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神族》Annatar

77、旧梦与新朝

　　“陛下……”
　　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着，直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
　　Mairon没有回头，却睁开了眼。那片深邃的星空冲散了阴云，恢复了往日的瑰丽和沉静。
　　“陛下，我不明白……”灰绿胡子老者带着那些魔族走到我们面前，神情黯然，像一群犯了错的孩子。
　　Mairon看着他们，微微带笑的表情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光芒，安慰着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心。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他轻声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和你们再无关系。我知道你们等了很久，以为我会回来。但我不会回来了，就像你们最熟知的那个世界……永远无法重现一样。”
　　他的声音很温柔，说出的内容却连我都听得不忍，在场的魔族更是眼中泛起水光。
　　“但我也许给你们一个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从前的错误都不再作数，每个生命都从头开始，都可以去争取想争取的一切。如果愿意，你们仍旧可以沿用黄昏前的规则习俗，但你们已经不再需要那个带领你们从废墟中走出的王，他已经把他能给予你们的都交给了你们。”
　　“陛下……”魔族们坚毅的脸上出现一道道泪痕，他们好像忘记了别的词汇，只是执拗的重复着他们心中那个最尊贵的代称。
　　Mairon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我好像宠坏了你们。”他说着，却温和得不像在责怪。“如果还当我是你们的陛下，就忘记今天见过我吧。我们，”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后会有期，希望再见时还能是朋友。”
　　然后他没再停留，拉着我向森林深处里走去。我犹豫着回了下头，只见那些魔族再次跪倒在地，虔诚的向我们的方向低着头，仿佛是谢幕的背景，见证着唯一辉煌的时代离他们远去。
　　Mairon牵着我，兴许是考虑到我还未痊愈的伤势，走的并不快，却走得很稳。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的侧脸带着几不可察的悲哀，柔软的哀伤模糊了他漂亮的脸部线条，他仿佛是那个我不熟知的时代最美好的剪影，亦真亦幻。
　　我几乎有种想替他落泪的冲动。

　　我们没走太远，Mairon好像累了，寻了个树桩坐在上面，把艾洛放到一边，抬头看着我，笑了。然后他将我拉向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我又不是要离开你，你哭什么？”
　　我这才惊觉我真的哭了，略感窘迫的摆摆手。Mairon没有多问，而是转向跟来的西路瓦，“怎么还跟着我？”
　　西路瓦单膝跪地，神情凝重，“陛下，他们是被我引来的，请您责罚。”
　　Mairon看了他一眼，动作随意得好像就是不小心瞥了他一下，“既然觉得愧对于我，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我提醒你自刎谢罪吗？”
　　这下不只是我，连西路瓦都愣住了，“陛下……您要我自刎？”
　　Mairon这次连看都不去看他，而是轻轻闭上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如果你的负罪感只是说说看的话，倒不如干脆没有的好。”
　　我能理解Mairon这是在刺激他，但西路瓦却没有。他愣愣的看看手里的枪，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陛下说的是，那我这就正式谢罪了。”说完举□□向胸口。
　　我知道Mairon一定会拦住他，但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魔族果然都是一样的愣头青，简直无可救药。
　　Mairon果然衣摆一甩，闪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枪，西路瓦本身动作就快，大概从来没被人截住过，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滞的看着Mairon，半天没说出话来。
　　Mairon也没想到这戏码这么快又来了一遍，无奈的把长枪丢到一边，对西路瓦说：“够了，你听好，如果你还拿我当陛下，就给我记住，我可不需要愚忠的人。你就是一辈子愧疚下去甚至自杀，于我于魔族而言都无任何意义。有时间还是想想你信仰的究竟是什么吧。”
　　西路瓦怔怔的看着Mairon，眼中的坚冰似乎被长□□开一道裂缝，汹涌的暗流化成两道漩涡，想冲破那层薄薄的死寂。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侧的Mairon忽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住旁边的树才稳住身体，头抵在树干上。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他。他的长发盖住了大部分脸，露出的脸色格像纸一样苍白。我扑过去扶住他，他有些迟钝的侧过头来看着我，不太聚焦的眼神仿佛散射开来的星河之光，温柔而飘渺。
　　“我没事。”他捏了捏我的手，用的力气比平时更轻，“让我靠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
　　我伸手抱住他，他环住我的腰，头轻轻靠在我头顶，小心翼翼的把重量移到我身上。我咬了咬唇，以他的性格会向我示弱，想必是已经累的无法支撑，可此时此刻我除了让他依偎，什么都做不了。
　　Mairon静静地靠着我，不声不响。不知是不是主神的身体构成不同，他的重量相对于他的身高实在很轻，所以直到他把所有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也没有发觉。一旁沉默的西路瓦走上前来，似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才对我说：“陛下睡着了。”
　　然后他脱掉外套，铺在树下还算干爽的地方，我吃力地扶着比我高出一头的Mairon，尽量轻的把他放到地上坐好。他没有醒，继续沉沉的睡着。但即使这样的他依旧像个气度雍容的王，身上淡淡的光照亮了雨中的森林，令所有的阴霾都消失无踪。
　　我把艾洛抱到他身边，替他们撑起挡雨的光罩。西路瓦注视了他良久，才转向我。
　　“我要走了，请帮我向陛下道别。”他说。
　　我并不惊讶，对他笑了笑，“好。”
　　他微微颔首，转身走向密林深处，但没走几步，他又侧过头来，剔透的眸似乎比往日都明亮。“谢谢你对我说的话。”
　　我依旧笑着，“不用客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过容我多嘴问一句，你打算去哪里？”
　　西路瓦的嘴角似乎也向上挑了挑，“流放。陛下说被流放于我也许是好事，我虽然不明白，但想先试试看。”
　　我点点头，“那祝你好运。”
　　西路瓦加深了他脸上那个极浅的微笑，然后大步向远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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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Mairon像个老父亲有木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