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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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七点，遥远的上海已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了吧，丙中洛却还在酣睡中。蚂蝗家的大狗跟着莲儿溜出院门，不声不响地在前面带路，莲儿停下脚步，它也停下来仰起头看她。莲儿蹲下去，感激地抚了抚它的脸。
月光如水，融淌在这山川河谷，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象两条巨大的黑龙俯卧在怒江两岸，时而缠绵交织在一起。雪山的轮廓依稀可见，在夜色里泛着清冷的光，高高地嵌在深蓝的天空里。抬头望去，万千星光璀璨，象是镶在蓝色大海里的颗颗珠玉，发出熠熠的光。没有风，空气却是刺骨的冷冽，莲儿用围巾把脸裹住，借着手电筒的光束跟着狗狗快步前行。快到重丁村的时候，狗狗却毫不犹疑地掉头往回走，莲儿追了几步也没能把它唤回。狗狗陪她走了半个小时，也算仁尽义至了吧。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前方怒江江面升腾起乳白的浓雾，台地的边缘也已浸润其中，形成了一汪巨大的云海奇观。重丁村浮游其间，村舍隐隐现现，象是烟波浩渺间一座孤岛，仙境一般。莲儿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雀跃着要向云海奔去，却不觉惊动了这黎明的主人，一阵犬吠向她奔涌而来。狗狗越集越多，把她围困其中，商量好似的朝她狂叫不止。莲儿慌了神，虽然知道这些狗大多不伤人，但依然被这阵势吓住。正不知所措时，一声怒喝让她顿觉安宁。那人一边晃动手里的电筒，一边用长长的树枝驱赶那群叫嚣的狗。在光束和树枝的威慑下，狗狗们终心有不甘地边撤边朝他们叫嚣。
“楠，是你啊！”莲儿激动地冲了过去，在快要撞到他的怀里那一刻前刹住了自己。
楠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莲儿的举动有点儿令他讶异，他以为她早就知道他在后边呐。“你吓坏了吧？”他问。
“是啊，没想到这么多狗，白天的时候看上去多温顺，现在却这么厉害。领地意识也太强了！”莲儿抚着胸口说，她的声音还在颤抖，“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直在你后边，楠心里说，傻女孩，你出门时我也出门了。“是啊，想赶去看早上的雾里村！”他说。
“你看这儿真美！”莲儿手臂一挥，一缕雾霭象是受到她手臂的牵引，飘散开来。他们正站在雾海的边缘，远远看去，象是两个得道的仙人在那儿论道。
“是很美！起个大早也值了。”楠看着她说。此时的莲儿脸已冻得通红，让楠顿生怜惜之意。“你戴上。”他把手套递过去。
“谢谢！”莲儿接过手套。
两人继续赶路，到了石门关，一片白雾象幕布一样悬挂在怒江两畔的壁立的山体上，江面上却是异常通透，那样子非常神奇。
“这是石门关最著名的一景，叫雾锁石门！”楠说。
“咦，怎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石门关比较出名。”莲儿有些疑惑，她看着楠有些诡异的笑，“啊，你蒙我？”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应景吗？”楠爽朗地笑起来。
峡谷幽长，云雾点缀其间，莲儿和楠感觉象是在画中游走。脚下的怒江象一个恭良的女子，温文娴雅，悠然流淌，有谁知道这表面的宁谧隐藏了多少嚣涌的暗流，一如此时佯装平静的莲儿。
就象进了一道门，河谷突然开阔起来，对岸有一个村庄。几十栋木屋散布在斜坡上，没有刻意的规划却丝毫不显凌乱。它们有的掩映在大树下欲露还羞，有的则干脆大大方方地呈现给你，让你一览无余。此时翠烟袅袅，和村庄上空乳白的云雾自然地融合衔接，宛若仙界。稍许，晨曦刺透雾霭洒向峡谷，水面蒸腾的水汽弥漫开去，于是迷糊了他们的眼。空中的云雾在渐渐散去，河谷的水汽则缓缓升腾，于是那村庄又很快被蒙上了一层薄纱，隐隐可见。
“这就是雾里村吧！”莲儿问。楠点点头。此时他们置身画外，多了几分欣赏的心态。待太阳高高升起，阳光洒向村庄时，这梦中才可见的美景就将不复存在了。所以早起是必要的。
前面的河谷又变得狭窄，江面并排有两座吊桥，一座破败一座牢固。那破败的老桥如今已是封起的文物了，再不能承载行人和马帮的重量，桥墩上“朝红桥”的名字却依然清晰可辨。遥想当年，长长的马队驮着在丙中洛交换的生活必需品，一字纵队经过这风中的吊桥，承载了多少生命的希翼和寄托啊！说它是生命之桥也毫不为过吧！
跟在楠的后边，过了吊桥，左右两条路，一边是公路，一边则是紧靠仄壁的羊肠小道。
“这就是茶马古道了，我们走一走？”楠回头问道。
“好呀！”
茶马古道说是路，不如说是在壁立山石中硬生生开凿出的空中走廊，只是那走廊有些地方很窄，头顶就是犬牙交错的岩石，稍不慎就会撞破你的头。路的一侧是悬崖，悬崖下是深不可测的怒江，不管是人还是畜，只要不慎滚落下去，恐怕再没机会生还。可见马帮们的生活有多么艰辛，终日里讨着这命悬一线的生活，千百年来就这么走过。
这个时刻的茶马古道却是极致的美。路边的小灌木在秋日里变得醉红，点缀在崖壁之上，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分外妖娆夺目。从灌木丛间望去，怒江被笼罩在薄薄的雾气里，朦胧如梦。对岸远处的树木也好，房屋也好，这时也多了几分神秘。
走进的雾里村却还是阴暗一片，显得很是古朴简单。靠近一家人的院子，远远的两只小狗飞奔到莲儿的身旁，欢快地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其中一只黑色的小狗咬着莲儿的裤腿，使劲儿朝院子那边拖拽。
“楠，你看，它拽我呐！”
“怕是要你去做客吧！”楠蹲下身子抚摸起另一只花狗的头，那狗直往他手上蹭，嘴里发出呜噜噜的表示亲热的声音。
“进来坐嘛，屋里喝茶！”一个有些暗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莲儿歪过脑袋，见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脸上沟壑纵横，精神却极为矍铄，令她看不出她的年岁。她笑吟吟地看着有些难堪的莲儿，却不去阻止那纠缠不休的小狗狗。
“不了，大妈！”莲儿开心地笑道。一边和小狗玩着拔河的游戏。
楠掏出些零食，逗引狗儿过去，小黑狗抬头看莲儿，小黑眼珠黑黢黢地滴溜溜地转，甚是可爱。然后它终是舍了嘴里的裤管儿，朝楠手中的零食奔去。
“看，我又救了你！”楠笑呵呵地说。
告别了大妈和两只可爱的狗狗，两人回到马路上。太阳越来越烈，气温猛然间升高了许多，楠脱得象是在过夏天，上身只着一件无袖的短衫，健壮的体魄和麦色的肌肤使他看起来象变了个人似的，在这以前，莲儿还是把他归于文质彬彬的一类。莲儿也脱掉外衣，啡色的长袖体恤极为合身，更使她显得娇小可人，江南水乡的婉约一下子呈现了出来。要不是那晒黑的皮肤，活脱脱一个吹弹可破的江南美女。楠要过她的外衣装进自己的背包，在后边看她雀跃的样子。
“你突然象个中学生了。”他说。
“哟，有那么嫩么？”莲儿做了个娇憨的夸张的面部表情，嗲嗲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些失态，马上红着脸拿喝水来掩饰自己的窘态。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自己了。
去秋那桶的路上要过一个边检站，过安检站约两公里后他们沿山坡往上走。一路风光无限，莲儿却有些视若无物，整个注意力都在楠身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却仅限于旅行。听得出他是个热爱旅行的人，去了不少地方。也没觉得有多累，他们在午后一点时到了秋那桶。
传统意义上的秋那桶只是秋那桶村的一个行政小组，坐落在云南的最北端的山坡上，木质的房屋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坡地上，屋顶都是用薄薄的石板铺就。村子中央有一座教堂，大门紧锁，房顶的十字架孤寂的矗立着，在那里感叹时光的流逝。或许是季节的原因，这大名鼎鼎的世外桃源并不如想象中惊艳，只是一个安静的、洒满阳光的、透着原生态气息的小村庄。
楠向一个劈柴的农妇打听了饭馆的位置，领着莲儿拾级而上，穿过村舍，引起零落的犬吠声，或是旁边猪舍中訇訇的躁动。一个女孩儿迎了上来。那女孩儿长得清秀，笑容里透着一半羞怯一半大方。他们跟着她进了院子，长长的条凳，刨平的树木做成的桌子，厚重而古朴。一条土狗慵懒地躺在桌下阴凉处，眼睛微闭，全然不理睬走近的陌生人和旁边和它嬉闹的小猫。
“请坐吧！”女孩儿拿来开水和杯子给他们满上。“二位吃点儿什么？”
“你这儿都有什么？”
“猪肉，还有，地里的蔬菜！”姑娘朝院子下方的地里指指，那儿绿油油一片。
“要不你看着帮我们弄吧，一荤一素一个汤！”楠看着莲儿，用眼神征求意见。莲儿表示同意，有个自己信赖的男性在身边，她乐得一切交由他做主。
姑娘提着菜篮子下了地，桌下的狗狗也窜了过去，惊得蜷在旁边嗮太阳的猫咪尖利地叫起来。许是听见响动，从院子一侧的房屋里出来另一位女士。她皮肤白皙，模样娟秀，一身休闲装扮，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书，向院子里的树荫走去，坐在躺椅上。见莲儿望着她，她莞尔一笑。
“你好！”
“你好！”莲儿应道。
那人舒坦地躺在椅子里，脖子以下暴露在阳光下，只留了脑袋躲在阴影里，惬意地阅读起来。莲儿对她的身份有点儿好奇，想开口问又不好打扰人家，就低头喝起水来。隐约间觉着楠在看着她，就更不好抬头。倏然间觉得他的手伸了过来，停落在她的发间，她有一瞬间的慌乱，想要逃脱却又不想，直到他拿一片枯叶在她眼前晃悠，她才了然。心里不由嘲笑起自己来。
“哦，谢谢了！”莲儿低声说。她觉得脸颊烫得厉害，遂站起身来，“有点儿热了！”她说。
到地里摘菜的姑娘很快就回来了，她蹲在屋檐下用水管冲洗着蔬菜，动作很是麻利，只是那哗哗流走的水让莲儿心紧的很，再一想这是引来的山泉水，节约没有丝毫意义，也就释然许多。看书的女士也放下书过去帮起忙来。两人就一边聊天一边忙活。她或许就是饭馆的老板，莲儿想。也就十多分钟，楠要的菜就做好了。
饭菜很简单，却也可口。莲儿想要个汤勺，见那女士又坐在树下看书，就开口道：“老板，能帮我拿个汤勺么？”那人愣了愣，旋即起身到厨房里拿了个勺子，放水下仔细地清洗后递给了莲儿。
“我不是老板。”她微笑着站在旁边。
“不好意思！”莲儿笑道，“我以为你是。”
“我也是来玩儿的，住这儿。”她缓缓地说，“我喜欢这儿，打算住些日子。”
“哦，包吃住喔？”莲儿问。
“恩，老板很好，再说这儿也没别的饭馆！”她咯咯笑起来，“你们是哪儿过来？度蜜月？”
“啊不！”莲儿惊了一跳。“我们是在路上碰上的。”说完下意识地去看楠，象是要楠进一步给予肯定。楠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此时发囧的莲儿很是可爱，就有些想要捉狭她。他一字一顿地说：“对，我们不是来度蜜月的！”说完兀自笑了起来，也不管莲儿拿眼干瞪她。
那人也笑了，两人的态度让她觉得他们相互之间有些暧昧的情愫。旅行中可以邂逅知己，也可以找到伴侣。她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
“可以帮我们照个相吗？”楠问。
“当然！”女士接过楠的相机，退后几步。她对着莲儿和楠调着镜头，一边嘟哝着让他们靠近一些，还说莲儿表情有些僵硬。“放松一点儿，给点儿笑嘛！帅哥，你靠过去些，手搭在美女肩上吧，对，就这样！一二三！”
楠的胳膊轻轻搭在莲儿的肩上，象是害怕压坏了她。莲儿感受到他的胳膊的厚实和强健，还有他的体温，他的气息。象是一团浓雾氤氲在她的周围，她有些迷茫了方向。她深吸口气，让自己有些奔涌的心绪能够平息下来。她希望有什么声响能化解这浓浓的尴尬！
“我来这儿之前有轻度的失眠，这几天睡眠可好了！”女士象是懂得了莲儿这会儿的心思，她说，“还有，这儿早上可美了，下面的山坳里一片汪洋，那云海，漂亮极了，农舍象是漂浮在大海中的船儿，飘飘摇摇的，自己好象神仙一样！这样的美景让我独享，实在太过奢侈！”
“有那么美啊？”莲儿应道。
“是啊，当然这种景象不是每天都有的！雨后初霁最美，运气好还可以见到彩虹！”
楠去找饭馆的姑娘买单，半天也不见人应。女孩儿说你有零钱的话就放四十在桌上吧，见楠疑惑，她说：“这儿菜价很简单，荤菜二十，素菜十元，汤八元，再收你两元米饭钱！”
楠照办，放下钱背起背包就走。莲儿要给他二十，他盯着她说：“你干脆给我四十吧，你请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