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爱故生忧》血漠大王

1、颜非颜，莫绯陌

　　——序。
　　北城伤，相见亦如不见，一见一伤痛。从此，两两不与见。
　　陌上花开，相惺莫念。此后天涯，海角不干。
　　陌上花开，相惺莫念。来生不见，轮回勿念。

　　——壹
　　再次见到北城伤的时候，我正坐在亭子里与肖世弈棋。风过，桃花飞舞，一个剑锋，刺穿了我的肩膀，血染红了棋盘。我捂着伤口看向他，脸上全是受伤的表情，不敢想象我最爱的那个男人亲手伤了我。
　　他语气虽冷，但字字句句中透出恨意：“为什么要伤害莫存？”
　　再次听到这个女子的名字时，我竟没有了往日的冲动，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莫存受伤了？”
　　“别假惺惺的装好人，她受伤了你会不知道？”他狠狠地拔出剑，我的肩上一疼，跌落在肖世的怀中。晕倒前的那一刻，我听见肖世满脸怒气的看着北城伤说道：“你可知你面前这个人，你恨之入骨的这个人是谁？”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肩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可还是隐隐作痛。肖世扶我起床，走在桃花丛林中。良久，我开口：“城伤走了？”
　　肖世的心微微一颤，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唤他城伤？桃花遮住了他失落的眸子，只见他微微点头。
　　“为什么你要伤害她，你明明知道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转过头看向他，眼里三分不解，七分心疼。我知道只有他会伤害妹妹，我心中明白他是为了我，可我就是不愿意承认，害怕承认。
　　肖世盯着我没有说话，他眼神复杂，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良久，他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丝丝心酸涌上心头。桃花落在我的手臂上，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块奇丑无比的伤疤。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至于多久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是自己用刀削掉了手臂上的胎记。而现在伤疤早已成形，不堪入目。

　　——贰
　　没过几日，北城伤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比前几日更加憔悴，人也瘦了不少。这次他没有上次那样粗鲁，见了我便一下子跪在了我的面前，语气哀求：“非颜，求求你救救莫存。”
　　我苦笑着，原来你为了她可以连自尊都可以不要。我内心苦涩，面上却风清云淡：“好。五日后我会把解药给你。”
　　北城伤临走前，回过头看向我，脸上露出苍白绝望的笑容：“原来真的是你下的毒。”
　　我没有看向他，待他走后，我拿起桌上滚烫的茶水浇淋在肩上的伤口上。疼痛传来，刺入心脏。北城伤，也许只是疼痛才能让我有理由恨你吧。
　　云峰之山，草深如林。天阴阴的下了两天雨，天刚晴，我便独自一人登山而上。齐人高的杂草遮去了我的视线，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后仰去，从山坡上滚下。皮肤被树枝划破，染红了白色衣裳。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间草棚之中。屋子里全是很浓的药草味。我抬起头看向一侧，发现在桌前站立了一名女子。女子不过二十有几，手中正摆动着草药。
　　她见我醒来，事不关己的说道：“你一个弱女子，没有武功也敢来云峰山。”
　　我忍着痛疼起身，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小女子就是来找姑娘的。”
　　女子这才正眼看向我，突然大笑起来：“姑娘？按你这个年龄应该叫我婆婆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女子停止笑声，恢复到原来的表情：“找我所谓何事？”
　　我依旧低着头，心中没底，轻声道：“希望你能给我‘断肠’的解药。”
　　女子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草药，嘴角勾起玩弄：“前些日子，有个男子找我要‘断肠’，拿一只手交换。现在你又要找我要解药？”
　　我心中一惊，原来肖世这么恨妹妹，愿意那一只手交换。还是应该说他为了我……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戏谑：“我想现在他应该被我的蛊虫折磨的生不如死吧。”
　　我跪在地上，依旧轻声道：“我愿意交换，只要你将解药给我和把他身上的蛊虫拿走。”
　　“好。”女子围着我细细看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叁
　　回到府中，肖世连忙赶到我面前。我将去蛊的药丸递给他，他惶恐：“你怎么得到解药的？你去了云峰上？”
　　我没有说话，麻木的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后退几步，又上前抓着我的肩膀激动地问：“你和她交换了？你这是何苦？”
　　我想起那个女子说的话“把你的命给我试毒”。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将药丸递给他。他生气的长袖一挥，甩开了药丸。我在他眼中看见了熊熊怒火，我上前一步抱住他：“这一次，最后一次，听我的。等这些事结束后，我们就远走天涯。”
　　他的身子明显一松，回抱了我。
　　五天很快就过去了，不敢想象床榻上那个骨瘦如柴，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竟是自己的妹妹。房间里只要我们两个人，我上前抚摸了她瘦小苍白的脸颊，她悠悠醒来，嘴角荡开笑容：“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问道：“这几年过得好吗？”
　　她脸上付出笑意，点头：“城伤对我很好。”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转过身为她倒了一杯水，将解药递给她。她缓缓接过解药，并没有吃，只是看着我。我朝她笑了笑了，她见我笑了，一股气将解药吞了下来。
　　我转过头看向窗外，看着满山林的桃花，连眸子都被染红。笑道：“非颜，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身后的人猛地一颤，非颜？这个自己渐渐淡忘的名字。
　　我转过头，笑着看向她：“非颜，你知道吗？我这一世在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城伤，另一个就是你。”

　　——肆
　　很久很久以前，我和非颜是一对很要好的双胞胎姐妹。我记得那是乞巧节的夜晚，非颜欢喜游船，我因为怕水便没有跟去，便独自一人在岸边赏景。
　　就在我准备离去时，背后一个好听的声音叫住我：“姑娘……”
　　我回头，看见一袭青衣的翩翩公子，他眉目如画，手中拿的正是我遗失的玉环。我道谢，他含笑摇头，展开纸扇幽幽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丝柔情荡开面上。
　　没过几日我与他在府中相见，才知我们两家是世交，而我与他竟是指腹为婚。不知为何，我竟喜欢上这个仅仅两面之缘的男子。我朝他欠了欠身，面色浅笑：“小女子莫存，见过北公子。”他点头，朝我微笑。
　　婚期定在腊月初八，娘亲张罗着帮我定做嫁衣，无意提起非颜。我这才想起好久都未见非颜，便寻着府中找她。
　　凉亭下，非颜独自坐在桌前，手握寸裳。潇凉的背影让人心疼，我走了过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身子颤了一下，连忙将手中的寸缕藏于衣袖，强颜欢笑道：“姐姐，你来了。”
　　我瞧见她衣袖中的寸缕，是北伤城无意留在府中的衣裳，心中顿时一片了然，低头苦笑，我最疼爱的妹妹爱上了我爱的人。
　　沉默在两人只见蔓延。枫叶红艳，飘飘絮絮落下，停留在石桌上。我打破沉默，笑道：“天凉了，回屋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非颜一下子激动地开口：“姐姐，你不喜欢城伤对不对？你嫁给他只是因为你们指腹为婚。”
　　看着她那双期待的眼神，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回她。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低头苦笑着，良久抬起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不喜欢他。”
　　为了你，我不会喜欢他，也不想喜欢他。非颜，这个世上我最疼惜的还是你……

　　腊月初八，萧家大小姐出嫁。
　　我站在雪中目送迎亲队伍离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与安静的小院格格不入。我伸手接下一片雪花，雪花慢慢在手中融化。寒风刺骨，我抱紧胳膊在雪地里发抖却执意不肯回屋。我看着已经走远的大红轿子，在洁白的世界里竟是如此刺眼，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轿子里的人儿，你现在应该很幸福吧。
　　我捋起长袖，白皙的手臂上被纱布包扎起来。在纱布下是一片血肉模糊，我轻轻抚摸着伤口，嘴角嘲讽。从出生时我的手臂上便带着一块胎记。非颜说，姐姐，我们交换身份吧。
　　非颜拿起针在手臂上刺了块和我胎记一模一样的刺青。我看着她面无表情，拿起桌上的刀将胎记上的肉一刀刀刮了下来。我嘴角笑着，可是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砸在地上。不知道是身疼还是心疼。非颜抱着我，轻声道：“姐姐，对不起。这是我欠你的。”
　　我用血肉模糊的手臂回抱她。
　　非颜，这是你欠我的，可是……我不要你还……
　　从此，我就是萧非颜，而你替我做萧莫存。
　　颜非颜，莫非莫。

　　——伍
　　床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但她始终面带笑容：“我欠你的，你现在要拿走吗？”
　　我回头看着她的笑容，面无表情更没有说话。她突然大笑起来，面部狰狞，用恶毒的对我说道：“我不会让你拿走的。”倏地，她猛地点中自己的天鹰穴，一口鲜血流出口中：“从此我们姐妹情谊一刀两断。”
　　她朝我冷笑着，朝着门外大声呼喊：“城伤，城伤……”
　　一个矫捷的身影闪进屋中，看着非颜面色难看，口吐鲜血。他连忙紧张问道：“莫儿，你怎么会这样了？”
　　非颜盯着我，故作害怕道：“妹妹，你为什么这般对我？”
　　我怔怔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经会用这般诡计害自己亲身的姐姐。我的心中顿时苦涩一片，我原以为你会如同我在乎你般在乎我，原来在你心中我永远都比不上城伤。
　　胸口一疼，血汹涌而出。我抬起头看向城伤。他目光憎恨，却又有几分痛心：“为什么？”
　　“哈哈……”我仰头大笑，逼回快要落下的泪水，盯着他的眼睛，艰难说道：“因为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害她？”城伤咆哮着，剑又刺进去几分。我闷哼了一声，倚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背后的墙上一片血迹。
　　我看着面前两个人，没有想到我最爱的人伤我最深。我低头，血顺着下巴染红衣襟，身下一片鲜红。
　　肖世破窗而入，跪在地上扶住我，摇晃着我似乎要把我摇醒：“莫存，莫存……”我朝他笑：“肖世，你来了。我恐怕不能陪你浪迹天涯了。”
　　肖世的泪落在我的脸上，我用沾满血迹的手为他擦干净，却没想越擦越脏。他抓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弄了。他看着我，随后转过头对城伤吼道：“你知不知道她才是……”
　　我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话，朝他笑：“肖世，替我保守秘密好吗？她……”我看向伏在一旁的非颜，微笑：“她……是我最爱的人。五年前，我让她幸福。五年后，我也只想让她幸福。”
　　肖世看着我，泣不成声：“莫存，我带你走。”
　　“好。”我点头。看向身后的城伤，见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我微笑。
　　北城伤，相见亦如不见，一见一伤痛。从此，两两不见。
　　陌上花开，相惺莫念。来生不见，轮回不念。

　　——尾声。
　　城伤走到床榻前，替非颜盖上被子，抚摸着她的长发，无力笑道：“非颜，休息吧。”
　　唰的一瞬间，非颜颤抖起来，全身的血液倒流：“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嫁给我的第一天。”城伤被没有因为非颜的表情而改变情绪，一如刚才表情淡然。
　　非颜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五年的男子，竟感到一丝害怕，她冷笑着，语气里带着几分苍凉：“你不是喜欢莫存吗？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城伤帮她捋着被子，没有说话。见他没有说话，非颜也不愿多问，她不愿破坏现在的生活。
　　哪怕……她在心中明白，她只是莫存的替身。
　　城伤走出房间，看着墙上的一摊血迹，像极了一朵妖娆的彼岸花。他胸口闷得难受，倚在沾满血迹的墙上，想起非颜的话：“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
　　因为莫存要你幸福。
　　莫存，此生是我负你，但愿来生我们不要想见。
　　陌上花开，相惺莫念。此后天涯，海角不干。

　　那年夏，荷塘旁。
　　你一袭青衣，负手而立，目光柔情：“在下北城伤。”
　　我两袖桃红，微微欠身，脸上羞涩：“小女子莫存。”
　　【完】

作者有话说

　　相见亦如不见，一见一伤痛。从此，两两不与见。
陌上花开，相惺莫念。此后天涯，海角不干。
陌上花开，相惺莫念。来生不见，轮回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