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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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顾家老宅，人人自危。
下人们都在传，晚上的时候顾家少爷全身是血的抱了一个女人回家，整个人都是疯狂模样。
私人医生被周楚从楼上送下来的时候，腿还有些发软，扶着楼梯的木质扶手才勉强让自己的腿不打颤。
他刚刚被人拿枪顶着脑门逼着做手术，这会儿一直缓不过来，他自问资格还算老的，一直在顾家做私医也是尽心尽力，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人这样对待。
他有点生气，却又不能明说，就转身看着周楚，叹了口气才说：“小周啊，你记得提醒顾少爷，别让他那么大火气，他那个身体，火气大很伤身的。”
周楚微微点头，多封了一个红包给他：“今天麻烦您了，真是事出突然，少爷的脾气您多担待。”
私医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和周楚随便说了些别的，就上车走了。
楼下厨娘煮了一份清粥想往楼上送，却又怕打扰到顾怀瑾，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下来送医生的周楚。她就把那份粥递给周楚让他带上去，她在这老宅子里呆了大半辈子，什么事都见过，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清楚，这宅子里人情冷暖她也明白。
所以她只是和周楚说：“少爷晚上没吃东西，好歹让他吃一些，清粥败火。”
周楚应了声，端了那碗粥上了楼。顾怀瑾坐在只开了暗灯的房间里看着床上的人发呆。
嘉郁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伤口在肩膀，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显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躺在那里就像一丝游魂。
顾怀瑾还没记起来换衣服，他的衣服上染了她的血，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觉得呼吸都难受，头更是钝钝的疼。
周楚敲门进来，把粥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跟他说话：“哥，厨娘做的，让你好歹吃一点。”
顾怀瑾不理，只坐在床边握住嘉郁的左手，一点一点顺着她的手腕看。
她瘦了太多，手腕更是细的吓人，他看着看着就发现她腕表下有什么痕迹被挡住了。他心里一震，把她的腕表拿下来，嘉郁的手腕处有一道发白的疤痕，看得出当时伤的很深，所以即便做了疤痕修复还是能看出来一些。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伤，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那痛感让他无法自持，他忍了又忍，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喊了周楚出去说话。
两个人站在三楼的走廊，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只是刚刚下过雨，风都带着凉意。
周楚要进去给他拿外套披着，顾怀瑾靠着栏杆摇头，闭眼轻轻的捏了捏眉心。
“不穿，”他说，然后问，“顾廷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五点的航班，听说这次小姐的病还是没有好转，老爷子很生气。”
顾怀瑾冷笑一声，转身去看老宅院里错落的景致，宅子老了容易作妖，人都能成精，他停了停才吩咐：“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明天一早把人送出去。”
顾家不安全，他如今两只脚都踏进来才觉得泥足深陷，却不想嘉郁也被卷进来。
周楚低头应了，然后想起来私医的吩咐，就如实跟顾怀瑾讲了，那人听得直想笑，也不应，一点都不当回事儿的样子。
“哥，我觉得他说的……”
他话还说完就噤了声，顾怀瑾的脸色已经变了，冷了几分看他，也不笑了：“别多话，我不喜欢听。”
……
嘉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三年前温唯远出事那天，她没有去南省，陪着他上了轮船，游轮爆炸的那一瞬间温唯远抱着她跳进了海里，他们在冰凉的海水里亲吻彼此，嘉郁在他脑袋后面摸到了一手的血，然后海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就像她自己被泡在血池里一样。
她觉得惊恐，想大喊，却连呼吸都不能，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整个人都被困在梦境里，直到一个人的声音闯进来耳朵里。
她猛然睁开眼睛，几乎下一瞬间就要坐起来，但是肩膀传来的撕裂感让她倒了回去。
不知道是因为梦境还是疼痛，她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都洇湿了，伤口的麻药过了，她开始疼，并且有些低烧。
顾怀瑾此时已经换了干净的家居服，坐在一边用温水浸透毛巾给她擦汗，嘉郁呼吸还有些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并不说话。
她脸色很差，显出病态的白，伤口的痛感让她皱眉，但她还是慢慢坐了起来。
顾怀瑾没有阻止，他知道她有很多话要问，可能一会儿还会哭，他想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她的责怪和愤怒。
可是没有，嘉郁撑着坐起来，靠在床边朝他伸出一只手，顾怀瑾把她的手紧紧握住。嘉郁看着两只交握的手，突然笑了，她说：“看，失而复得。”
这场景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却只有这一次是真的。
她明明是笑着的，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消失，眼泪却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她很久都不肯哭了，连发泄情绪都不肯，她变得越来越憔悴，却越来越能忍。走到这一步，她都信自己百折不摧，再没有什么能打倒她，可是他到底是个例外。
她哭得越来越凶，揪着他的手不肯放，顾怀瑾心里难受，又担心她把自己哭坏了，就把她按在怀里不准她哭。
嘉郁发了烧，体温升高，但是话却越来越多，她拽着他的手跟他说话，给他指他掌心的疤。
“我就是靠它确定的，”她满脸泪的笑，指了那处伤疤，“这个疤是为了我留下来的，这世上相同的声音可能很多，但是这条疤独一无二。你是我的，我盖上戳了。”
她说着，手指在那伤疤上轻轻的抚摸，想起当初这条疤的来历。
那是一次任务，因为当时人手大都外派出去了，就让女同志里体能最好的嘉郁去凑，她去的时候以为是个小案子，结果对方一刀捅了过来，之所以没有捅在她身上，是因为温唯远握住了那把刀，伤口见骨，流了满手的血。她吓得哭了半天，以为他的手就要那么废了。十指连心，那么疼，但他那会儿还能笑着逗她，把她逗得哭的越发凶了。
“当时出了好多血，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她半靠在他怀里，因为没有力气，说话声音都放轻了，还紧攥着他的手不放。
她体温越发高了，整个人都有些迷糊，顾怀瑾知道做完手术都有发热症状，但还是想把医生叫过来随时守着。可是她不肯让他走，迷迷糊糊的还要问他：“我以后该怎么叫你啊。”
她这会儿还能记起来这茬，顾怀瑾把她的手按下来，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得习惯我是顾怀瑾。”
他说着就看见她闭着的眼睛有泪水流下来，他叹息一声帮她擦泪，嘉郁低声跟他打商量：“以后没人我还可以叫你阿远吗？”
总要有人记得，温唯远这个人存在过，这是她最大的退让。
顾怀瑾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轻声“嗯”了一下。嘉郁终于安心了，闭上眼睛慢慢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安稳，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侧还躺了一个人，嘉郁细细的去看他的眉眼，看得出他的脸做过调整，跟原来不太像了，但是那双眼睛还是保留了下来，即使是闭着眼睛，眼尾也是微微上挑，清晨的薄光打在沉睡的脸上，好看的有些过分。
她整个右边身子都处在一种说不出的痛感里，想伸手碰碰他都做不到。可她又觉得不真实，最终伸了左手轻轻碰了碰他。
顾怀瑾大概浅眠，一碰就醒，眼睛睁开的一瞬间带着凌厉的神色，嘉郁一愣，就看见他的表情已经舒缓下来。
“怎么了？伤口很疼？要不要叫医生？”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探过身查看嘉郁的伤口有没有出血。
包扎的地方好好的，没有血迹，他松了口气，刚刚要说话就被嘉郁抓住了胳膊，她用的右手，顾怀瑾怕她扯到伤口，只好压低身子看她，两个人几乎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
隔了几秒，嘉郁才松开他，脸却有些红了，也不敢跟他对视了。顾怀瑾笑了下，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安慰她：“我在。”
“嗯。”
“不过这里不安全，我们现在出去，你还可以吗？”他问，确认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嘉郁点点头，被他扶着坐起来，她身上穿的丝绸质地的睡衣，并不贴身，她一动衣领就往下滑，露出光滑白皙的肩头。她顿了顿，把它重新揪起来，忽然想起了这睡衣应该也是他帮忙换的，觉得脸更烫了些。
顾怀瑾没注意她的这些小动作，拿薄毯把她裹起来，打了横抱出去，天已经亮起来了，周楚在外面已经备好了车，不该在的人早就被指使开了。
顾怀瑾穿过院子，把她抱进车里，安顿好了才让周楚开车，车子一路从顾家内院的门口开出去，刚刚走到外院门口，就看见从外面进来好几辆车。
周楚慢慢地刹住车，有些担心地回头看坐在后座的人，顾怀瑾皱了眉，轻轻将嘉郁按在怀里。
“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