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咸柠七不想冒泡

9、九、真亦假时假亦真

　　妹之山柰子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皱紧了眉头。
　　几只白色绣金线的靠枕随意的扔在地上，一条出自西藏的羊毛挂毯皱巴巴的垫在靠枕下，边上是几只或满或空的酒瓶，妹之山残就睡在这一个临时的床上。他俊秀的脸由于很久没有收拾而长出了青青的胡茬，身上的衬衫有些皱巴巴的，一堆文件毫无章法的倒在他的手边，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阳光的进入，这间本来宽敞透亮、华丽而不庸俗的办公室现在却有了一种和主人一样的颓废之气。
　　一种消沉，在空气中游动。
　　“姐，你来了？”许是被吵醒，妹之山残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一切，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拉了拉衬衫，然后木然地抱起地上的文件，向办公桌走去。
　　柰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当玲飞回日本告诉自己残很不对劲的时候自己还不以为然，毕竟这两个月中大中华区的销售额节节攀升，新一轮的招商也全部完成。可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这个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弟，突然就变得如此暮气沉沉。
　　残把文件在桌子上摊开，然后拿起一边叠在一起的厚厚一沓档案，返身递给了柰子：“这是新的季报，还有姐姐交待的一些报表，都在这里了。我帮你做了批注，你在飞机上就可以看完。”
　　柰子一愣：“你就不打算和姐姐谈谈？”
　　“谈什么？所有的材料都是我亲自整理的，你放心好了。”残说完不甚分明的笑了笑，“而且公司的事那么多，欧洲分部的并购计划开展得也不顺利，主席应该比我更忙才对。”
　　柰子看着残，在茉妮走后的两个月里他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家，没有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更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无关公事的话。她知道残在生气，可是为什么他见到自己如此的平静呢？平静得让她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我想既然大中华区已经步入正轨，不如你就放手吧，也好……”
　　“我也有这个意思，”残打断柰子的话，“我想接手欧洲分部的并购，主席没问题吧？”
　　“啊？”柰子又是一愣，“其实姐姐是想让你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你要不要去度个假？”
　　“不必！”残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把眼睛从电脑前移开，“既然是妹之山家的子孙，自然应该把公司放在第一位，这不也是主席的希望吗？”
　　“残……”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而且这么做才符合我的身份不是吗？”残又一次打断了柰子的话，然后平静的问一句，“我让苏方帮你定了下午四点的飞机，你知道了吧？现在还有三个小时，到楼上去休息一下吧，我会让苏方送你去机场的。”
　　柰子听完这一切，终于忍不住了，她重重的把手中档案往桌上一扔，大声地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你不觉得这么对我很过分吗？”
　　“公事公办，这是姐姐教我的。”残的脸躲在电脑屏幕之后，看得不甚分明。
　　“什么公事公办？不就是个丫头嘛，你犯得着为了她闹那么久的变扭吗？你这哪是公事公办？”
　　“不要在我的办公室中谈感情！”
　　“为什么不？我告诉你，为了那种丫头，不值得！”
　　“你知道吗？”残抬起头看着柰子，一字一顿地说，“在这间办公室中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有关感情的话，在茉妮的办公室中也一样。”
　　柰子突然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是告诉姐姐，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完成我的使命，只是——不要提到茉妮，我不喜欢你叫她名字的口气。还有，这里是办公室，不谈感情！”
　　说完这一切，残就埋头在电脑前，直到奈子离去，始终没有抬头……

　　“残！我们谈谈！”伴随着这句话，妹之山柰子重重的推开门，站到了办公室的中央。
　　已经是凌晨3点了，在连续工作了18个小时以后，残终于躺倒在了堆在一边的毯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红酒。听到柰子的声音，他抬起头看了许久，才冒出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是姐姐啊……”又回过头看一眼窗外的繁星，有些不解的问，“你不是下午就应该走了吗？”
　　柰子心痛得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真的没想到残居然是如此的认真，现在的残虽然温顺听话，可是这种温顺却带着一种她最不想看到的无所谓和听天由命。在斗争了良久之后，她终于在飞机上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多少把握的决定，并且一到成田机场就立刻原机返回！
　　目光注视着一张苏方提醒她注意的紫色纸片，柰子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才语气略带无力地说：“我只知道黑山去了美国，如果你要找的话，我可以帮忙。”
　　残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柰子，丝毫没有流露出柰子所希望的惊喜或者感激：“两周前她在洛杉矶接受了鼻梁骨的纠正手术，根据医生的报告，恢复良好，现在已经搬到一处郊区别墅静养了。如果你要地址的话，就在我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
　　柰子的眼睛张得圆圆的，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你一直都有她的消息？”
　　“不尽然……”残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最初的十一天的行踪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她在香港做了短暂停留，不过她到了美国以后，她的主治医生就立刻给我发来了邮件，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他的保护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这下柰子糊涂了，“难道你已经放弃了？”
　　“放弃？”残用一种很是不屑的口气问，“姐姐好像还是没有搞清楚，这辈子我只会娶她一个人，所以我永远都在等着她回来，哪来的放弃？”
　　“可是……你既然知道了她的行踪，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找回来又怎么样？姐姐愿意接受她吗？奶奶愿意吗？”残倚着墙角冷冷地说，“一个拿走了你们八百万美金的人，你们会接受吗？”
　　“你原来已经知道了……”柰子冷冷的一笑，“可是你……”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笔钱看上去竟然没有对残产生一点点影响。
　　残在嘴角难得的勾起一弯笑意：“我不仅知道了那个安土一郎是姐姐大学时代的学弟，而且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残说完顿一顿，故意等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那八百万一直安静得躺在我的抽屉里。那笔钱是我和茉妮新签的合同的违约金，那份合同还没来得及传回总公司，根据合同，不多不少，正好八百万。”
　　“什么？”柰子一下子惊呆了，仿佛在残宣布出这个内幕的同时，她苦心建立起来的屏障正在一点点的瓦解。
　　“我是可以去找她，甚至和她在国外结婚，可是茉妮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一切，她在意的是无法融入妹之山这个姓氏，融入这种生活，她看不到希望。而这种希望，正是姐姐不愿意给予的。”残抬起头注视着柰子的脸。
　　柰子有些无法相信这些话，她喃喃地说：“你们可以永远不回来啊？”
　　“以茉妮的个性，你认为她会自私的让我忘记自己的过去吗？”
　　“这……”
　　残站起身坐到了窗台上：“与其把她带回来继续在没有尽头的黑暗中苦苦挣扎，不如让她暂时以为自己已经摆脱这一切，至少等她完全康复，这个手术已经拖了六年了……”回头看了一眼柰子，“姐姐，我知道你刚才这么说不是因为你已经接纳了茉妮，只是因为你不想看到我痛苦，我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还不想带她回来。”
　　“残……”
　　可是残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就陷入了沉默中，仿佛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