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马传》丞邪

23、第二十三章

　　无需询问太医，皇帝知道自己可能是大限将至了，每天用汤药吊着，他还有些事没有做完。
　　太子是自己从小待在身边教养的，自己对这个嫡长子最是偏爱。外头总道，他宠信柳夫人，克王也就母凭子贵，深得宠爱，他骗过了所有人。
　　常乾殿里如今只留了一人：谢喜。
　　“去，把明珠给我叫来。”
　　三日前姜醉凝利用火攻，将丰饶关内的敌军逼了出来，重新夺回丰饶关，全军正欢欣鼓舞。而李酉他们正是愁绪万千。
　　“这事现在怎么能告诉将军，她怎么受得了？”万春勇说，粗犷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愁意。
　　“可是能瞒着吗？迟早要知道的。”李酉也是苦闷。
　　“娘的，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出了这种事，那位是——”范争话还没说完就被进账的言禾打断了。
　　“等战事结束跟她说。”言禾给他们作出决定。“你们都给我嘴巴闭严实了。”
　　三人默许了言禾的意思。
　　这日正在要上战场，整装待发之时，高汀阴笑着走过来。
　　“高监军，你是要跟我们一起上战场？”范争讥道。
　　高汀却一反常态不曾与范争对骂，作出一副怜悯相，对坐在“毛驴”身上的姜醉凝说道：“我可是在替你们将军难过啊。”
　　范争他们具是脸色大变，万春勇喝道：“你个阉人，不知轻重的，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晦气得很，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我看你们谁敢！”高汀尖锐的嗓子听得人厌烦。
　　“高汀，本将军有什么可以要你替我难受的，你到是说说看。”姜醉凝淡漠地说，目光投视在远方的战场，连一点余光都没有给站在马下掐着手指指点点的高汀。
　　“将军，这太监实在可恶，有什么话，我们......”
　　“姜将军，我这也是替你着想，你看，我这边收到宫里来的信件，少不得一个多月，照信上所说的，令兄应该去了多日了。”高汀恶毒地笑着，用不大不小的声将这个突来的噩耗说给姜醉凝听。
　　姜醉凝一时间不能反应难得有些结巴道：“你说，什，什么？”
　　“唉，你看你这些部下，没有一个知道给你个消息的，还得劳烦我给你带个信。我说，”高汀装模作样道：“令兄，也就是曾经的骠骑将军，姜峤，因欺君罔上之罪，已经自尽于宫中了，陛下仁德，不曾治你们姜家抄家灭族，你就该感念圣恩，为国出力，拼死沙场也不为过！”
　　姜醉凝心跳慢了一拍，转头看向身边的几个兄弟。皆是面色沉重，怎么都不敢看她。
　　“他说的，可是真的？”姜醉凝瞠目咬牙问道，“回答我！！”
　　“将军......再伤心，你这时候都不能倒下！”李酉一手握紧姜醉凝的手臂，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有什么事，都等这仗打完再说！”
　　姜醉凝凄凉地笑了两声，面容上全无血色。一把推开李酉的手，自己在马背上坐直。浑身发抖，眼中除开痛苦就只剩下无尽的决然。
　　高汀看着姜醉凝痛苦却还要强撑着上战场的样子，觉得浑身都都痛快。还未等他再往伤口上撒上盐，就听得万春勇下令：“来人，把高汀给我押下去，阵前扰乱军心，罪大恶极，等日后押解回京由皇上亲自定夺。”
　　高汀没曾想平时老实巴交的万春勇竟也敢欺辱自己，“好啊，你，你们等着！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皇上亲派的监军，你们竟敢这样对我！都不要命了吗......”
　　“将军......”
　　姜醉凝环视一下身边的将士，陪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她现在不能垮，她还不能带他们一起死在这，这是她的使命，她的责任。
　　思至此，姜醉凝努力平复自己如被绞碎的心痛之感，拉紧缰绳。姜醉凝很快恢复的和平常无异的样子让底下的士兵安心不少。
　　“出发！”
　　言禾在帐内捣药，听得人说木楠快打死高汀了，立马丢了药杵，跑去找木楠。
　　那高汀被押送进自己帐内不得外出一步，心中正是又气又恼，可是只要想到姜醉凝因为自己告诉她的噩耗，很有可能就因为分心难过死在战场，就又在帐内大笑起来。不料，那常年跟在姜醉凝身后不说话的“闷瓜”竟然冲进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反应，就被木楠一拳揍到下颚处，不仅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连牙都因为过猛的碰撞，掉了两颗，满口鲜血。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木楠又是两记飞脚，高汀一时间后怕起来，自己要是被这个没魂没胆的东西给弄死在这，岂不是太冤？可是木楠连让他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给，拎着他的衣领和裤腰，就给抬了起来，作势要砸下去。
　　“木楠！住手！”言禾呵住木楠。木楠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将高汀直接砸到桌上，桌椅瞬间四分五裂。外头的两个守卫兵却像是没听到里面的声音一样，没有一个进来拉住木楠的。
　　木楠还要再打，高汀惊惧得往里缩，言禾一把拽住木楠。
　　“你怎么回事？他哪里惹到你了？你这么肆无忌惮的，迟早要害你家主子。”言禾用尽全力才将木楠制住。
　　“他刚才把事都告诉主子了。”木楠虽然没有推开言禾但身体还是在蠢蠢欲动。
　　言禾握住木楠的双肩的手瞬间收紧，转头看向缩在地上的高汀。
　　高汀被言禾看得浑身发寒。
　　那如同将他看成必死之人的阴冷眼神，让他来不及去顾及身上的疼痛，只想尽快远离这里！
　　“言禾！你别冲动！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我要是死在这，姜醉凝也不会有好果子吃！”高汀现在只想跑，忍着剧痛，颤颤巍巍站起身。盯着帐帘，伺机要跑。
　　言禾收回目光，跟木楠说：“你跟我走！”
　　两军混战。风沙中参杂着血腥味，短兵相接，刀光闪闪。
　　姜醉凝如同杀神再世，枪下亡魂不可计数，血迹染红了她的战袍铠甲，浸透了她的双眼，虽然比平时更加让敌方士兵畏惧，但是这种状态已经让万春勇他们渐觉不对！
　　这种自弃式的杀敌气势，不是她现在该有的样子！
　　就连离姜醉凝不远处挥舞大刀厮杀的阿吕休都察觉到姜醉凝不同寻常的样子，英勇却悲壮。
　　范争靠的最近，赶至姜醉凝身边。斩杀姜醉凝身边一个敌军，大声道：“将军！你冷静一点！我们还要活着回去！不是要你死在这！”
　　姜醉凝杀红了眼，已经听不到身边的声音。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杀至最后，命丧沙场，此生已无牵挂。范争劝不住她，刚要伸手去拦，又被两个冲上来的敌军阻挡，眼看着姜醉凝冲进最前，却无能为力。
　　终于到了姜醉凝和阿吕休对决之时。
　　姜醉凝气势汹汹，杀意甚猛，阿吕休没想到姜醉凝还有这等实力，两虎相争的局势中渐渐落入下风，阿吕休生出此生从未有过的惧意。
　　眼见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多半都是自己的部下，且斗志越来越溃散，阿吕休心中愤然，却不得不拼劲全力，抵挡姜醉凝迅猛的枪法，拍马掉头，“撤兵！”
　　残兵剩将听令纷纷开始跟随阿吕休往回撤。姜醉凝接过李酉送上的□□，对准阿吕休。
　　“咻——”
　　伴随着阿吕休的惨叫，阿吕休后背一支长箭由背穿至胸口，当场摔下马，毙命。
　　吐蛮败兵失去了主将，纷纷丢盔弃甲，逃命而去。
　　基本这一仗就已经是大获全胜，可以鸣锣收兵了，但姜醉凝却没有停下她追杀的脚部。
　　万春勇他们追在身后喊：“将军！可以了！不用再追了！”
　　姜醉凝却充耳不闻。
　　她这是去送死的。
　　“驾！”
　　忽然从头顶跃过一道黑色身影，直奔姜醉凝而去。
　　“毛驴，停下！”言禾声音叫得破了音。
　　“毛驴”似乎也感受到了状况的不同寻常，依言降了跑速，任姜醉凝如何驱使都不肯狂奔。这时，木楠趁机飞身而去将姜醉凝从马背上扑倒，在地上滚了几滚，等姜醉凝推开木楠起身时，言禾已经拍马赶至她的身边，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力度之大，姜醉凝的脸侧到一边，左边脸颊嫣红一片。
　　“你不要命了？穷寇莫追你不懂吗？”
　　姜醉凝木在那半天没有动弹，维持着被打后的姿态。
　　言禾不忍，说道：“你以为姜峤没了，你就没有牵挂了？楚京现在不仅是将军府的人在等你平安回去，还有淮王府！！”
　　阿玊，阿玊。姜醉凝突然眼前一黑，瘫软下去。
　　“将军——”
　　前线来信，我军大胜。
　　皇帝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的确高兴，饭都多吃了半碗。
　　“启禀陛下，洛相求见。”谢喜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
　　洛相看着这恢宏万分的常乾殿没多久，谢喜就来传召了。一步一步走进这常乾殿内，洛相就越觉有一种身不由己的压迫感。
　　“臣，洛庄，给陛下请安。”洛相跪地行礼。
　　“平身。洛相现在求见，所为何事？”皇帝倚在枕上问道。
　　“陛下，老臣此番前来叨扰陛下休息，实属迫不得已。”洛相起身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鼻息中还带着叹息。
　　“哦，说说看。”
　　“克王殿下大闹我丞相府，求陛下为老臣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