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明》路舒ing

66、奈何花色淡

　　我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连起床都难，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张偲靖会来，还是晚上偷偷地来。这到底是怎么样一出，白天黎儿才去请了陈大夫过来看，晚上他就偷偷摸摸溜进来。陈大夫的意思是这几天外出受了日晡热，导致体内暑湿更甚，加上先前的虚弱还未调理好，身体才会黏滞无力。
　　“洛月你感觉如何了”床前的人关切的扶起我问道。
　　“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你病得不能起来便来了。”
　　“公子，看来洛月是无缘和公子在一起了”
　　“别这么说，她们害你，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来个金蝉脱壳”
　　“什么，谁要害我？”我抓住他的袖子问着，心中有些明了，群芳阁的人不知为何要除了我，只怕这和张偲靖还有关系，而他正好借机让我来个死遁。
　　“你现在别想那么多，来，把这个药先吃了，后天晚上我就来带你走。”
　　“这是什么药”还是问一问，最近莫名其妙吃一些药，把自己怎么坑死都不知道。
　　“这是清凉丹，专克火毒，他们对你下了虻实，导致你身重气郁。你先吃下这药，明天就会好转，还有别人给的食物都不要吃，这是糕点，你先藏着，趁人不在的时候吃。”他这样的好让我难过得要落泪，尽管知道这是他下了套，薄剪秋不会随意动我的。
　　“洛月何德何能，受公子如此恩惠，以后如何报答”
　　“谈何报答，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果然服了清凉丹第二日身体便好转了，可是这药是下在哪里了，食物、茶水、汤药？不对，不是汤药，虻实遇到黄芩、秦皮、栀子、鱼腥草效果不可能这么厉害，食物和茶水要是有虻实应该有气味的，这个突然的症状应该是连用了大剂量的虻实。对了，若将方子里的黄芩等寒凉药减了或去了，加上虻实，那么两日时间足够到达这个状况，看来是我怀疑黎儿，导致他们加快脚步了，可是张偲靖是如何掌控这些的？
　　不过当我还沉静于这场阴谋中时，下一个突发事件又来了。第二天的晚上，我刚想洗个药澡，刚吩咐黎儿再给我去拿点木槿花，内衫还未脱去，就闯进来一个带着面具的灰衣人，居然是总卫。因为夏天太闷，所以我开着最上面的天窗，里面有帷幕遮住外人也不会看到什么，可是闯进来就不一样了。
　　“我中了迷障，快找个地方让我躲一下”我这才仔细看他，发现他肩上居然还有伤，身体摇摇欲坠。天啊，这是你的地盘，你为什么非要躲我这儿，还有我现在扶不扶你，你貌似不喜欢伺候过别的男人的女人，万一又被你的傲娇气一把甩了。
　　“快啊”他说着走向里间，这时我听到外面有很多奔上楼的声音，“进桶里”我看了一眼这房间，只有这个方法了，唉，百试不爽的澡桶藏人。那我呢？
　　“你脱了，快进来”丫的，这怎么可以，“你不进来，他们一定会搜桶里”
　　我还在犹豫，结果他忽然长臂一拉，将我拉近，“还要我动手吗”
　　算了，为了这个家伙，老娘的清白豁出去了，姐姐啊，我这是被逼的。一阵喧闹声，随后听到外面咚咚的敲门声，看来周围的都查了，已经到这间了。外面男子的声音传来，“姑娘，我们在搜个刺客，麻烦开个门”
　　“我这里只有我一人，你们请回吧”
　　“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姑娘要是不开门，我们就不客气了”
　　“不要，你们等等，等等好吗，我这儿……”未等我说完，外面的破门而入
　　“啊”我一把抓过旁边架上的衣服挡住自己，身边的这个脑袋沉了下去，想到自己光着上半身和这个诡异的冷面待在一个桶里，就十分紧张，现在外面还来了这么多人，节操都掉到哪里了。
　　“姑娘，得罪了”他们似乎也没有想到里面的人在洗澡，却只是缓了一会便要冲进来。
　　“爷，你们等等好吗，我家姑娘是艺倌”黎儿回来了，立刻冲过来挡着。所谓艺倌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还是很忌讳这种暴露之事。
　　来人却不管一切，推开黎儿，“搜，不过是个青楼楚姬，还讲名节不成，艺倌又如何，妨碍了我们办事当心进大牢。”
　　我坐在桶中看着他们把房间搜查了一遍，对着那头报告说没有，那人却向我的浴桶看来，“大人，小女子如今受了这等屈辱，您还要如何，您若查出什么我无话可说，您若还搜…，”我看了看桶，又看着他继续说“没有查到什么的话，空污了小女子名节，那姬便悬了白绫去找阴间老爷告这状”
　　“你在干什么”门口突然来了个人，“下去，还不去搜其他房间”居然是阿明，这时外面突然想起哗啦的落水声，“姑娘，对不住，明日小可便来请罪”阿明说完便带着这队人马立刻撤向外面，只留下黎儿在房间里关上门。
　　“黎儿你也出去吧，额”旁边的人忽然一手按到了我的腿上
　　“姑娘，你身体不好，让黎儿伺候你吧”
　　“下去”我的语气变得有点着急，听起来似乎有点严厉，我立刻解释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明早来收拾吧。”
　　她关上门出去，桶里的人便轻轻站起来看着我，“有药吗？”想到他背上的伤，我急忙起来披了件外套，“有”拿出柜子里的白芨散，他便脱下湿漉漉的衣服，让我替他上药。
　　“我已经通知了云岗，明早他会过来”那你的意思是晚上睡在这里了吗？
　　“总卫，属下给你去找套干净衣服吧”他的灰衣浸了药浴，肯定不能继续穿了。
　　“你柜子底格有”我柜子真有一套男装，他怎么知道？那套衣服是我的，他穿有点小吧，不过这衣服宽松，你穿就是紧点，不见人的话也没什么。
　　“你的衣服是云岗给你准备的”好吧，真是什么都汇报啊，连我备了男装也汇报。
　　我将衣服给他，自己去了床后的阴暗处换上衣服，过了一会走出来他已经换上了，而且他居然取下了面具，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叫我怎么形容，朗朗如玉，丰神俊秀，貌比潘安。夸张了，其实也没那么好看，只是以前看惯他带着面具，现在摘下面具的确有点惊艳，不过难怪姐姐这等美人如此痴迷于他了。
　　等等，我突然想起一句话，“除了爱人，只有一种人见过我的真面目，那就是死人”，他不会杀了我吧，不行啊，我才救了你。
　　“总卫，属下……”我战战兢兢地说不出后面的话。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现在杀了你”他似乎还有点晕乎，看看周围，皱了皱眉，随后立刻舒展开，“去帐内吧，这儿太乱了。”说着他就朝我的床榻倒去，他怎么可以侵占我的领地，算了，想什么呢，还不看看他的情况。
　　“总卫这是如何”
　　“中了金雀云台的迷惑，翟子荻掩护我逃走，他被抓了”什么，总卫功夫那么厉害，翟子荻的功夫和阵法也都不弱，居然会被抓，这金雀云台威力好大。这名字好耳熟，金雀云台，博物志上面记载，古汉王朝流传下三件镇国宝物，各有威力，金雀云台能蛊惑人心，导致人丧失清明，真气紊乱，甚至六气乱窜而亡，只是这威力要看施法者用哪种法咒，听起来就是个高级多功能催眠术，其他两件分别是红玉麒麟和奔龙黑图。听说当年这三件宝物镇着真龙之脉，后来被人盗走流落在外，不过三年就战乱四起，随之古汉王朝就被灭了。听起来神乎其神，但是几件东西就能决定王朝更替，太奇幻了吧，我不相信。
　　回过神来，才想起翟子荻被抓了，那他很危险，怎么办，看总卫这样子，要救他很难。
　　“施法的是一个女人。你的药浴不错，我睡一会，过一会叫我”啊，果然意识混乱，那我怎么办，过一会是多久？唉，我头不晕了，刚刚在桶里吓的出了一身汗，毒素也清了不少——为什么我知道呢，因为出来时我满头大汗了。
　　我熄了灯坐在榻上发呆，不知不觉就倒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周围也静悄悄的，看来他自己醒了就走了，诶，我身上的毯子是谁盖的，我可不觉得总卫是体贴的人。
　　“咚咚”我听见敲门的声音了，“进来”
　　“姑娘醒了，昨天的事过去了，姑娘别太……”这家伙大早上的提这个事，听起来是安慰我，我怎么觉得像在戳我痛点。
　　“黎儿啊，过去了，别说了”我无奈地说道，自走出洛城，自己的生活便有种种的波折的，不去想，不去说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黎儿安静地收拾好房间，伺候完我洗漱，我也一句话也没说。
　　待一切清理完毕，她又去给我准备了些点心，我对着她说“黎儿辛苦了，谢谢，你也去休息吧。”她的脸上出现些许诧异，大概也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客气地说谢谢。我继续说道：“我今天只想一个人待着，把我的牌子撂了吧，饭食也不必送来了。”
　　“姑娘，这可怎么行，你不能……”我只是对她挥挥手，她便止住了话，静静地下去了。
　　待她出去，我又做到了窗前，平静的早晨从不曾留下昨日喧闹的痕迹。安静地时光里我想起了很多，洛城的无名楼，锦州万化城的往事，柯刺史、苑川、乐宁山城、郡王府，种种一闪而过。苑川，你怎么样了，我这里不好过，你应该更不好过吧，一瞬间失去亲人的滋味我早就体验过，我知道那种痛，可是我们还要在这无情的世界里继续漂泊下去，你说是为了使命，可是我都不知道这使命到底有什么意义。在权利争锋的世界里，我们都是渺小的牺牲品啊。
　　心绪不宁的我实在是不可能练习归元心法的，于是便任由自己的意识胡乱游走，直到街面慢慢热闹起来。我离开窗口，坐到床榻上，突然想起昨天他躺过，便起来换了被褥再躺上去，我不喜欢自己的领地留着别人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敲门声，“姑娘”是黎儿的声音。
　　“不是说不用来伺候了吗，我想一个人呆一会”我以虚软的声音说道。
　　“姑娘，是我江明”原来是阿明，他的姓便是江。
　　我慢慢起身，开了门“原来是江侍卫，不知有何事”
　　“昨日之事冒犯了姑娘，江门今日特来请罪的”貌似他昨天的确说了今日要来请罪。
　　“江侍卫何罪之有，不过是秉公行事而已”我扶了扶额头，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洛月娼门之人，哪里需要在意这些，江侍卫请回吧！”
　　他犹疑地看着我，大概不知道要说什么，“姑娘保重身体，好生休养才是”说着看了黎儿一眼，“爷不会希望姑娘有什么事”说完便要走。
　　“等等，江侍卫回去告诉爷，洛月很好，还有，洛月已经有了新欢”他听罢先是一脸惊讶和气愤，转而变成平静和怜悯的表情，对着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