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下篇 ...

  •   一月。边关告急。
      玄甲苍云大军出关北上迎战逼近雁门关脚下的突厥大军。
      此一役,苍云所在的分队作为先头部队,率先出关,正面迎战突厥大军,而后部大军悄悄兵分两路,自雁门关两侧包抄过来,形成合围之势,做得是要将整只突厥大军围剿的打算。
      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反应不及。今年冬天,北方草原大旱,粮食储备告急,为了抢夺资源,他们必然会放手一搏,只怕此一役突厥大军会精锐尽出,来势凶猛。
      这一仗,恐怕不好打,然而要重挫突厥的实力,今次却是不可错失的大好机会,所以这一仗,就算不好打,也一定要打赢。
      所有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的,包括苍云。行军打仗多年,死伤见过无数,心早已经变得冷漠淡然,生死也早已置之度外,他们每个人都明白的很,不把生死看淡,怎么舍得和敌人拼命?
      正面迎击的大军由苍云领队。他前些日子刚擢升了将军,手下带的都是从前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这一支分队,在整个苍云军里,都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与彪悍勇猛,是以才被派遣做前锋小队正面迎敌。
      雁门关大门洞开之日,便是两军交战之时。
      玄甲苍云军,来势汹汹,直逼突厥大军而去。
      苍云一马当先,跑在了众人最前面。两军对垒,一场混战,喊杀声震天,场面太混乱。有人被踩死在马蹄之下,有人被乱刀砍成了数段,身首异处,霎时间雁门关外的大漠之上,冰天雪地里,竟是一片刺目的红色渲染开来,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四散。
      战场之上刀剑向来无眼,苍云冲的太前,几乎要被突厥军包围,身侧只剩了几个随行亲兵,正抬手挡下右边一道长枪,却没注意到身后刺来的弯刀。
      忽然听见耳边爆开一阵叫喊,一个声音大喊:“小心!”苍云尚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随即身后传来的“噗嗤”一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苍云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整个心也随着这声音重重一沉。他回头看去,长歌裹在一身玄甲之中,面色苍白的朝着他倒了下来,一柄弯刀自他右侧腹下刺入,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一身铠甲玄衣。
      长歌长这么大,何曾受过如此重的伤,小时候便是不小心被琴弦割破了手指,他都会疼的咬牙切齿直跳脚,如今……
      他伸手捂着伤口,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正自伤口处向全身蔓延开来。他看见苍云朝着自己伸出手来,看向自己的一双眼睛,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他看见苍云的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对他说着什么,又像是再喊他的名字,可是此时,耳边铺天盖地的喊杀声盖过了苍云的声音。
      长歌缓缓倒进苍云怀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合围的援军,到了……

      长歌再醒过来,是被疼的。
      他感觉腹部简直就不是自己的,火烧火燎的疼,于是他低头去看,却只能看到腹部裹着的纱布上染了大片的鲜红。
      苍云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长歌正躺在床上龇牙咧嘴眉头紧皱,见他醒过来,苍云一直闷在胸口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悬了两天的心也终于能够落下来了。
      他走到床侧坐下,不说话,也不看长歌,径直拉开被子帮他换药,全程面无表情。
      长歌自己心虚,加之实在疼的厉害也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尚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于是也不敢说话,只是换药时被扯动了伤口,疼的他“嘶”一声,一把拽住了苍云的胳膊。
      苍云手腕被他抓的生疼,终于叹了一口气:“都跟你说了战场非儿戏,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其实如今回想起来,长歌鲜血淋淋倒在自己面前的画面,依然让他心惊胆战后怕的厉害。
      若是……
      若是什么呢?苍云不敢往下想。幸好……他望着长歌睁开的双眼,黑漆漆一双眼中还闪着平日里那丝狡黠。幸好,这人没事。
      长歌疼的龇牙咧嘴,却偏还要扯着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声音轻的仿佛一吹就会四散。
      哪里好好的!苍云望着他的伤便想开口骂。奈何他是伤者,还替自己挡了一刀救了他一命,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又叹了一口气,将纱布打好结,抬着水盆站起来:“你这伤伤口有些深,暂时最好不要有什么大动作,否则难保伤口不会加深。”
      长歌躺在床上,疼得有些不安份,正扭动着,闻得此言,停了下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动了。苍云知道他怕疼的厉害,这时候心里仿佛有针再扎他,他也不好受,直愣愣望着床上那人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长歌沉默。
      好一会儿,苍云以为他不想说话,转身正准备出去,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长歌躺在床上喃喃:“我怕……”
      苍云回头去看他,只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紧皱的眉头,一张脸有些拧巴,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疼还是别的原因。
      怕什么呢?苍云想问,还未开口,忽然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黑沉沉的眼中不再像往日那样闪着狡黠光芒,而是蒙上了一层散不开的阴郁。
      长歌望着苍云,感受到伤口一阵一阵的跳动灼烧,脑海里是那一日战场上惊心动魄的一幕,若自己不是离他近,只怕那一刀,就要直接刺入苍云的心口位置了,若是真的让它刺进去……
      如今他藏在心里那些话,又同谁去说。
      所以他怕。
      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长歌艰难的开口,声音有些萧索的瑟意,像是有粗粝的沙子在刮着他的喉咙,苍云只听见他低低哑哑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的说着:“喂,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了你很久。
      这些话藏在心里多年,一直想要告诉你,又一直因为害怕不敢告诉你。
      然而如今我更怕的是,不说出来,若是以后再没有机会告诉你,自己会遗憾到死。
      长歌睁着眼盯着苍云,看他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那表情从震惊到茫然,从无措到尴尬,从慌乱到淡然,偏偏就是没有欢喜。
      早该猜到的啊,所以才一直埋藏在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长歌在心里自嘲的笑起来,他闭上眼,忽然觉得伤口不疼了,反而胸口有些疼。可是便是这一刻让他死去,他也没有遗憾了。
      苍云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很久之后,长歌才听见苍云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然后径直掀起门帘出去了。
      没有回应,这已经算是长歌能预想得到的所有结果之中最好的一种了,这样安静默然的拒绝,总好过与他翻脸老死不再相见。

      苍云一个人在营帐后面呆呆的站着,耳边盘旋不去的都是长歌那句“我喜欢你”,他的思绪很混乱,并不是因为想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他只是想不明白,长歌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大将军从帅帐里出来,看见苍云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发呆,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于是见不得下属忧愁的大将军走过去拍了拍苍云的肩膀:“上次你送给媳妇儿的那只步摇,她喜欢么?”
      那只步摇……
      苍云这时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送给长歌那只步摇时,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过了一个月,战事差不多已经结束,苍云军这次虽然陷入苦战,但最终还是胜了,突厥大军被打的溃不成军,残余小部队正在四处逃窜。有道是穷寇莫追,于是苍云大军浩浩荡荡拔营回关。
      这一个月长歌的伤口愈合的很好,虽然还是不能长久下地走动,但是已经能够自理生活。整整一个月,苍云来的很少,长歌的起居饮食以及换药都由别的士兵来接手。
      长歌明白得很,他是在躲着自己。
      无奈的牵了牵嘴角,他想,反正自己如今没死,也把话都说明白了,那往后便是他躲到天边去,自己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缠也要缠他到死,他偏不信了,自己这么一个俊朗风流,人见人爱心思缜密的少年郎,还搞不定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缺乏关爱的大老爷们。
      有些事情想明白了,长歌的心情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心情一好,食欲也就跟着好了起来,食欲一好,那伤自然好的也就快了,是以回城不过两个月,长歌又是那个能够活蹦乱跳的长歌了,只是右腹部那里多了一条长长的疤痕,怪丑的,长歌有些嫌弃。
      开春之后,苍云终于主动来找长歌,然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收拾行李,明日启程送你回长歌门。”
      长歌本着来日方长原则,第二日便同苍云一道回了江南。
      等到了长歌门外,苍云转身要走,长歌喊住他:“我过些日子再去雁门关找你。”
      苍云骑在马上,没有回头,挺直的背影在江南水乡的春日阳光里显得有些朦胧。
      四月杨花飞舞,江南莺歌燕舞。
      苍云的声音压过周围一切声响,冷冷清清传来,冷冷冰冰入了长歌的耳中,他说:“我过些日子便要娶妻了,这次告假回来,就是为了成亲的事儿,往后……。”
      往后我便也是有妻有儿的人了,我们之间,只当不曾相识过,那些话,那些荒唐的情感,就让它随着时间流逝,泯灭在岁月中罢,你该有你的美好生活,那里,不该有我的参与。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春日午后,长歌却仿佛看见一道惊雷自自己头顶划过,炸开了一声惊天的巨响,震得自己眼前一花,耳边嗡嗡直响个不停。
      原来他不是为了送他回来才告的假,原来送他回来不过只是顺路,为了回来成亲,顺路送他而已。
      长歌忽然觉得右腹部那道伤疤又开始隐隐地疼起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它,想要把它重新撕裂开来,他疼的有些意识模糊,等到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茫茫然的举目四望,眼前哪里还有苍云的身影,空空荡荡的街道上阳花落满天,仿佛刚才的一些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偏偏那句“马上就要成亲了”,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长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心里一瞬之间,空空落落,冰冷一片。
      原来从始至终,不过都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还以为只要我们都还活着,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还以为总有一天,自己的一片心意总能打动他,他不求立刻马上的相知相守,只是希望,那么长的人生里,自己总能陪在他身旁,长歌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
      谁道一转身,那人便把自己狠狠推开,推出了他的世界,再没有以后可言。
      收了笑。长歌勒马返身,回了长歌门。
      长歌回到门中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包马尾鬃交给师父,而后又把自己那把琴也交给师父,只说这弦不用续了,琴他不会再用了。当天下午,长歌便离了长歌门,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
      这一次,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别,经年。

      三年后的隆冬。
      一座偏远小山村的学堂里,随着漫天飘落下来的皑皑白雪,整间学堂都骚动了起来,孩子们无心听课,都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窃窃私语,那些天真单纯的脸上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座南方小村庄很少下雪,更何况是这么大的雪,孩子们自然兴奋,巴不得立马离了教室飞到外面去玩儿。
      年轻的先生站在讲台上看他们一脸兴奋的模样,扬着嘴角柔柔和和的笑起来,他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拍手,道:“去玩儿吧。”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望向先生,见先生微微笑着朝他们点点头,顷刻间如同野马脱缰,都疯狂的奔向院子里去,打雪仗,堆雪人,在雪地里打滚……
      一群天真浪漫的孩童,在雪地里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着。
      年轻的先生看着他们,也笑了起来。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在雁门关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时,也像他们一样,疯狂的像脱缰的野马,玩儿起来跟孩童无异。如今回想起来,竟还觉得有些留恋那种感觉。
      于是,正在院子里疯闹的孩子们,忽然看见平时向来都文文静静的先生冲进了雪中,和他们一起“发起疯来”。
      晚间回到家中,果不其然右腹部又开始隐隐的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年受伤的时候让伤口受了寒,后来这伤口虽然是好了,可是每年只要一到冬天特别冷的时候,它就要隐隐的抽痛起来,许多年了,年年如此。一向怕疼的长歌都被疼的麻木了,偶尔疼的睡不着了,便用布条狠狠勒着,一夜清明到天亮。
      而每到这个时候,思绪也会万分的清醒,抽痛的伤口总是让他想起那些年的事情来,想起在雁门关的时候,他们一起度过的春夏秋冬。
      明教说的没错,他曾经陪着苍云一起渡过了四季轮回,也确实是,圆满了。
      也不知道如今那人过得怎么样?他的妻子生的美不美?孩子该是有了吧,若是有孩子了,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像爹还是像娘呢……
      这么想着想着,便能在天色既白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日长歌醒来的时候,推开门,便看见屋外堆了一寸高的积雪,这么大的雪,真是少见的很,他拎着铲子准备去把门口的积雪铲一铲,才走到院门口,不知道为何,心中猛然一跳。
      他缓缓的拉开门,看见门外的雪地里,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站得笔直,一身玄甲手提长枪身背遁甲,那么熟悉,熟悉的长歌以为自己花了眼。
      那人听见响动,也缓缓的回过身来,那张长歌在梦中梦见过许多次的脸,终于又一次,清晰的出现在他面前。长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好疼,疼的眼里热浪汹涌,有水汽止不住的往外涌。
      一别经年,他没有想过他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苍云回过身来,看见长歌满脸挂着泪,捂着肚子慢慢蹲下身去,也不知是大雪映衬的还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脸色苍白的如同失了血色。见他这般模样,苍云感觉到仿佛谁在他的心口,一刀一刀的戳着他,戳了许多年,到如今还是剧痛无比。
      他三步并作两跑到长歌身边蹲下,一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仿佛抓住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用力,他将长歌扶起来,打横抱起,走进屋去。
      将长歌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在他身侧坐下,苍云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间小屋来。屋子简陋的很,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其他的东西很少,除了日常用具,几乎再无多余。他知道,长歌在长歌门的时候过的日子过得有多舒适安逸,与如今这般清贫的日子,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可是啊,那个从前过惯了锦衣玉食,风花雪月生活的人,如今竟然能在这清贫的小村庄里,一呆便是数年。
      无怪这些年,他寻了那么多地方,总也找不着他。
      苍云不知道,一个人若是有一刻心灰意冷了,那么去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就通通都变得不重要了,有时,或许连活下去,都会显得没那么重要。
      好半天,他才听见躺在床上的长歌低声开口,他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苍云望着他笑了起来,他说:“我从军中退下来了,无处可去,便想着不如回家罢。”
      其实那年说要成亲,不过是骗长歌的,因为那时的苍云心里很乱,他很害怕这样的混乱感,他不明白为什么长歌会把自己的心搅得如同一锅糊粥,他被那害怕击的节节败退,于是编了这样拙劣的谎言,希望斩断两个人的所有联系,从此相忘江湖两不相干。
      那时年少轻狂的自己啊,以为有些心情,就好像写在纸上的字一样,随着漫长的时光打磨洗礼,终有一日会消散殆尽。
      然而他低估了情之一字的可怕。
      那些日子回到苍云堡他总睡不好,常常会梦到长歌,梦见那五年时间里他们见面相处的日子,梦见他们一起过的节日,梦见长歌奋不顾身为自己挡下的那一刀,以及最后总会梦见他的伤口不断崩裂,大片大片的鲜血浸湿了长歌洁白的衣裳,他就在大片大片的血红之中,一点一点消失。分明知道这是梦,可每一次他都会被吓醒,醒过来时,一身冷汗,头疼的厉害。
      久而久之,便烙下了失眠和头疼的毛病。
      再后来,又一年上战场时,苍云受了重伤差点丢了小命,最后被统领从战场上捡了回来,虽然终是保住了一命,然而左腿的跟腱处却落下了永远的伤,好不了,走路变得有些慢,左脚甚至不能总抬起来,走的久了便得拖着走。
      已经算得上是伤残人士一个,军营是不可能再呆下去了,两年前苍云和统领提了解田归甲的事,统领应下了,给了他一大笔赡养费,于是苍云便从苍云军中退了出来。
      也是那一年,在生死之间徘徊一遭,苍云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那时躺在病床上就想,如果这次能够侥幸活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长歌,虽然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找长歌,但是他清楚地感受到,再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他,想要一直能陪在他身边。
      他想,也许这就是长歌说的,喜欢。
      只是没想到,等他寻到长歌门的时候,得到的回复却是,不知道长歌去了哪里,不论问谁,他们的回答都那么一致,一致的摇头,一致的回答,不知道。
      苍云以为长歌不愿意再见他。
      苍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直到前些天回到这座生他养他的小村庄,忽然听到村里人们谈论起这个三年前新来的教书先生。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快的仿佛就要撞破胸膛。
      他循着村人的指点,寻到这座小屋外,站在屋外望着,却又忽然惶恐起来,迟迟迈不出脚,只能傻站在门口。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终于,再次相遇。
      苍云忽然记起来,许多年以前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自己曾无意中同长歌提起过自己的家乡:说那是一个清贫的南方小村庄,很少下雪,人烟稀少,邻里邻居关系都很好,村子里只有一个学堂,所有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学;说乡下的日子虽然清贫,却也很快乐。
      他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在自己的家乡,遇见长歌。
      原来他说过的那些话,长歌都记得。
      原来两个人,都放不下。

      长歌虚弱的躺在床上,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张了张口,又问一遍:“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一次,苍云没有回答他,而是附身低下头,在长歌那有些苍白的唇瓣上轻轻吻下,辗转碾压,这个动作他想了很久,如今做起来,便那般的自然而然,那般熟悉的心中一疼。
      长歌有些楞然,任由苍云动作,他只能睁着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望着,那双眼中,满满都是苍云的身影,苍云笑了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笑容。他一双手撑在长歌头两侧,低下头来轻声叹息:“前些年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再上阵杀敌了,便想着回来找你给我养老,没想到回来了却寻不到你……”
      苍云的头抵着长歌的头,长歌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喷在自己脸上,有些痒,又有些温暖。
      长歌闷闷的说:“那你的妻子……”
      “傻子,”苍云一口咬上长歌的唇瓣,咬的那人脖子缩了缩,他继续笑着叹气,“我当初是骗你的,却没想到你竟然信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长歌在苍云的笑容里看到了隐隐的苦涩和凄凉,他虽然恼他骗他,转念又想他这两年为了找自己,苍云大概也受到了不少身心折磨,这般想着又心疼起来,一双手抬起来,抚上苍云的脸。

      “瘦了。”他说。
      苍云笑笑,又咬了他一口:“你也瘦了,瘦得不像样子了,以后我要把你养胖些,这样抱着睡会被硌到的。”长歌笑起来,伸手环住苍云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两唇相贴,便是一个悠远绵长的吻,仿佛要把这些年欠下的都补回来,一个吻许久才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大口呼吸着。
      长歌缩在苍云怀里低声呢喃道:“还好……”
      还好,我们还有机会弥补过往的缺失,还好,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到白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