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篁路

4、银杏的承诺

　　第四章，银杏的承诺
　　要想调查邵思敏死前的精神状态，最为简单直接且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她生前所做过的事重复一遍 。所以第二天，我和郁棋跑去逛了一天的街。
　　按照前天邵思敏的行动轨迹，我们在相同的时间点做了一遍和她相同的事，结果心情大好。于是我们更加坚信，邵思敏不会自杀……
　　经过一路的询问调查，所有和邵思敏接触过的店员都表示她当天精神状态很好，期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今天收获最多的应该是郁棋，直到下午五点半，他手里的袋子已经比前天邵思敏拿的还要多了，这还不包括我手里提的六个……
　　此时他正坐在咖啡厅的椅子上翻他那一堆东西，整张桌子被各式各样的袋子占满，连一杯咖啡都无处安放了。
　　“哎，我说，作为一个人民教师，你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太奢侈太靡费了？”看到服务生端了东西过来，我赶忙把桌上腾出一块空。
　　“老师本来就是一个应该被尊重的职业，更何况你哥哥我这种博古通经知识渊博的大学老师。现在中国人对于教师这一行业的看法和认知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凭什么我们应该无私奉献不求回报，老师也是人，也需要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更何况我们使用灵魂在耕耘国家的未来。尊师重道自古就有，现在的人反而不重视了。很多时候像是老师求着学生听课，学生上课像是给老师赏个面子，真的是搞怪了……唔”
　　我把一块吐司塞到她嘴里。
　　从咖啡厅出来，我们；来到邵思敏生命中去过的最后那家珠宝店。
　　琳琅耀眼的金银珠玉在柜台里反射着灯光的色泽，或素雅或雍容的各式金属在经过人类的雕琢后也被赋予了各种令人向往的美好含义 ，然而他们本身依然是冰凉的，华丽而冷漠。
　　不过现在这些首饰也是越做越别致了。柜台里躺着一枚嵌钻铂金戒指，戒身上的设计很奇特，犹如两片银杏叶托着一颗钻，叶子的轮廊如流云般细致流畅，好像正飘扬在风中。
　　思绪如同被这一阵风带回到很久以前，深秋的午后，阳光烁金，耀目却寒冷。那个我一直仰慕的人，踏着肃索的风，走在漫天纷扬的银杏叶中……
　　“这是我们家今年的新款订婚戒指，叫做——银杏的承诺，风中的守候。取自银杏树树龄长，叶形美的特点，代表着长情唯美的爱恋。很适合两位先生的气质……”
　　“嗯……嗯？！”
　　我才从那段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回过神来，面前妆容精致笑得甜美的导购小姐突然来这么一句，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扭头看向离我最近的那位先生，看看刚才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亦有些楞然地看着我，眨眨眼。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现在中国也开放了，没有什么的。昨天我们才接待了两位先生呢，他们选的是这一款，如果二位有需要的话我们还有专门的定制款，您看……”
　　果然……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郁棋干咳一声，转身走向另一边的柜台。这时我突然感受到一阵目光，转身一看，我们对面的柜台前一个穿着米色大衣，戴着绿色长围巾的女孩子正抿着奇异笑看着我。我也只得尴尬地笑笑。
　　为了不让这场误会继续下去，我掏出警员证和邵思敏的照片；“咳，你好我是警察，正在调查一件案子，请问你对前天来过的这位小姐有没有印象？”
　　二
　　据珠宝店店员所说，邵思敏当天去店里是为了调整之前买的一条手链的大小。之后又买了一条项链，就是她坠楼时身上戴的那一条。
　　今天的模拟行程还差最后一站，就是邵思敏的家。
　　深秋的夜晚，江风呼啸，案发现场在这一片沉沉夜幕中似乎是睡着了一般，等待着什么人把它唤醒，告诉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站在公寓楼下。
　　“有思路了么？”郁棋问我。
　　“大概知道了。”
　　“这么快？”
　　“我们查过死者当晚的通话记录和其他可以与外界交流的渠道，都显示当晚她并没有与外界有联系。这附近的监控也显示，当天也没有什么和她有关系的人出现在这附近。”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如我们今天实践的，邵思敏在回家时精神状态尚可，而她又没有使用其他联系工具获取外界的刺激，那么改变她之后行为轨迹的，也就只有可能是就在她身边的人。”我抬头，看向顶楼的那户人家。
　　“你觉得那个人，就住在这栋公寓里？”
　　“我查过，从去年四月开始，邵思敏的生活开支突然急剧上升，而她的经济来源百分之八十来自一家外贸进口公司，而这间进口公司现在的掌舵人，就是住在邵思敏楼上隔壁的一位小姐。”
　　“那么这位死者在这家公司里有什么职务吗？”
　　“没有。这位小姐和死者是大学校友，而且她们两位都和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在大学校园里割断舍友颈动脉的博士生有交集。”
　　“所以，你怀疑那个女人？”
　　“怎么说呢……她跟这个案子有关系是肯定的。从她的口供来看也的确可疑。”
　　“怎么个可疑法？”
　　我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支录音笔。
　　“……昨天因为公司里的工作很多，又快年底了，很多杂事堆在一起。所以五点半下班后我留在公司里加班。一直到凌晨一点左右，有同事约我出去吃夜宵，我们在茶楼里大概坐了一个半小时，不到三点的时候我们回到公司整理资料，差不多三点二十的样子离开了公司。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我才回到家。”
　　我摁下暂停键；“有什么感觉？”
　　“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发音标准，声音也好听。”
　　“想想当初我第一次侦讯你的时候你是什么表现？”
　　“……额……你问一句，我答一句。”
　　“而且逻辑混乱，毫无重点。”
　　“我……”
　　“再者，据当时的状况来看，那位小姐是刚刚得知这件事，情绪应该不会太稳定，但在整个过程中，她说的条理清晰，好像事先准备过一样。”
　　“那万一是人家心理素质好呢？”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段话里有一个要素被反复强调？”
　　“什么？”
　　“时间。”
　　“时间怎么了吗？”
　　“沈介验尸时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半到两点半。”
　　“那不就证明这位小姐没有作案时间了吗？”
　　“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不对劲，一开始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问，什么时候。也就是说，在没有任何引导的情况下，从头到尾，她一直在强调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风越刮越大，郁棋打了个寒战。
　　他的外套不怎么挡风，我站到迎风的一侧给他挡着。
　　“冷的话，我们再去现场看看吧。”我揽过他的肩正要往前走，突然听到旁边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转头看去，一个穿大衣戴围巾的女孩正弯腰捡手机，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支冰激凌。肯定是边走路边玩手机结果手机掉地上了。真是的，这种天气还吃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