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纪》Bluebeans

56、回家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在小小的车厢里响起，陆叙几个人瞬间都警觉的睁开了眼。只见沈菁正抚着胸口，额头上浸满了冷汗。
　　她是被噩梦吓醒的，梦里的她被陈四又抓了回去，这次的他格外愤怒，不但用鞭子把她毒打了一顿，还告诉她，如果孩子流掉了，就要她再生一个，直到她不敢再跑为止……
　　多可怕的噩梦。还好……还好她逃出来了。
　　陆叙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安抚道：“不要怕。”又看了看窗外的指示牌，“我们差不多再有两三个小时就到了。”
　　沈菁脱力的点点头，她打开手边的水又灌了几口，这才让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她仰头将自己靠在了座背上，两只手则是习惯性的插到了大衣的两个口袋里。但意外的，却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沈菁下意识的把触碰到的东西掏出来，是几张叠起来的纸。借着外面的日光，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面的字。这竟然是几张……卖血的凭证单子！而这个大衣，是送她去医院时，他随手带上给她保暖的。
　　几乎是一瞬间，她脑海中突然就闪现出了很多事，为了把她赎回来而给于婶的三千块钱、每顿的大鱼大肉、新买的棉被和棉衣……，这些难道都是卖血得来的钱吗？
　　沈菁紧紧捏住了这几张纸，心情十分复杂。她微微将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竟然觉得心里微微有些疼。她不敢再去回想那些事。
　　好在车开得很快，就在沈菁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时，只见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陆叙站在车外，说道：“我们到了。”
　　沈菁于是下车，抬头，看到熟悉的家门口，一时有点恍惚。而那门口站着的几乎半头白发的中年女人，是……妈妈？为什么不过一年多不见，妈妈她却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似的？
　　沈菁看着她，刚叫了一声：“妈……”，眼泪就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沈妈妈也眼中含泪，疾步过来抱住沈菁，妈妈的怀抱很暖，也很紧，听着那肩头的啜泣声，沈菁鼻子一酸。
　　但她心里还只想着不能让妈妈太伤心，便尽量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妈，你别哭了，对身体不好。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我这一年多……一年多都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你，想吃妈你做的麻婆豆腐，还有糖醋鱼，还有山药排骨汤……”
　　沈妈妈见着女儿这幅样子，又听着这话，却更加忍不住的流眼泪了。她的女儿啊，二十几年来一直娇生惯养着长大，绝对是遇见一点委屈都绝不忍耐的性格。可现在竟然学会了强颜欢笑的安慰她。
　　妈妈的菁菁，你到底是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才磨掉了那些棱角和锐气啊。
　　沈妈妈心里简直像刀绞一般，她不由用手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她的皮肤明显变粗糙了，眼睛微微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到家之前已经偷哭过一场了，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但她也不愿再惹女儿伤心，于是连忙擦擦眼泪，点着头道：“好，好。菁菁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说着，便要拉着沈菁往屋子里去。
　　却被沈菁轻轻拉了下胳膊：“妈，还没有谢谢陆警官他们。”
　　沈妈妈这才注意到，自己眼里只想着女儿，都把这事给忘了。于是连忙招呼陆叙：“陆警官，谢谢你，太谢谢了，多亏有你，我才能再见到菁菁。”说着，竟是要给陆叙下跪，他连忙扶住了沈妈妈，“您太客气了，这都是身为人民警察该做的。”
　　又道：“你们母女终于团聚，这就是最好的事。那我们就先回警局了，你们进屋去说说话。对了，沈小姐，你先休息两天，这两天最好不要出门，等你恢复好了，我来找你做下笔录。”
　　沈菁点头答应，目送着陆叙他们离开后，这才拉着沈妈妈的手进了门。
　　但令沈菁没想到的是，原本豪华大气的家里，此时却空空如也，简直像前一晚刚被洗劫。此时，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桌和两个木凳。桌子上是沈妈妈早已经做好的饭菜。
　　沈妈妈知道沈菁的疑惑，不由苦笑：“先吃饭吧，菁菁，妈妈边吃边跟你说。这一年多来，家里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
　　夜晚的风轻轻吹过纱窗，露出窗外一轮明月。明月隐在朦胧的雾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直至微凉的天边开始泛起一抹鱼肚白，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原是一夜已悄悄过去。
　　沈菁抚摸着妈妈瘦弱的双手，轻轻为她擦掉憔悴的脸上不小心滑落的一滴泪珠：“妈，都是我不懂事，让你担心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是我太任性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听妈的话，一直陪在妈身边的，好吗？妈，对不起……”
　　沈妈妈温柔的摇摇头，拍了拍沈菁的手背：“妈妈怎么会怪你，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不该瞒着你了。你爸跟那个……女人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妈早就习惯了。就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妈真怕你出什么事，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竟是又欲掉下泪来。
　　沈菁连忙挤出一张笑脸来，安慰道：“妈，我没事！我会有什么事啊，你女儿那么聪明，谁能欺负你女儿啊。况且我是去当支教老师的，那儿的人敬我还来不及呢，小孩儿们都可喜欢我了，都不想让我走。只不过……别的地方再好，都比不过家里，我太想你了，所以才急着回来的。妈，你千万别乱想，啊，我好着呢，真的！”
　　沈妈妈看着沈菁着急的神情，终究没再说什么。她连忙擦了擦眼角，也顺着女儿的话笑道：“是，是，都怪妈妈这更年期到了，老是情绪特别重。看我这个啰嗦劲儿，说了大半夜，菜都放凉了，我去热热，热热去……”说罢，连忙端了桌上的菜快步去了厨房。
　　望着妈妈离去的身影，沈菁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凝固。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掌心磨出的几只老茧，再看看手腕上犹还留存着的几道挣扎时留下的红痕，忍不住低下头，将脸埋到了臂弯里。
　　而就在她看不到的，厨房的门后面，却只见沈妈妈一手痛苦的捶着自己的胸口，一手则掩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脸上则早已是溃不成军，泪珠滚面。离得近了，才能从那轻微的啜泣声中仔细听出几句破碎的话语，说的是：“菁菁，妈妈……妈妈心里疼啊……”
　　妈妈心里疼，妈妈……为你疼啊。

　　这章有点少 等我下次更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