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明》路舒ing

93、何言深闺秀

　　隔了两天，我换了男装，在封倾的引见下约到了严家少当家，严定沙。
　　他温和的面目对着我，但我还是能觉察到拉伸的眼角所暴露出审视和警惕。“叶姑娘，年纪轻轻就出来做生意，这魄力真是男子都不及啊。”
　　“严少当家少年有成，和您相比，海棠这点本事算什么”
　　“呵呵，姑娘谦虚，严某大了姑娘不下恐怕有十年之轮，这不好比。较之我严家束发男子还只是在黄城玩乐，姑娘却是能够独挡一面了。”
　　“严公子，我想比起互夸来，好好谈一谈生意更有意思吧”
　　他闻言，温和的嘴角笑得更开了些：“听说姑娘要进红芪，不过严家往年来进红芪的人不多，所以备货不足，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进点往年的，价格吗，只要三分就好，如何？”
　　“可是隔年的红芪，补气血的效果可是也打了折扣，我爹是希望进一些新产的。”我看着他微微聚拢的眼瞳，继续说道：“要不这样，我用二钱一两的价进一半新产的，也用一钱一两的价拿一半往年的，如何”
　　“叶姑娘好算盘，那么要多少”没想到他居然那么爽朗。
　　“一共六十斤如何”
　　他为难地看我一眼“六十斤，恐怕是为难了严家，叶家药铺往年只要黄芪，不要红芪的，今年是如何了，要这么多。”
　　“家父说是有用得不错的方子，需要红芪这味药。若是六十斤黄芪，恐怕算不了什么，想必严公子也知道这药要是用的好，六十斤也很快就没了。只是没想到严家那么大的产业也为此为难”
　　他眉头微微一挑，那抹警惕的神色又重新出现，正色道“我想姑娘也明白，大家若是能用实惠的药物，也是不愿大花钱。”
　　我闻言，嗤笑一声：“我本是买家，怎么现在严公子更像买家。”
　　“买卖之事，也不过是进出，讲究的不过一个实，叶姑娘觉得什么样的才是买家？”看来他说在说我不实。
　　本有些气急的我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难怪生意做得不错，于是一改原来的羞恼，笑着说：“严公子说的倒是，是海棠肤浅了。”
　　对于我的认错他有一丝惊讶，“姑娘恐怕也是着急”
　　“是海棠太着急，不瞒公子，这是我第一次出来，便不想让爹爹失望。”我低眉顺目地说道。
　　严定沙思索一瞬，说：“这样吧，我愿意出15斤新产红芪，45斤陈红芪，严家的保存还是很有方法的，姑娘可放心。若不放心，去查验也可。”
　　“陈红芪三十五斤吧，这价钱如何”
　　“新红芪用二钱，陈红芪用一钱，如姑娘所说”
　　“好，不过我还会要验货。”
　　严家的红芪不愧是道地药材，气味口感真的很不错，即使是陈黄芪，也的确保存得不错，看来这药材生意会做的那么红火真不是盖得，种种迹象都说明严家的生意经真是面面兼顾。
　　本来谈完药材生意，我也该离开了。不过严定沙倒的确是个儒雅君子，他觉得既然做成了生意，也该招待一下我这个女孩子。这个时候一群男人招待总不如找个女主人来做这事好，他的夫人就出面了。
　　严少奶奶赵氏是个端庄典雅的美人，一看就像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外貌倒是类似薛宝钗一类的白皙圆润型。不过她总是用里面的窄衣袖掩着手，我大概猜到是因为手上有伤吧。我以前养的猫也总把我抓伤，更何况这些细皮嫩肉的娇小姐的手呢？
　　她即使夹菜都不好意思露出手背，这让人不疑惑都难了。我看着她的手，“严少奶奶，你为何不把袖子撩起来一些，这样多麻烦？”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直接问出，脸红了一瞬，羞怯地朝严定沙看了一眼。对方朝她点点头，她撩起衣袖，我以为上面会有很多伤痕，没想到就一条。
　　她微微颔首巧笑着说“叶姑娘见笑了，家里小畜生不懂事”
　　“可是猫？”
　　她闻言有些惊讶，严定沙也微微愣住看着我。我解释到“看少奶奶手上的伤痕像是细尖的爪伤，狐狸的就不是一道了，兔子的不是咬伤就是磨伤，所以我猜是猫。”
　　“是，叶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居然懂得那么多。”
　　“哪里，一看夫人才觉得夫人就是那种聪明的女子，我不过是顽皮，养过些动物，所以知道。”
　　“哦！你也养过猫？”
　　“就是捡来的猫，受了伤，治好了它，还抓我”我笑着说，“后来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会治疗猫？”
　　“不过误打误撞治过点小病，麻烦点的就不行了，那家伙脾气不好呢！”话说当年，我还的确从垃圾桶边捡过几只猫来，给他们治过些病，把他们养大。
　　接下来，因为猫，我就和严少奶奶赵嘉成了闺中之友，严定沙又多留了我在严府住上几日。于是我和芸香就住到严家，住的位置就在严定沙小院的后面，也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住进去当天严定沙和赵氏便告诉我，这严家为了防小偷毛贼，设置里机关，叫我和芸香不要单独走动。这里面的机关，我是能破解一些的，可是叶海棠不能啊，所以我只好老实地跟着仆人，不时夸张地好奇一下。说来又一次也巧，赵氏的一个二等婢女过来说是少奶奶叫我过去，可是走到路上却说忘了东西，要我和芸香两个在此等待一下。可是等了好一会还没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试探，但还是要谨慎。芸香过来附在我耳边说：“沈少卫，现在如何”
　　我微微一撇头，对她答道“将计就计，走”。然后我便朝着前面走了，不出意外的，我迷路了，然后便是我慌张地各种奔走，芸香慌张地喊人，这是我故意的，我得有个机会告诉人家，我不懂这些。最后还是有仆从专门带我们出来了，而赵氏的婢女也回来了，急忙跪着给我道歉。看她这羞愧和惊慌的样子，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忘了东西，而不是奉命设计。不过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如何打探下一步的消息。
　　话说严定沙对于这个妻子倒是挺关爱的，不过感觉是尊敬的成分更多，我总觉得他对妻子没有那么多柔情蜜意。就连过来看他也仿佛例行公事一样的，客套地问候几句。我记得草堂里的师傅曾提起，一月前少奶奶被绑架了，严定沙当时居然都不肯听绑匪的条件就叫少奶奶自决。想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以夫为天的女人身上，该是多么伤心的事情。这个事情我之前就是知道的，因为绑匪就是火云门的人，而这个策划者就是鲁源。不过和草堂的人说的不同的是，严定沙明面上叫绑匪带话让赵氏自决，可是暗地里却派了人去想方设法营救，我们的人没有料到他有后手，所以便将赵氏放任在树林中，却让后来追寻而来的严家人带走了。严定川也会时常来找嫂子说道一些外面的事情。相对于严定沙，赵氏似乎在和二弟严定川说话时，显得更开心。由于姐姐的事情，我看严定川总觉得膈应，但是面上不能显出来，只装作生疏。严定川虽然在平时一副风流样，但是在嫂子这里却是连个暗送秋波都不曾有，到底我和芸香也是姑娘啊，我记得他当时见到其貌不扬的我，虽然没有心思，可也是有些轻佻的神色和挑逗的言语，现在的我用的姿色可是比原来要柔美啊。
　　“嘉姐姐，看来二公子应该很听你的话”
　　她笑了笑说：“他从小散漫，总是惹了祸叫我去替他摆平，故而现在到我这里也比较懂事了”
　　我疑惑道：“哦，二公子惹祸为什么不是大公子去处理，还叫你这嫂子”
　　她闻言，露出一些尴尬的神色，纠结一会才说道：“浪子惹的事，还是我比较好说”话说这个嫂子管得是不是有点宽了。
　　女人的事，的确还是女人出面好，我作恍然大悟状，微微一笑：“那看来是改过了”
　　“哪里，只是我拿那些事管束着他，不叫他在我这里胡来”
　　“嘉姐姐真有本事，夫君对你敬重，二弟也听话”我笑着恭维她。
　　她掩唇一笑：“二弟对我不只是听话，月前我遇到了危险，也是他带人赶到，才救了我”
　　“那大公子呢？”我疑惑地问道，不是严定沙派人做的吗，怎么救人的是严定川？
　　“他应该是有事忙吧”我能大约感觉到她说话时情绪忽然地有些低沉。她大概不知道这里面的安排是严定沙的计策，而严定川刚好救下她，严定沙这样的人也不会和她解释里面的缘故。可想而知，赵嘉眼里，自己的丈夫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抛弃自己，那种失望和悲伤应该是很深的吧。我忽然想到了她对严定川的态度，和耳房里猫砂盆内的灵光粉，心里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这日，我仍旧在赵氏房里说些女儿家家的话语，严定沙也坐着听了一会。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嘉姐姐，你们还没有子嗣吧”
　　赵嘉羞怯地看了严定沙一眼，对着我摇摇头。
　　“我听说，养猫对子嗣有些影响，尤其是怀孕女子，可能会流产。”这是我听一个兽医朋友说的，猫咪携带弓形虫，若是粪便排出，沾染在食物上，可能会感染人，导致女生流产死胎。
　　她闻言，忽然脸上一阵惊慌，差点扔了手上的猫。我真怕她把猫吓飞出去了，便轻轻地接过她手中的白猫咪，没错，这是一只纯白的猫咪，长着两粒青绿色的圆眼珠。
　　“真的吗”她的语气中充满慌张和疑惑。
　　“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没有那么可怕，这世上总有养猫的女人，可没听说她们个个流产的，这事只要注意，便也没那么大危险。”
　　“海棠姑娘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严定沙出声问到，语气倒是从容多了。
　　“以前听一些大夫说的，原因嘛，也是猜了很多，不过我是不信这是因为猫的阴气太重。”
　　“喔，那还有什么原因是海棠姑娘信的。”
　　“猫的身体里可能会带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就像可能就像水蛭这般，可以寄生，又是行血之物，便能产生滑胎之效。”
　　“你是说猫体内带着虫子？”她搓着手问我，似乎比刚才更紧张了。
　　我看她那么紧张地样子，连忙解说：“嘉姐姐，不要紧张，不是每只都会的，你看我们周围多少人会被水蛭吸上的。不过只是一防万一，便要注意点”，我将猫咪递给后面的侍女，然后拉过她的手说，“看你手上的伤，别沾了她的口水，摸过它进食前记得净手，也就不会怎么样了。”
　　她听过终于安心了些“平日里摆弄它之后都是用姜菊水净手的，”她举着手，看着上面的伤口，“倒是这个伤口没那么在意。”她又看着我说：“倒是谢谢妹妹提醒了”
　　我笑笑：“当不得，嘉姐姐人那么好，老天肯定会赐你一个好宝宝的”
　　她回看了一眼严定沙，低头微微一笑，然后我的角度却还是注意到了，她嘴角的紧绷。她似乎对此并不是很欢喜，如果对一个男子的子嗣没有欢喜，难么她对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并不那么欢喜。
　　严定沙忽然开了口“海棠姑娘年纪轻轻，看来见识不少啊，倒是一点都不像闺阁里女儿”
　　“我本来就不是闺阁里的女儿嘛！谁说女儿家就要养在深闺人未识”
　　“哦，那之前还听说叶大夫像藏宝一样地一直养在深闺”
　　看来我今天说的有点暴露了，他是怀疑了，“我爹的确是藏宝，可是不是藏在深闺，所谓大隐隐于市嘛。”我一脸骄傲的说。
　　严定沙忽而笑了，那笑容和之前见到的都不同，这一次，他的嘴角咧得有些高，不似之前只是平平地拉开嘴角。“叶大夫养女儿真是有意思”他说完这话，却见赵嘉斜斜地瞥了一眼她，鼻中似乎轻哼了一声。“海棠妹妹这样的女子，当然不是一般父亲能养出来的。”她笑着说，我觉得她的笑容总有点客套和冰冷，不是针对我，而是对于她的丈夫。
　　当天晚饭后，我让严府的丫鬟转告赵嘉，晚上不住在严家，然后便匆匆去草堂找封倾。因为封倾说带我去看南市的花，那花在辰时之前看开得最好，到日头升起就半闭娇颜了。而他家距离南市就更近，于是当晚我便为了看花住过去了。说实话，严定沙，我并没有把握搞定他，所以我选择试试封倾，一个从十岁就在严家卖力的人，更何况他已故的父亲也是严家的家仆，说不定这个人更有能套出消息。
　　封倾安排了一间客房给我。由于上次他家长辈的目光太过期盼，我和封倾提了提。这次大概是因为他和他长辈说过了，因此他们并没有用一种看未来媳妇的目光看我，只是带着对晚辈的慈爱。晚间，不知为何我躺在幽暗房间内，却并没太多睡意，这个时候我往往会选择继续归元心法，话说这个心法我已经练到登云真人所谓的第一重感觉了，那就是自如地收放自己的气，现在的睡眠尽管时间不多，可是质量提高了很多，对外来的感知也是有增无减。因而即使睡眠中也能即刻感知到些许的异常气息。
　　我刚想调动识海，便已经感觉到外面有所不对，有人在靠近。忽然一个黑影浮现。来人的气息让我感觉既熟悉有陌生。我假装睡觉，躺着不动，等着他下一步，忽然他打开了门，快速地到达我面前，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