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纪》Bluebeans

18、第18章

　　中午的饭尤其丰盛，不但做了四个精致的家常菜，还做了两个汤。陈四把鱼汤端到沈菁面前的时候，她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就听到他淡淡道：“专门做给你的，补补身体。”
　　沈菁点了点头。

　　杜鹃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在陈家湾这种偏僻的村子，如果想喝鱼汤估计得等过年的时候才会这么奢侈一回。况且，这可是她费了好大力气精心做的，汤鲜味美馋，是她的拿手菜。没想到陈四一句话，就巴巴的全给了这个什么活儿都没干的女人。
　　杜鹃不由怨尤的瞪了陈四一眼，可后者正沉默的给沈菁盛饭，哪里顾得上她。
　　杜鹃一股妒气就憋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于是只好把气撒在沈菁身上，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喝汤的沈菁。沈菁见状，更是故意‘嗞溜——”一声喝了一大口汤，气得杜鹃一连吞了好几口白米饭。
　　哼，果然男人打心里都是稀罕漂亮婆娘，连陈四也不例外！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吃完后，陈四去收拾碗筷，沈菁便回了房。

　　不过，她刚坐到床边，拿起一本书打算看，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近。沈菁眼皮抬了抬，见是杜鹃，倒也没多少意外。
　　杜鹃走进来，脸色也不好，在沈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中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坐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菁正好也懒得理她，反正她不急的话，她自然也不急。最后还是杜鹃先憋不住了，睨着她哼了一声：“你倒还挺有本事的。听说你前段时间差点把自山哥家的婆娘都拐跑了。”
　　沈菁点点头，索性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到墙上。睨她一眼，道：“还真是谢谢夸奖。不过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杜鹃冷笑两声:“我能干啥子，不过是四哥宝贝沈老师到不行，这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不就喊我来劝劝么。”
　　沈菁捏着书角的动作一僵：“陈四叫你来劝我？”
　　“要不是这样，谁愿意来理你。哼，狐狸精！”
　　沈菁瞪她：“你说谁狐狸精？！”
　　“就是说你！狐狸精！哼，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骚法子，勾引了小安和四哥，搞得两个人为你争成那个样！呸！恶心！”

　　可能是打开了话匣子，杜鹃脸上显出些气愤来，又滔滔不绝的指责道：“要不是你，小安也不会被陈叔打成这样还赶到镇上不肯让他回来！要不是你，四哥也不会天天守着你都不敢出去干活！要不是你，自山家的婆娘也不会跑！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多讨人厌！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全村人都不喜欢你！”
　　这一席话骂的很露骨，沈菁气的脸色涨红。而且，怪不得最近这么久都没再见过小安，原来是……。
　　对于小安，沈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的。本来心里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了，可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沈菁发现自己的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杜鹃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见她呆呆的，便更加得意了。继续说道：“你这个女人，就是讨人嫌！四哥待你那么好你还不知足，还整天想着逃跑，那么多书真是白读了，一点不晓得好和歹。真是不知道除了这张脸，你还会干什么？四哥怎么会看上你！”

　　这话说到最后，免不得就带了一丝酸味。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沈菁，涂着红色丹寇的指甲微微敲打着桌面，忽然皱眉惊讶道：“你该不会还没被四哥碰过吧？”
　　沈菁一惊：“你怎么知道？” 可话一出口她就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她看到杜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那笑容极奇怪，让沈菁看着就一阵不舒服。
　　她不由蹙起眉来，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杜鹃不屑的笑了一下：“我凭什么告诉你？”她说完，又用那种古怪的笑容看了沈菁一眼，冷笑了两声，“哦，我都忘了，沈老师可是省城来的大学生，当然不愿意被我们山里的男人轻易碰了身子。不过呢，四哥一天不碰你不代表一辈子都不碰你。一个男人每天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如果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他是不可能一直不碰你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也不过跟我们一样……！”

　　“杜鹃！”这时，突然有人匆匆走进来打断她的话。

　　是李婶。
　　只见李婶走过来拽了拽杜鹃的衣袖，有些不赞同的道：“你在这儿胡说什么呢，小心你四哥生气！”
　　又连忙带着笑意对沈菁道：“沈老师，你莫生气撒。杜鹃的话你莫放在心上，她年纪轻，就喜欢胡说八道。”
　　“哼。”杜鹃哼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婶瞪了一眼，这才不怎么乐意的站起身出去了。
　　沈菁望着杜鹃离开的背影，皱起眉，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冷意袭来。杜鹃的话并不是胡说八道，而且说得很对。是啊，她想得太简单了。陈四是男人，他要她，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他就算现在纵容着她，也不过是因为刚得到她，还有新鲜感，又不想和她闹僵。但以后日子长了，他肯定就不会再纵着她。她真是笨，竟然还真的差点被他眼前的表象迷惑了！

　　见她发起呆，李婶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息一声。 “沈老师。”
　　“恩？”沈菁这才回过神来。
　　李婶笑了笑，走过来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又帮她抚了抚额前凌乱的碎发，笑道：“真是个标致的女娃子，怪不得陈四那么宝贝你。”
　　沈菁抿了抿唇，没说话。李婶见状，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又道：“不过既然来了咱们村，就安心待在这儿吧。别想着跑了。哎，你跑不脱的。这十里八村的，年年每村每户都是买婆娘，早就有一套防着婆娘逃跑的法子，你看，上次你跑了那么远，不还是被抓回来。”
　　说到上次，沈菁不由有些动容。
　　是的，就是上次逃跑让她感到了身为弱势女性的无助。不但是警察帮着他们，就连那些外乡的也帮着他们。

　　“那，李婶……你也是被买来的吗？”沈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婶的口音并不十分像本地人。
　　李婶苦笑了下：“当然了。我是云南人，当年也是出去打工，被人骗到这里来了。”
　　“那你当时没想着跑么？”
　　“怎么可能不跑？那时候年轻，不甘心，一开始就跑了好几回。但每次都是还没跑到山下就被抓回来了。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最狠的一次小腿都给打骨折了。后来就不跑了，老老实实生孩子了。”
　　沈菁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看起来亲切的李婶，也和自己一样。
　　李婶笑了笑：“这些都没啥了。其实只要你不跑，就不至于受那么多苦。沈老师长滴标致，看陈四那个样，凶是凶了点，不过应该也不舍得打你。这么好的婆娘，打坏了可就没有第二个了。”
　　听到这话，沈菁不由撇了撇嘴。他不舍得打她？哼。她想起昨天那恶狠狠的一巴掌来，他怎么可能舍不得打。

　　李婶后来又劝了她一会儿。不过无非就是些安心过日子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没一会儿，陈四就走了进来。他刚才故意走开，所以并不知道杜鹃也来和她说了话。见她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只以为是李婶的话起了作用，心里好歹也算能稍稍松一口气。
　　脱了鞋上床，躺下，当然，顺便把沈菁也给拉着躺下了。此时早已过了立秋，天气开始转凉，所以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后陈四便把一条薄被给拉过来盖上，被子下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而很奇怪的是，沈菁竟然没反抗。陈四先是一愣，继而便是一喜，他微微抿起薄唇，面上虽还是淡淡的，眼角处却忍不住染上一丝笑意。

　　然而沈菁其实现在根本就没发现这微妙的变化，她只是有些迟疑的开口问他：“那个叫杜鹃的女孩子，她跟你很熟是么？”
　　陈四握着沈菁的手，随意的回了一句：“嗯，村里女人都胆小，就她不怕我。”
　　岂止是不怕，应该还有几分喜欢吧。沈菁想着，不由便侧头看了一眼陈四。因为她躺在靠墙的里面，所以她这一侧刚好便看到了他的左脸。
　　那半张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触目惊心的挂在那儿，若不是看得习惯了，一定会被骇得大声尖叫的。
　　沈菁看着，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当年这伤，怎么会这么严重呢？”一般来说，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意外，根本就不至于能将一张脸伤成这样。

　　她不知道，她这话一问出口，陈四握着她的手就僵了一下。直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就是从山崖上摔下去刚好划到石头上了。”他说着，手却已经慢慢的松开了她的。
　　沈菁似乎也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口就问了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她有些无措的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陈四沉默着，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