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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麻烦来了 ...

  •   〖5〗
      季府后院,假山为障,十步一景,一方琴阁就修在水上,傍晚时,水雾缭绕,夕阳的余晖照在水面上,笼出一层浅浅的光晕,平和而美好。
      师季平日里最爱的,便是在此处弹琴。
      一炉香,一张琴,一曲《清平调》,一世长长久久安。
      琴魂阿真从琴里飘出来,坐在琴阁栏杆处,托腮盯着师季看。她那尚未成型的脸用面纱罩住,只剩一双朦胧含笑的凤眼,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人。
      素衣长袍,气定神闲,如瀑长发闲闲地散在脑后,只用一根布带轻轻绑着,颇有几分谪仙风骨。阿真的脑海里,依稀想起千年前的那位神女主人,不得不说,她和他还是有些相似的。
      这一世,阿真找到他的转世,到底是平静安稳的过完了二十年,此刻她很是满足,虽然说为此她付出了太过巨大的代价,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性命为契约,终于是抹去了琴师前世记忆中所有不愉快的部分。
      现在的琴师,虽然说还记得前世以及前世的前世,但到底都是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顾的琴师,千百年不死不灭,受上天所托,为天地万物鸣音,解世人困苦烦忧。
      给他找个事情做,果然能让他安分地守住一个身份过得安宁而长久。这一世的二十年甚至更加长久,怕是阿真这八百多年来与他过得最长的一次。是了,以往对于一个生死无意的活死人来说,活着死了又有什么区别,稍稍一个不注意他就不想活了。
      而为此颠沛流离倒了八百年霉的人,就只是阿真而已。
      早知道抹去记忆再加一个谎言就能搞定,她早八百年就应该下手了。

      三木敲响季府的大门,前院守门的莫小七见到他,慌忙将他拉出门外,神色紧张而忧心,生怕被子玉看到。
      “我说三木兄弟啊,下回让顾老板找个靠谱的说书先生可好?每回听完书回来,那丫头都念个没完没了,今天最是要命,此刻见到你们酒馆的任何一人,怕是要拿菜刀逼你们换人,赶紧的,千万别让她看到。”
      三木饶是无语:“你们家到底谁做主?一个丫头竟然能把你们管得死死的?”
      小七苦着脸:“谁做饭,谁说了算啊。”
      三木翻了翻白眼:“好吧,那我不进去便是了,我们家老板娘提醒先生,近来京中可能不安稳,或许有人为了神琴又要来犯险,先生如需帮忙大可开口提。”
      小七愣了愣,随即笑道:“顾老板费心了,可是这还真不用担心,切不说小爷我功夫高,没有小贼敢来外,那把神琴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发起火来比子玉还要吓人。我们家先生脾气好,愣是惯出了两只河东狮!”
      三木同情地拍了拍小七肩膀,意思是哥们保重,随即转身告辞。小七泪眼汪汪地目送他,临了不忘嘱托:“三木好兄弟,下回来给带点好吃的啊,今晚兄弟我又得吃齁死人的水煮白菜了。”
      三木万分同情地回头望了望他,替他叹了口气。

      小七对三木诉的苦,其实并没有夸张。
      师季是个心宽,喜静的人,偌大的季府,只有子玉一个侍女,这还是早些年府上唯一的女管家莫大娘捡来的,收在身边当个小丫头养,帮着照理食宿起居,莫大娘前两年病逝了,便留了儿子小七和丫头子玉继续照顾师季。说白了,师季纵然再有名气,府上加上琴魂阿真也不过才四个人。
      所以,子玉的心情,是决定师季小七主仆二人能不能吃饱饭的关键。

      夜已深,街上的更夫敲着梆子缓缓走过。季府前院,莫小七偷偷地捕了一条蛇,架了火烤着吃,子玉一早就睡下了,而师季却在书房反复描一幅画,似乎怎么也不满意,地上散着一团又一团的废纸。
      阿真则坐在窗前,对着镜子摆弄那张没有完全成型的脸,玩得不亦乐乎。脸上那团云雾幻化成不同的样貌,做着各式各样的鬼脸。
      师季偶尔停笔,呆呆地看着阿真照着镜子做鬼脸,竟会看入了神,然后翻了翻白眼,感到不可思议。
      “还好府上人不多,不然大半夜的路过窗前,也会被你吓死过去。”师季终于忍不住调笑,阿真扭过头,倒是一脸认真地问:“说真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怕鬼魂?”
      师季反问:“怎么,难道不该怕?”
      “那是啊,人有手有脚,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作为魂就不一样啊,你看我是琴魂,离了琴身什么都做不了,要是有天琴没了,那我就没了,难道怕的不应该是我吗?”
      师季执笔皱眉想了半天,摇头:“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毕竟我也没怕过你。”
      阿真转过头抬眼望了望院子里的那轮明月,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人类的想法,真复杂。”
      师季被这小丫头的故作深沉逗乐了,忍不住给她提议:“这个问题,有空可以请教一下中书侍郎大人,他每回见到你倒是挺怕你的。”
      阿真翻了翻眼:“等他哪天见到我不逃跑再说吧。每回见到我跟都见鬼似的,挺打击人的。”
      “等你哪天见到他不捉弄他了,或许他就不会逃了。”师季笑着伏身作画,阿真则回过头继续认真地盯着镜子里的脸,长长地叹气,语调无辜,“很早的时候,有个人,我明明待他很好,可他却老想躲着我。所以后来,我让巫女耶离给他下了个咒。”
      师季笔端一颤,又一幅画毁了。

      夜更深沉,街上家家户户都已入眠,季府门外却突然有些异动。
      苍白月光下,突然出现四五个带着花面具的黑衣人,阴恻恻地聚在季府门外,转眼便跳进府里,一点儿声响都不曾有。
      正对着季府后门的那棵梧大桐树上,一道目光将一切收入眼中。
      黑衣人刚刚消失,剑客叶少离便跳下梧桐树,抬眼望了望季府后门的围墙,翻身跳了进去。
      季府上下已经睡下了,月色临窗,一张箜篌古琴拢在月光下,淡淡的光晕浮沉似是人的呼吸。山水屏风后,师季安静地睡着,原本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
      几个黑衣神秘人却在眨眼间卷了神琴…来到师季处,一把点住他。师季惊醒,又瞬间清醒过来,沉声问是何人。而黑衣人并无人开口解答,只是扛了琴和师季就要离开。
      黑衣人转身的刹那,眼前所见景象却突然一变,只瞬间功夫,他们却不知为何站在悬崖边上,抬脚便会掉入万丈深渊。黑衣人集体谨慎地后退一步,互相望了望,为首的却突然顿悟,从怀里掏出一把线香,迅速点燃。
      “是琴魂幻境。”黑衣人首领挥着线香,香雾弥漫处,幻境缓缓消失。幻境凝结处,光影汇聚,最后化成琴魂阿真,怒气冲冲地堵在门口:“你们是谁?怎么会有‘破境香’?”
      黑衣人却不作答,彼此很有默契地直接冲过去,穿过阿真的身体,奔到了院子里。
      阿真很是郁闷,真是奇了,这伙人竟然还知道琴魂只能编幻境而不能直接对人怎样。
      追到后院。杀气一荡,院中无端生出一股邪风,但见刀疤脸剑客叶少离邪魅一笑,扛着剑立在院中,等着黑衣人。
      两方人对峙一眼,毫不废话,抽剑开打。
      阿真则急吼吼地跑到师季那处,见他被扔在地上,点住了穴却无可奈何。安逸了快二十年,她几乎都快忘记那种明明在眼前看着他受伤,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恨透了这种无能为力感。
      屏气,凝神,起身,转而向黑衣人走过去。
      似深渊鬼域一般的幻境沿着她飞起的长发缓缓蔓延,弥漫整个院落。
      箜篌琴不弹自响,琴音慎人。
      师季躺在地上,看着阿真发飙的模样,记忆深处突然有一些熟悉的画面隐隐闪现。大火,死亡,战争,尖叫,绝望…莫大的绝望感突然涌过心头,却又似游丝一般稍纵即逝,抓不住。他开始头疼,拼命想要记起些什么,但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突然卡住。
      “阿真!”他猛的叫住她,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她失去理智。
      琴魂猛然苏醒,幻境消失。
      阿真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失控了,被季叫住后,她细细回想,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么大的不安感,脑海里最终给出了一个名字,姬时。
      只有姬时有能破解自己幻境的香,只有姬时缠着自己几百年不放手…只有姬时,是阿真唯一怀疑过,可能最初给琴师中下长生咒的罪魁祸首。

      阿真思索时,院子那处的叶少离跟黑衣人们打得不可开交,子玉被闹哄哄的声音吵醒,刚走出门就被吓了一跳,慌忙大喊:“来人啊,遭贼了,莫小七,快出来抓贼!”
      话音将落,莫小七扛着锄头就从前院冲来,一眼望准打架的那伙儿,啐了两口,捋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
      “得得,你莫小爷的地盘也敢大半夜的过来撒野?”
      一个娇小的身影,扛着锄头就蹦进打斗人群中。然而不过几秒,就被剑客拎起来扔了出去。慌乱中,只听得剑客说了一句“一边去”。
      莫小爷的心灵表示很受伤。
      “你大爷的,这谁啊?”
      子玉阿真师季同时摇头,还真看不清是谁。

      这一边,叶少离招招致敌要害的功夫,丝毫不拖沓,几个黑衣人很快便撑不下去,不到一柱香功夫,撤得干干净净。
      解开师季的穴道,叶少离抱拳弓身:“季老弟,还记得我吗?”
      师季眯着仔细望了望,眉间浮上一层惊喜:“叶将军,别来无恙?”
      “将军?”子玉与莫小七傻了,叶少离则摆手:“既然已离庙堂,身处江湖,就不必再提那些虚衔。”
      “叶大哥,你几时回的京城?为何今夜刚巧出现在这里?”师季问道。叶少离眉头一皱:“此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说不清,但老弟你这次的麻烦不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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