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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风刀霜剑(二) ...

  •   一把暗红的削铁如泥的长剑赫然横在他的身前,长戈脚步顿了顿,目光惊疑不定,慢慢地沿着那把剑爬到它的主人脸上,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竟然是你?!”
      嗜血的长剑并未回鞘,依旧稳稳当当地指着他。
      “是我。”
      离风面无表情地应了声,他云淡风轻的回答听在长戈耳中就如晴天霹雳,让他火冒三丈。
      “离风!你可知你做了些什么?你怎能在那种时候把我带走,眼睁睁地看着禁卫军闯入云府,你的所作所为如何对得起云大人?”
      面对长戈一通数落,离风似是意料之中。他垂下了手,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道锋利的划痕,他稍稍用力将剑刺入松软的泥土中,拄剑而立。“那又如何?”
      “你!”长戈气急,索性不搭理他,大步越过他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只听离风平淡无波的声音从后幽幽传来。“你如今回府也是无用,云墨已经被打入天牢了,云府也被封了。”
      “你说什么?!”
      长戈诧异之极,“大人又进天牢了?这不可能!这一定和上次一样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大人不会有事的。”他转身跑回没轻没重地揪住离风的衣襟,但他那双不悲不喜的眼眸叫他心中一凉。

      “信不信由你,事实本就如此。”离风拍掉他的手,拔起长剑,走到他的身前。“你若怪我便怪罢,反正,我并不在意。”他抬起头,下颌勾勒出孤傲的弧度,他睥睨着无力地跪倒在地的长戈,笑意微冷。
      “不行,我要去救他!”长戈再度抬起脸时,沮丧失意全然不见,目光炯炯毫不退让。离风眸光微闪若有所悟,缓缓地启唇道:“你要是想去千秀谷调用暗卫,那我奉劝一句,还是免了。”
      饶是长戈再不够机警,此刻也发现了离风的反常。“你这话,又是何意?”他默默地退了几步,无端地感到心惊。他的手按在佩剑上,手心渗出了湿滑的冷汗,好几次剑悄然滑落他却无知无觉。
      离风但笑不语,清风缭乱了他两鬓的墨发,也迷乱了长戈的双眼。纵使他容颜俊朗欺霜赛雪,但此时此刻在长戈看来也和遍身浴血的地狱修罗无二。
      “离风,大人会有今日,想必少不了你的功劳吧。”
      话音刚落,长戈挥剑而去,他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凌厉的杀招,尽管他握着剑的双手是颤抖的。“出招!”他冲着离风怒喊一声,飞身而上。
      离风垂下眼帘,看也不看,而他的剑还埋在土中。

      天牢底层,最隐蔽的一间牢房里此时正关押着三人。按说照一般情况为了避免犯人间暗通款曲都回将犯人分别关押,更别提那些卷入虎符失窃案的重犯了。
      但这回似乎是因为最近藐视王法为非作歹的人太多了,天牢一时间居然出现了爆满的景象,于是北漠的三位远来访客只能将就着享有同一间房了。
      一个短小精悍的狱卒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他一走动腰间挂着的大串钥匙便哐当作响,在这沉寂而诡异的天牢里倒也成了清脆悦耳的伴乐。
      “吃饭了吃饭了!有得吃便吃罢,说不定明天就没得吃了!”他一边吆喝,一边把一大盘霉馒头从牢房的栅栏间递过去。“多吃点啊,别一副嫌弃样,要吃好的那离死也不远了!”他放下盘子,念念叨叨地往回走去,暗红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们昏暗的视野中。
      乌玛随意瞥了瞥那霉馒头,默默地咽下了口水,开始在地上画饼充饥。而扎朗依旧靠坐在稻草堆上闭目养神,对天牢的大餐不屑一顾。

      “大王!”
      乌庭云拾起一个馒头端详了片刻,乌庭云心下一惊,赶忙扑过去把馒头夺过来。“主子是万金之躯,哪里能吃这种肮脏之物?”说着他就要把馒头扔掉,不料却被乌庭云又抢了回去。
      “大王若是饿了,大不了就吃我的肉,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乌玛一本正经,面色严肃,倒是乌庭云忍不住笑出了声。“呵,我并不打算吃它,只是觉得其中似乎另有玄机。”
      他把馒头捏在手中,用了三分力道,捏了一个又换一个,直到第三个他才停下动作,面上浮现出一个令人费解的神秘微笑。
      “什么……玄机?是一种能吃的鸡吗?”乌玛回头望望扎朗,满头雾水。而乌庭云则三两下将那馒头撕开,翻翻找找竟从中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团。
      见此情景,扎朗也坐不住了,赶紧凑上前去一探究竟。“大王此物……会是谁放的?”
      乌庭云静静地看完了纸团上那寥寥数字,他的笑意渐渐扩大,眉宇间也跟着舒展开来。“不管是谁,总之不是我们的敌人就对了。”他一个反手将纸团送到那豆大的油灯上,不一会儿它便在兹兹的灼烧下化为灰烬了。
      “我们且安心等着,很快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乌庭云冲两人回以一笑,明朗而自信,那稳操胜券的王者气度便是平凡的皮囊也不能隐藏的。

      夜半无人,守夜的宫人提着宫灯,半倚宫墙,昏昏欲睡。冷露桂花的香气由远及近地袭来,无消无息地沁入心脾,宫人们终于忍不住美梦的诱惑歪头倒下不省人事了。
      月色迷离,一道纤细袅娜的倩影似青烟凌风而至,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水榭,穿过静谧无人的居柳台,一路畅通无阻,最后消失在了水汽朦胧的太液池畔,而不远处正是长公主的玉泱宫。
      “苏音……苏音?”软榻之上长公主半梦半醒间,只觉一阵凉风透窗而来,她下意识地就要传唤自己的贴身女官。
      “不要叫了,她已经听不见了。”
      仿佛是在梦中,皇甫容佳瞧见了一个巧笑倩兮的青衣女子正靠在自己床榻边,笑意盈盈地柔声细语。她容色如桃惹人怜爱,只是眼波流转间不经意地就流露出丝丝煞气。
      皇甫容佳一惊,彻底地醒了过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宫居室!”她蛾眉蹙起,对于这不速之客十分警惕。
      “呵……前长公主殿下,瞧您这话说的……”来人不为所动,笑得越发灿烂了。“明明已经不再高高在上,可是那与生俱来的威仪仍是没有消失,奴家是该感叹您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还是该称赞您风骨独具呢,呵呵。”

      皇甫容佳覆在锦被下的手紧握成拳,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对那刺耳的笑声充耳不闻。“即便如此,让人杀死一个刺客我还是做得到的。”
      她顿了一顿,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微微欠身敛起心神道:“殿下不必动怒,奴家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此番来是为了殿下的离宫事宜,主上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待时机一到就可以行动了。”
      “终于想起我了吗?我是不是还要多加感谢一番?”皇甫容佳话里话外满是讥讽,“那究竟何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不出所料,应是两日后。”
      “哦,好快。”皇甫容佳定定地不放过她的一丝细微神情,半是质疑半是揣测。
      “殿下如今行动不便,应该还不知道近日宫中发生的大事罢。”
      “若是说云墨下狱一事那便算了,我倒不至于那般无知。”
      “不,并不是。”她垂眸浅笑,俯身过去悄声道:“是您的弟弟,当今皇上出事了。”

      三更之时更深人静,只是细听之下可以发觉书卷翻动,落笔研墨,还有灯花爆裂的细微动静。此种反常之景,放眼望去整个大魏宫廷唯独出现在了长英宫这一处。
      小桂子耷拉着愈发沉重的眼皮,机械地上前斟茶倒水,末了又侍立一旁自顾自地打盹。
      “小桂子。”因着这一声呼唤,所有的困意马上烟消云散,不到片刻的工夫他便精神抖擞活蹦乱跳了。
      “皇上有何吩咐?”
      皇甫昭悠悠地掩唇打了个呵欠,深吸了一口气,“你不必守着朕一通宵,困了便下去歇息。”说到这他揉揉眼睛,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犹自强打精神。
      “奴才不困,奴才一想到皇上明明有伤在身却还要忍着痛起来批阅这成山奏折,奴才这点困倦就算不得什么了。”小桂子殷勤地上前给他捏肩捶背,力度恰到好处手法亦是炉火纯青。“只是皇上多爱惜自己的身子罢,照太医嘱咐您不好好休养日后必然会落下病根子的。”

      回想起那日皇甫昭从高高的玉阶下滚落在地人事不知,小桂子仍是心有余悸。所幸他只受了点皮外伤卧床休息了几日便无大碍,否则他只怕他要以死谢罪,如今已陪着皇甫昭巡视阴间了。
      皇甫昭无所谓地笑笑,一目十行地翻看起了奏折,看了片刻不由怅然,深深一叹。“平日这些活都是太傅在干,是以朕从不知会如此辛苦,而太傅却不曾跟朕说起过……”
      到底是他能力过人,还是他技不如人?
      “既然太傅一个人都可以做到,那朕自然也可以。”皇甫昭蘸了一笔浓墨,墨汁沿着笔尖往下淌,径直落在了素白的云锦外袍上,小桂子见了忙不迭地捞起自己的袖子去擦。
      “而且,朕一定要比他做得更好。”
      他重重地落笔,遒劲有力,入木三分。
      白纸黑字映入眼帘,小桂子沉思了半响,分外他识字不多,但那两字再熟悉不过了,他曾经不止一次见人对其指指点点,或指责、或弹劾、或赞誉、或恭维。
      云墨的云,云墨的墨。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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