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纪》Bluebeans

17、第17章

　　这一晚，沈菁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白天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她不由得推己及人，突然很恐惧想到以后。看陈四白天那副模样，她不过去了外面一会儿，他就那么快找了来。照这样看来，她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听着她翻来覆去的声音，陈四开口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过了好一会儿，沈菁才不情不愿的低声回道。
　　“为什么？”顿了顿，又忽然低沉的不悦道：“菁菁，你是不是又想着逃跑？”
　　沈菁的眉头跳了一下，连忙反驳：“我，我只是想家了。”

　　她这话一出口，陈四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沈菁撇了撇嘴角，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不会放我走。”她闷闷的说道。
　　不知为何，今夜她的情绪特别脆弱，也特别烦躁。或许是想到了李云桂，想到了她远在他乡的家，想到了一直毫无音讯的妈妈。又或许是生理期特有的情绪紊乱。

　　她想，如果是在家，一定不会有人舍得打她，也不会有人敢打她。
　　自从来到这里，从前的生活都好像成了大梦一场。这里就好像是一个与从前完全截然相反的世界，价值观世界观完全崩塌。她无法和这些人讲道理，因为他们也根本不会听你讲道理。他们自有属于他们的一套思想。
　　你除了顺从，还是顺从。
　　她有时候甚至也会想，如果一直逃不出去，那她是不是也会呆在这里，生几个孩子，养几只牛羊，或者更好一点做一个乡村教师……
　　但这些胡思乱想只会令人愈加绝望和害怕。这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敌人如何强大，而是自己内心里对于命运的潜意识妥协。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黑暗中，陈四拧着眉。好一会儿，他沙哑的声音才又道：“你，想见自山家的那个媳妇吗？”
　　沈菁愣了一下：“你愿意让我见她？”
　　他听出了她话语中掩藏不住的疑惑，便点点头：“嗯，只要你能开心一点。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
　　对我好？哼。这种打个巴掌再给颗糖吃的行为就是好？她才没那么傻呢。

　　沈菁望着头顶上虚空的一片，想了想，忍不住回道：“其实，陈四，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之前说的。你看，你与其这样整天防着我逃跑，干脆放我走好不好。我说话算数，到时候一定会让爸爸给你十倍的钱的。”
　　“到时候，你就可以再买一个比我漂亮千倍百倍的婆娘，还可以修新房，或者把钱存起来，留给你以后的儿子和女儿。如果你还嫌不够，我可以再加五万块给你……。”
　　她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的就讲起来，因为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陈四能不为金钱的诱惑所动。她可不认为自己的魅力比钱还大。
　　“闭嘴！”没想到，陈四却挥起手臂喝道。
　　他气得胸腔里发疼。

　　沈菁吓了一跳，连忙住了嘴，黑漆漆的眼珠带了丝恐惧的看着他举起的手臂。但幸好那只手臂不过刚挥起一半，便硬生生的又停住了。
　　只是他一双怒气冲冲的双眼直直的瞪住她，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想走，你想都别想！”
　　“你！” 沈菁的眼睛也直了，她瞪着他，像一只突然被惹怒的小兽，咬着唇忽然有些恨意。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不过最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
　　没再反驳什么，沈菁愤愤的拉了被子盖住头，不再看他一眼！ 看着她冷漠的背，陈四收回目光，也重新躺了回去。
　　黑暗中，他放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握紧。半晌，才又松开。
　　“我知道你从来没想过要留下来。”沉静中，他沙哑着嗓子，突然冷冷又道。“但是，你现在已经是我陈四的婆娘了。我有结婚证！”
　　混蛋！陈四你就是个混蛋！
　　沈菁紧紧的捂住了耳朵。

　　第二天起来，床侧早已没了身影。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印痕，显示着昨晚那人的存在。
　　沈菁呆呆的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外面的厨房里不时传来一阵劈柴声以及切菜声，然后一股鲜美的肉味就溢到了沈菁的鼻间。而在这叮叮咣咣的声音中，沈菁还耳尖的听到了几声女人的笑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沈菁蹙起眉来，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她心神一喜，难道是芳芳来了？想着，就快速的穿好了衣服和鞋袜，吱呀一声开了门。
　　可当她几步跑到厨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正蹲在地上洗菜，不时发出几声欢快的笑意。
　　头发被扎成一个不高的马尾，上身一件旧粉色的针织短袖，下面一条洗得发白的长裙，眼睛细长，皮肤挺白。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很有活力。听口音应该也不是村子里的人。
　　在女孩的不远处，炉火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的圆脸中年妇人。此时，妇人正坐在灶膛边添着火，一边听着女孩和陈四说话，一边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而且，沈菁惊讶的发现，在女孩笑声的感染下，就连陈四一向千年寒冰似的脸上，寒意似乎也融化了许多。

　　见到沈菁，女孩子和妇人不由纷纷侧过头看她。
　　只是女孩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打量过后，便有些敌意的把嘴一撇：“四哥，这就是你出高价买的那个省城女老师啊？生得倒是标致，可你看她瘦的，以后都指不定能不能生出孩子呢。而且你看她的手，这能做农活跟家务吗？”
　　“杜鹃！”旁边的妇人一眼看到陈四微微蹙起眉，连忙有些斥责的瞪了一眼女孩。
　　女孩这才不乐意的住了口。

　　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淡漠的沈菁，陈四对她介绍道：“这是李婶，这是李婶家的媳妇，叫杜鹃。”
　　沈菁看了一眼已经重新低下头添火的杜鹃，挑了挑眉。
　　“噢，李婶好。”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她直接把杜鹃忽略了。没什么兴趣的转身走出了厨房，去院子里洗脸刷牙。
　　杜鹃果然被她这个行为气得直跺脚，不过沈菁才不理她。
　　女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不好哄更不好惹。尤其是杜鹃这种一见面就给她下马威的女人，讨好她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还不如不理她。

　　双手伸进沁凉的井水里时，沈菁听到杜鹃又愤愤的道：“四哥，你干嘛要买下她啊。你看她那样，一看就不是个能安分的。我听说她前段时间差点都把自山哥家的婆娘给拐跑了，而且，小安哥还因为她被表叔打了，这女人除了会惹祸，什么都不会！”
　　陈四闻言，似乎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淡淡回道：“她挺好的。”
　　杜鹃就不乐意了：“四哥！你才买了她几天啊就这么护着她，小安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她就是个狐狸精，你们，你们都被她给勾引住了……！”
　　“你再敢胡说！”话并未说完，杜鹃便被陈四给呵斥住了。他朝外望了望沈菁的身影，见她似乎没有听到这话，这才又收回目光，脸色不虞的看向杜鹃：“她既然现在已经是我的婆娘，就是你的嫂子。以后这种话，莫再乱说了。”
　　“你……四哥！”

　　……

　　沈菁抿着嘴，扯了扯唇角，用毛巾擦干自己脸上的水。
　　狐狸精？她倒是想当个狐狸精啊，那样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迷惑陈四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