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之星》加灰猫

9、八，你管这个叫骨灰盒？

　　刺客学徒弯下腰，让开伤口，环住女圣殿骑士两条腿，把她抱了起来。
　　比想象中轻很多。
　　少女晃了一下，伸手抓住阿泽棠的衣领。
　　阿泽棠感觉自己要被勒死了。
　　“放、放松点，来，抓住马鬃……”
　　圣殿骑士不是很配合，阿泽棠只好梗着脖子把她放上马背。
　　安置好了坏脾气的圣殿骑士，拯救出自己的衣领，阿泽棠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去，坐在圣殿骑士身后。
　　幸好游戏角色是两个女性，不然肯定挤不进马鞍。
　　上了马，阿泽棠很自然地伸出手去够缰绳，圣殿骑士微微偏头，用冰冷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阿泽棠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圣殿骑士就当先一步一扯缰绳，这匹阿拉伯马登时冲了出去。
　　阿泽棠猛然向后一倒，手忙脚乱地抓住突起的马鞍——她还不至于抓一个伤员来恢复平衡。
　　冲出十几米，操纵马匹的圣殿骑士忽然抬起手，袖箭对准身后，击发。
　　阿泽棠飞快偏头，毒镖擦着她的头发刺过，背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和一声弦响。
　　刺客学徒回过头，正看见一个从房顶上跌下来的玩家在捂着脖子抽搐，松脱的十字－弩落在一边，它的主人正从脚开始慢慢变成灰色。
　　这个不幸的偷袭者很快就会变成一具灰色的无意识躯壳，然后被游医抬回最近的医疗点，静待24小时后的半状态复活。
　　解决了一个偷袭者，圣殿骑士俯身解开双手波形剑的武器搭扣，吃力地抽出来，横在马身上。
　　很快，他们冲出了U形死巷，来到了U形最上端的开口。
　　那里已经有两排卫兵在等着他们了。
　　阿泽棠听见圣殿骑士模糊地低喊了句话——系统屏蔽脏话，她也不知道圣殿骑士究竟说了什么——直面两排布好防线的卫兵冲了上去。
　　毫不减速。
　　两排共计三十名卫兵，第一排长矛兵，第二排骑手，长矛林立。
　　己方最强战力似乎是匹马。
　　“你不考虑迂回一下吗……”被拖入战局的阿泽棠绝望地拔出了自己的波斯弯刀。
　　缴获而来的波斯弯刀虽然不是由锋利无匹的大马士革钢打造，但与大马士革马刀有着相似的设计，适合马上作战……然而持刀的刺客学徒从未接受过马上作战的训练。
　　……就当骑摩托作战吧。
　　中东女郎扬起弯刀，脑中开始回忆各色宝莱坞电影。
　　——某个肤色黎黑的男人穿着皮衣骑着摩托，突突突冲入敌营，在空中上演三百六十度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小火车大回旋，敌人纷纷惨叫着慢动作飞起，皮衣男刹车回眸一笑，拧开音响跳下摩托，地上的群众演员们纷纷爬起来大家一起跳东北玩泥巴……
　　——等等我都在想什么鬼啊！
　　接敌了。
　　圣殿骑士伸手往后一捞，正和脑内小剧场作斗争的阿泽棠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斗篷被圣殿骑士扯了下来。
　　长矛迎面而来，女圣殿掷出斗篷，布料在半空中呼啦一声展开，像一只愤怒的黑色伞蜥蜴。
　　矛兵视线受阻，圣殿骑士操纵马匹践踏过茫然的矛兵，拔剑刺向第二排骑手没有盔甲保护的柔软脖子。
　　她刺中了，但骑手及时回防，格住了她速度不足的剑尖，反作用力汹涌袭来，圣殿骑士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圣殿骑士受伤太重，坐不稳马，也就借不到马的力量。
　　万幸，阿泽棠在背后看准时机，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她果断扔掉弯刀，夹紧马腹，低头抱稳了乏力的圣殿骑士。
　　她抱得很小心，避开了伤口。
　　重新稳定了身体，圣殿骑士皱了皱鼻子，波形剑改刺为滑，沿着骑手的武器高速溜下——八根血淋淋的手指随着兵器一起离开了它们的主人。
　　两马交错时，阿泽棠看到圣殿骑士恶毒地笑了笑，和一开始计划一样，反手将波形剑捅进了毫无反抗之力的骑手的脖子。
　　两重防线，很轻易地闯了过去。
　　阿泽棠有点反胃——刺客学徒在训练中只杀过兔子，和同伴对练也很少见血，乍一看到这么真实血腥的战斗实在有点受不了。即使知道是假的，但看着AI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是感到难过。
　　与心软的刺客学徒相反，圣殿骑士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眼神晶亮，下意识咬噬下唇，冲出敌阵之后频频回头，注视追击的卫兵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大群追逐而来的小点心。
　　她喜欢杀戮，喜欢血，喜欢毁灭。
　　看不下去的阿泽棠不得不提醒蠢蠢欲动的少女：“现在回头驱逐追兵的话，我们会被赶来的援兵堵死在路上，先出城，我们可以甩掉他们。”
　　圣殿骑士充耳未闻，依然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越来越多的追兵。
　　刺客学徒感到了无力：
　　“……下一个路口左转出城——小姐，这是右。”
　　幸好科隆城有十二个城门，跑错两次之后两人终于逃了出去。

　　冲开城门后，视野陡然开阔。
　　科隆城港口停靠着许多桅杆高大的船只，雪白的船帆高高卷起，绳索交错，海鸥在其中飞翔和觅食；河水两岸水草丰茂，马蹄踏上去发出舒服的沙沙声，湿润的水汽迎面扑来，带着清爽的草叶的香气。
　　……刺客学徒郁闷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追兵衔尾追来，烟尘滚滚，遮蔽了那座亲切又美丽的城市。
　　教堂，莱茵河，狂欢节，还有父亲……再见。
　　这个发展真是出乎预料。

　　沉默地逃亡了一阵，圣殿骑士半张着眼睛，昏昏欲睡，阿泽棠回头看了又看，追兵竟然还在，小声嘀咕：
　　“为什么出了城还有卫兵在追？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啊？”
　　出乎预料，圣殿骑士梦游一样地回答了她：“……我拿了个骨灰盒。”
　　“骨灰盒？科隆大教堂拿的吗——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动了东方三博士的遗骸吧！”
　　——那可是耶稣诞生时前来庆贺的三博士的骨骸，是珍贵的、无可替代的、历史和宗教界的无上宝物啊！就算从伦理意义上来说，那也是先祖的遗体啊孩子！
　　放现实中我一定要把你这熊孩子上交给国家！
　　圣殿骑士没有否认，声音更加飘忽：“……我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只拿了盒子。”
　　阿泽棠被噎住了。
　　“……我大致，或许，应该，了解到了，我们为什么要被这样追杀。”
　　刺客学徒几乎脑补出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圣殿骑士大摇大摆走进科隆大教堂，拿到东方三博士的遗骸，然后当着全教堂的面打开匣子，在神像的注视下把匣子翻过来，抖两抖，很自然地将空匣子揣进腰包。——接着被愤怒的守卫和牧师联手追杀，敲警钟放冷箭，大刀长矛照脸糊，一路追追逃逃到了教堂顶。
　　然后圣殿骑士从教堂顶摔落，被自己救下，一起杀翻守卫逃出了城——任何一个有逻辑程序的AI都会觉得自己是圣殿骑士的同伙。
　　事实也相去不远，共犯和从犯都是一样的判刑。
　　被守卫抓住的话，两人一定会成为游戏中又两位被判无期徒刑的玩家吧，就算这次没被抓到，也是基督教世界永久通缉。
　　……这个游戏真难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