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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昨晚、今晨,余晟接连两台手术,这些裴紫苏是听小保安说的。连上两台手术,余晟被解冻了?
      但裴紫苏出门诊这天,看见门诊医生的排班表里肝胆胰外科依旧是“余晟”。向前、向后多翻几天,也一直都是余晟——他还在冰箱里镇着。
      想来那两台手术应该是没人做、或者是没人手做,才叫他去。需要时被拎了去、忙完了又被扔回门诊,这番滋味有多憋屈?
      手术刀刃上的江湖,余晟这把“最快的刀”被困得动弹不得,偶尔开刃都是看人脸色。
      余晟看似沉得住气,可他这困局,怎么破?

      一上午同出门诊,同一条走廊,各忙各的。
      下午,换药室的实习护士掰针剂时不小心,玻璃瓶割了手指,余晟过去帮忙缝了两针。回来时经过中医诊室,见出诊的是裴紫苏,他就站住了。
      裴紫苏的手指搭在一个病人的腕上,正偏着头在想开什么方子,眼神落在门口的余晟身上就忘了挪开,直勾勾的看着。余晟就站着任她看,待裴紫苏回过神来,他才转身走了。
      裴紫苏懊恼,重新凝了神给病人切脉。

      傍晚,裴紫苏回了病房。秋凉的季节总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应景:8病房住着一位婆婆,给她陪床的老伴今天在走廊里晕倒、也住院了,一对老伴儿被安排在了一间病房。
      婆婆是裴紫苏的病人,她去病房看了看。
      “这下,她应该能记住我了。”老爷子躺在床上,侧脸望着老伴儿。
      婆婆听见说话声,回头一张木然的脸,又望向窗外。她有阿尔茨海默病,俗称的“老年性痴呆”,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连如何活着都快忘记了。
      裴紫苏意外的:“原来她连您都不记得了呀。”
      “我把你们都骗了吧?”老爷子得意。
      “影帝哦!”
      “其实我是伤心。”苍老的感慨,叹得心酸。
      裴紫苏不忍听,努力轻松,“您现在是每天都追女朋友的感觉喽。”
      老爷子笑,深刻的皱纹挤成沟壑,“她等了我一辈子,老了,我就追她嘛。”
      病例翻到首页,记录着这对老人的信息:婆婆曾是中学老师,老爷子从地质队退休、是常年在外奔波的行业。想来一辈子聚少离多,晚来妻子终于把丈夫忘记了。
      真难受,裴紫苏胸闷。
      她想起了老裴,母亲去世时老裴是不足三十岁的华年,但他惦记着亡妻竟是一辈子没有再婚。老裴的那份痴劲儿,裴紫苏看着都觉得怕。
      守一个人、等一个人,要有多深的情,甚至隔着两地、隔着阴阳都阻不断。
      裴紫苏惭愧,她不敢这样的一往情深,对江晓城、对余晟,她都是个懦夫。

      下班,裴紫苏走出内科楼听见有人叫她,循声望去,是余晟。他走过来:“才下班?”
      “是。”
      “想见见你,在这儿等了你半天了。”
      裴紫苏无话可接。
      “一起吃顿吧,认识以来都没请过你。”余晟笑笑。
      “不用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有些话想说。”
      余晟的车就停在旁边,他去把车开过来,后排右侧的车门停在裴紫苏面前,那是裴紫苏最钟的位置。
      余晟下车为她拉开车门,裴紫苏犹豫了一下,弯腰坐进了车里。

      进了闹市区发觉今天是七夕节。情人节的套路一项不少:商家的促销、卖花挣零花钱的孩子、情侣、抢不到的餐桌……抬眼望处,避不开的玫瑰。
      余晟还真没特意挑节日,能约的这么巧,他眼睛亮亮的看着裴紫苏。裴紫苏略尴尬,她和余晟在热闹的人群里俨然也是一对。
      用餐的酒店有心,准备了些乞巧的小节目和玩具,餐厅里气氛很轻快。余晟和裴紫苏的位子僻静,倒也自在。
      压轴的游戏很难:用筷子夹起绣花针、放在水碗里、而且要求绣花针漂在水面。主持人在募集参赛者,甚至抛出了“大奖”的诱惑,但这游戏显然是想保留大奖的。
      “想不想要‘大奖’?”余晟颇有把握。
      裴紫苏很有身段:“就算是免费的,也得看合不合我的心思。”
      余晟笑了,“我拿来给你看看。”
      他抬手示意,主持人立刻点名:“那位白衬衫的先生,欢迎您和五位女士一起挑战绣花针。”
      余晟起身过去,边走边挽起袖子。他挺拔的身量极是醒目,并不是清瘦的斯文体格,但眉宇间的一派清俊坦荡,总有些温文的气质。
      台下的裴紫苏肆意的端详着他,除去外型的英俊、余晟是个成熟得恰到火候的男人,还没世故,锋芒毕露。是男人最好的年纪、外科医生最金色的时间。
      游戏开始,其他人不是筷子夹不起针、就是针掉在半路,更没人能把针稳稳的放在水面,基本上都是一秒钟下台。唯一的男士余晟,很稳很耐心,仔细的调整着针触水得角度,连主持人都打住了贫嘴,看着他放针。
      筷子离开,针没沉。第一根、第二根……
      在放第三根时,几根针想碰,才沉了。
      主持人都惊叫:当今的男人二十四孝,连比手巧的时候也不给女孩子留活路。
      余晟拿了大奖回来,递给笑吟吟的裴紫苏。但裴紫苏见不得他骄傲,揭穿他:“外科医生和普通人比手法,算不算作弊?”
      余晟心情很好,“我还没动真格的,那时才没有给他们活路。”
      裴紫苏拆开奖品,立刻投降——九连环。这家酒店是故意的。
      余晟也不会,但他无聊、且有耐心,翻出图解,琢磨着解环扣,修长的手摆弄着银色精巧的玩具,一阵细碎悦耳的金属声。
      裴紫苏被吸引,凑过去看,立刻不认同余晟的解法。到第六个环的时候,两人的分歧已经不可调和。余晟就按照裴紫苏的指示做,但事实证明裴紫苏是错误的,这环就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紫苏和图解较劲,手在九连环上比划着。余晟看着她纠结,低眉、细想、认真得像个孩子。
      裴紫苏抬头,两人的额头轻擦在了一起,四只手摆弄着一件玩具;抬眼间,目光也缠在了一处。她能看清楚余晟的睫毛,他虹膜上一圈漂亮的辐射纹理是深褐色的,蛊惑的。
      “是要躲吗?”余晟问,近在咫尺。
      “是。”裴紫苏笑笑,后撤,放开九连环。
      但再撤离也不会有多远,她被圈在余晟和窗之间的小空间里。
      余晟笑了,“靠近时还要提醒着自己保持边界,越界时命令自己离开,累吗?”
      “还好。”
      “被你防备也是一种殊荣,但原因太莫名其妙,因为我是个医生?如果我是个老师,你还会这样么?”余晟挺好奇的。
      裴紫苏还真在心里考量了一下,“应该不会,老师是个宜家的职业。”
      “如果我是个老师,我是会离开你的,因为你是个医生——这是你的理论。”
      裴紫苏挺恼火——余晟很狡猾。
      “还有其他原因吧。”余晟在诱供。
      “没有了。”
      “我不信。”
      裴紫苏好笑,“有那么复杂么?”
      “怕孤单?”
      这一问来的陡然,裴紫苏掉了伪装。
      余晟的目光揪着她的,“怕总是在等一个人?怕等不到、没被冷落,担心两个人不常厮守感情会日渐冷淡、怕不再相爱、怕失去?还是你想要时时刻刻守在一起,原来你本性很粘人……”
      “余晟……”裴紫苏喊住他。
      她变了脸,人也收缩成一根针,尖锐的。余晟见过这样的裴紫苏,她对待江晓城就是这样的,只是江晓城始终没能突破她这层保护色。
      余晟去握裴紫苏的手,冰凉。他的拇指握在她的腕间,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很快。
      余晟的心软了些:他是不是过分了?
      裴紫苏挣脱,余晟立刻松手。
      他抢在她开口之前,“还记得我那句话么,我们试一试?你还不了解我,我不是老裴那样的疯狂医生。”
      试?
      一“试”之后她必定是一头栽进去的,她哪里敢试?

      但裴紫苏不说话,就是不说话。余晟不打扰她跟自己对话、更不再多问——他等,她总会开口的。
      “我其实、我说不清楚、我不知道、我,”裴紫苏再开口,说了半句话就放弃了。
      余晟一直看着她,裴紫苏也迷茫,比解九连环时还迷茫。
      余晟摊手,“你自己都不知道、说不清的情况下,就判了我死刑,小裴医生,这样很伤人。”
      裴紫苏心里烦躁,她分明是对的,但余晟也是对的。这件事情她折磨自己已经好几天了,谁能给她来个痛快!
      “余晟,”裴紫苏正色,随即气馁,“我不知道……”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余晟放过她。
      他成功的把她逼在了角落,虽然没有撬开她的壳,但是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太过逼她,事情不能急。
      再无多言,餐厅里宾客渐散,最后只剩他们。寂静的一隅,灯光恹恹,余晟陪着她。

      离开的时候余晟唤裴紫苏的乳名“苏子。”
      他自己听着都觉得生硬,就换着语气叫,寻找区别于其他人的、又自然顺耳的那种语调。
      裴紫苏起了一身鸡皮,忙不迭的制止:“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这个名字,不许你这样叫我。”
      “为什么?我特意查过,紫苏、苏子,两个名字都是中药名,挺有意思。”
      “那你知不知道‘苏子’就是‘紫苏’的种子?”
      余晟哈的觉悟,“所以你是自体繁殖?这样说也不对,还是你解决了‘鸡生蛋、蛋生鸡’的哲学问题?”
      “余晟!”裴紫苏抬脚就要踩他。
      “好了好了,不说了。”余晟笑着躲,把她拦在一臂之外,他很喜欢看到这个女孩再次露出爪牙、生气勃勃的样子。

      经过广场时,场地的中央摆了舞台,花篮气球、情歌热烈,在举办接吻大赛。
      余晟居然有兴趣:“我们去拿个冠军回来?”
      裴紫苏眼睛倏地睁大,余晟佯装真要拽她去,吓得她跳了起来。
      余晟手快,扯住了她拽到身边。裴紫苏就安静了,她一直认为牵手是最幸福的接触,牵她手的人像是怕她丢了。余晟的手干燥、掌心是热的。

      远处的舞台边燃起了烟火,明亮的火花摇曳出一片璀璨,银河般的流光溢彩照亮了相对两人的脸,都是欢喜。
      “七夕,这个日子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变成纪念日?”余晟问,并不吻下去。
      是试探、也是等待,余晟甚至有些紧张,没有十足的把握。
      裴紫苏蹙着眉,她心里还是无解。但这样的折磨太熬心,她投降,终于抬起唇迎了过去。
      柔软相触,她听见了余晟的叹息,她的唇被覆住,整个人也被收进了温厚的胸膛。
      余晟是细腻的,极其温柔的,只在唇齿间厮磨,教唆着裴紫苏回应他。裴紫苏笑了,轻咄着他的唇。余晟的舌尖滑了进来,缠绕着她的。裴紫苏迟疑了一下,余晟迂回的诱哄着她,待她适应后开始回应,他便再继续深入。
      每进一步就要等到她同样的回应,余晟耐心的蚕食着,得寸进尺。但他的呼吸是混乱的,他在努力控制节奏。
      他想用这样冲刷式的方法,一点点的打开她的心。

      裴紫苏在溺水,一点一点的沉到水底,有余晟带着她、托着她,每浸入一分她都很安心。
      直到彻底沉入水中,她像一只吸饱了水的水母,充盈着、全身舒展,在水里飘荡,全世界都虚无。
      水底微光之处,她听到心里的一声叹息,余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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