。”周涤清微微一惊,从她怀中抬起头来,问道:“竟是定了么?也不知是滇王还是桂王家的孩子?”

      周姑妈未及回答,却听顾敏俏语道:“你这可是错了,不是滇王也不是桂王,是圣上嫡亲的骨血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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