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冬》春宫没有图

2、入选

　　“请太后娘娘罗挑。”一旁站着的侍典公公呈上名表。
　　太后轻瞥过名表一眼，又抬头瞧着我们四人，期间面不改色：“各家的姑娘礼自然学得极好，本宫也本来无须再多在一些琐细上计较，但若入了宫终究与宫外不同，礼德并不是评价你们的标准，皇上喜欢才是正理儿，须知这阖宫上下不过都是皇上的……。”
　　“回太后娘娘。”太后话未说完，却见首当其冲站出来接话的便是姒懿，她的声音略有些急促：“臣女姒懿，平日里喜欢读写书物，”姒懿这话也算是投其所好，圣上确实喜欢读书。
　　“读书是养性子的，哀家现下话还未完你便进言，故可见你如今急躁，可想你平日里读书都只是当闲物罢了。”从前在宫里太后极少说这么多的话，如今这般，相比则姒家本就与太后有些隔膜。
　　姒懿听得这话尖锐，便立即叩下，胳膊亦有些颤抖，言语中更透着几分怕意：“臣女被太后娘娘的神威震慑，故手足无措，望太后娘娘恕罪。”
　　“你又何罪之有？”太后似乎在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一旁坐着的皇后，又道：“只是你也确不适宜待在这里罢了。”
　　听得这话，一旁的宣礼公公一板一眼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吏部尚书之女姒懿撂牌子，赐花。”随后我也就只听得挪步声了。
　　御台上皇后的面色虽亦是庄严得体，却不免有几分惨白，想到吏部尚书本在朝堂上就与她任家一体，这姒懿莫非是她引荐？那如今太后的对姒懿的不待见想必也是太后与她之间的间隙。想到这里，我不免又一定神，余光但见太后眼瞟过我，心下知她这是要让我答话，便道：“臣女花絮离，系从二品辅国将军之女。”
　　太后定眼望我几许，便道：“平日里都爱做些什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平素常弹琴赋歌，有时会做些女红，有时亦会附庸风雅地做些恬澹怡情之事。”这恬澹怡情是指茶道，这泡茶和弹琴都是我上一世入宫之后才找教司房的姑姑学的，听闻圣上对这些也颇有研究。
　　“倒是个韵雅的女儿家。”太后亦不过笑笑。而一旁的宣礼公公却十分快速的道：“辅国将军之女花絮离，留牌子，赐香囊。”
　　“谢太后娘娘神恩，皇后娘娘圣恩。”我拜过之后便由另一位姑姑将我带到艺见的地方去。
　　说道艺见，上一世我是写了幅自以为优秀的字上去的，但这一世我方才禀明太后自己平日里做的亦没有书画一目，便用到了琵琶一物，这琵琶是我上一世为了争宠偏向教司坊的人学的，但又因为后来圣上对我并不关心，这琵琶在上一世到底没有对我的后宫生涯起到一些帮助，不想这会儿子却有了妙用。
　　我所擅长的曲目中唯有《阳春白雪》韵调还算得清雅，立意也巧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欣欣向荣之意，这曲子也可以表达新帝的登基于将来大魏的无限辉煌。
　　从一开始的轻快匀长的节奏到时有时无的停顿，时而轻盈流畅，时而铿锵有力，一曲懔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便跃然从指间跳出。在起部使花簇的旋律充满活力，在承部的情绪略有高昂，而转部的旋律似晶莹四射，尾部的扫弦由快渐慢，是音乐热烈异常。整首曲子使人不由感到眼角眉梢的任何位置无不在跳跃着，而中段渐快渐慢的巧奏轻弹更是紧扣人心弦，仿佛每一个音调都沾染上了初春琐光，从大地的这端快速跃到了那一端去。从悠长到轻快的那种跳跃一厘不差的从指尖拨弄出，结合着那快速地挪动音符，让这份春的信息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身上。
　　末便行罢大礼，再由画师画出我的模样，这殿选便是完毕了。
　　这画师是我早在几日前便已安置好了的，但并不是要他把我画得美若天仙，只是略加渲染，让圣上对我的模样有些青睐罢了，而送这位画师的东西亦不是银两，这位画师的妹妹极喜欢别絮堂的饰品，我也是与他的妹妹联络了许久才请到他帮忙的。
　　十日之后，由奚官局传来我入选消息，我本是不意外的，但却未曾想到圣上把我的位分提了不止一点儿，我由原本的侧六品下采女跃到了从五品上的贵人，上一世我入宫在众秀女中的位置是低下且不入眼的，而这一世我的位分虽不算的高，却好歹也是不低的。
　　此次入选秀女一共十五人，加上崇元元年按先帝遗诏取消戴孝后的小选中选入的秀女以及圣上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府妃嫔，现今宫中的妃嫔一共是廿十九人，圣上登基三年有余，后宫中这么些妃嫔较前朝来说虽算不得少却也算不得多。
　　这次所选秀女十五人中有八人为大选选入，另七人则是小选选出。选秀中选出的秀女位分最高的是太保之女李瑶，封为隶属从三品下的庶三品仪苓，赐号为“玉”。而大选中位分最低的从四品下上州别驾之女程栎环，仅仅是从六品下的荣华罢了。而小选中拔得头筹的则是正五品谏议大夫之女郭琳，封了庶六品下的充衣；而小选最末的便是苏州富商之女慕容安娣，仅仅得了个侧八品上答应的位置。
　　我叩着待公公传完了指令，之后便是教导宫规的十日，而十日过后便是入宫之日。
　　我令夕若领着教仪姑姑去了别房，我素来与府中之人并无交道，便令夕若收好圣旨自己回房里去了。夕若是我母亲的贴身丫鬟的女儿，后来我母亲死后她便一直服饰在我的身边，可是宫中并不能带入宫外之人，故后来我进宫之时便将夕若留在了宫外，上一世她曾对我说要报名崇元四年的宫女选拔，我那时不允许她这么做，最后便只好作罢，而她亦在我入宫后拿了一笔银子回到匈奴去了。
　　宫女选拔主要是选拔低等宫女，她们的地位略高于充入宫中的水赐伊，她们从普通庶民宫女做起。前面我们说道宫妃小选，如果是在宫妃小选中被选入宫中做宫女那么大多数是从二等宫女做起的，而大多数这种宫女在三十岁出宫时都可以做到各尚局之掌的位置。而宫女选拔则是要待在宫中一生，她们大多默默无名，最多混个十几年当个一等宫女或是被哪个宫的娘娘赏识，擢升个一二等宫女罢了。
　　所以在前世的我看来，让夕若入宫对她而言是极为不好的，所以便让她返乡，可是现在我并不如此想，上一世在宫中我的所谓心腹到最后却几乎全都背叛了我，虽然我亦知道这是圣命不可违的事情，但心里这么想想却终究不是滋味，虽然都不是自己人，但好歹十年情谊却换不回一颗真心。如是夕若肯于我入宫，那必然在宫中我会多一个帮手。
　　回了房间，我便与那教仪姑姑行了礼，顺势从左袖中抽出一张红绣包来，放在了教仪姑姑手上，道：“絮离只有这点儿子俗物来孝敬姑姑，望姑姑不要见怪。”
　　“花贵人客气了，应是老身要花贵人多多提携才是。”她的脸色并非很好，自从些许眼角眉梢中挤出一些笑意。
　　“絮离知晓姑姑是宫中受尊敬的，因絮离自身较为愚钝，之后的教导也需姑姑多多教授。”我微低着头，仿若并未看见她的所思所想，更像是自在自说自话罢了。
　　“老身自当是竭尽全力。”教仪姑姑答道。
　　“那请问姑姑，今日我们从哪里起头？”我扶她坐在梨花木椅上，使了个眼色让夕若端茶过来。
　　“那便先从叩拜礼开始吧……。”
　　教仪姑姑的教导要从这寒露时节一直持续到深秋之时，时间约莫是一个多月的样子，主要是教导宫中日常所需的礼节，而我并不想着整整几个月都束缚在这庭院之中，比起联系我早已熟悉的礼节而言，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花贵人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这已是大半月过去，再过十日，我便会被召入宫。之后，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出来了。
　　“姑姑才是真正的劳心劳力了。”我行了福身礼：“夕若，快带姑姑去好好休息休息。”
　　夕若动作一向很快，不出片刻便手捧一个紫色锦盒站在了我的身旁，我报以夕若一笑，抬手便将这紫色锦盒递到了教仪姑姑面前：“姑姑这几日便不用劳顿了，就在这京都里好好玩玩，若有什么问题絮离便亲自拜访，也省得姑姑费些脚程。”
　　教仪姑姑听罢，眉间顿起一股凝色：“贵人，这似乎不合规章。”
　　“姑姑何须担心？絮离对这些规矩早已熟知，虽有些问题但都无伤大碍，不如这几日就让絮离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琢磨好后再去择访姑姑？”我说着话，也便悄然打开了锦盒。
　　教仪姑姑起先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待到看完盒子里所装之物后便立马收住了紧迫的神色转而将面色化为了喜笑颜开：“这主意好，贵人果然聪瑾眀仁。”说罢，便将盒子合上接了过去。
　　“那么太后娘娘那边…。”我略带些迟疑地问道。
　　教仪姑姑思索片刻，说道：“不若这样，贵人明日来找我，我考考贵人宫中的礼节，若已经全然熟识，那万岁爷与太后娘娘那边我也好打点一些。”
　　“那絮离便先谢过姑姑了。”我乖巧的行了谢礼：“夕若，叫小华领姑姑去梅园住下。”
　　说到那盒子里的物品，其实是一把鹊钗，这钗子是我照着印象中上官芬容的钗子叫人做的，这教仪姑姑也是我上一世的教仪姑姑，她曾因弄丢了田芳容的鹊钗而打出宫。这钗子原有三把，是皇后赏赐给崇元元年入宫的三位大家闺秀的，这三位便是芬容上官氏、芳容田氏和美人王氏。这鹊钗弄丢之时恰好是选秀之时，所以这教仪姑姑对这鹊钗的敏感度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