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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桃花台 ...

  •   桃花岛早年因遍植桃花得名,后雪千寻命人将满岛的桃花除尽,负责重新种植花木的艺师喜好百花,尤其钟爱蔷薇,所以如今岛上种植多数的还属蔷薇花。而桃花台附近,则种着荼蘼。

      荼蘼开于暮春,素有“一年春事到荼蘼”之说。所以,荼蘼花开过之后,这一年的春花也就此终结。故而荼蘼既有盛极之意,却也隐含着最终闭幕之意。

      盛极而衰,这样的寓意,无论怎么说都算不上吉利。只是桃花岛时气温暖、四季如春,倒也没能看到荼蘼衰败的时候。

      凉风习习,卷来数瓣幽香隐然的白色花瓣,落在绯之的衣上、肩上,使之忍不住伸手拈起一瓣。从这里抬头看去,绯之已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桃花台,以及桃花台周边高大的荼蘼花架。

      登上桃花台的玉阶后,已有侍女站立在两旁伺候,木色早在桌案上摆了各色果盘和小食。赤雎将春雷琴放在案上便退至一边,夜弥则抱了绯之在蒲团上坐稳了才隐入暗处。

      午时时分,正是荼蘼最盛之时,空气之中,盈溢着的,都是荼蘼的幽香。风过的时候,片片飘落的,也都是荼蘼的白色花瓣。

      淡淡一笑,绯之修长的双手轻轻抚过琴面,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瞬时扬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

      自高台之上飘下清澈明净的琴声,如青峦间嬉戏笑闹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飞舞的彩蝶,那样的清寒高贵。夹杂着徐徐清风,那美妙的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及,又似乎很近,缭绕耳际。悠悠扬扬,似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

      心静声即淡,其间无古今。

      “台上是何人奏曲?”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在侍女的带领下经过桃花台,他身月白素面直裰,面容方正,肤色微黑,双眸冷冽,看起来年纪不大,身量却颇高,身板也很结实。

      雪千寻的琴声气势磅礴,她自负半生,连琴声也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人臣服。封稷想到近年传闻中雪千寻收养一位故人之女,都说琴音如其人,能奏出此等妙音,想必奏曲之女定是钟灵毓秀之人。

      封稷年方十八,正是男儿血气方刚之期,何况……他还未册妃。

      先帝对长公主的宠爱世人皆知,传闻先帝还给了长公主一张空诏,若是长公主有意,做个女帝也无不可。若能得到长公主的扶持,想必那个位子会比他的好皇兄更近一步。

      想到这里,封稷不禁有点心热。

      “回禀殿下,这会儿在桃花台上的应是君女公子——主人的贵客。”解意看了封稷的神色后又补充了半句。

      皇姑姑的贵客?桃花岛几时放过外人上岛了?封稷不免感到一阵好笑,显然雪千寻拿人命当肥料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

      “那长公主现下?”封稷略带疑惑地看了看桃花台的方位。

      解意的名字既然叫解意,当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但她还是应道:“主人已在玉堂殿等候殿下多时。”

      君绯之相貌过人,饶是见过雪千寻这样的人间绝色,初见绯之时解意也实实被惊艳了一番。封稷想上桃花台见奏曲之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解意只好拿出雪千寻的名头让他知难而退。

      “如此就莫让长公主久等了。”封稷隔年才来一次,自然不想给雪千寻留下什么坏印象。

      桃花台离玉堂殿不远,有一条石子铺就的蜿蜒小路,路两旁皆种满了翠竹,风一吹竹叶便哗哗作响,穿过竹林便是玉堂殿。岛上时气温暖,即便在冬日里,庭院也不见萧瑟,但见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曲廊回旋,碧树琼花,好一派奢华美景。

      待解意将几处主要的院落对封稷介绍过后,她将人引到一处东西向的敞厅。

      敞厅建在一处高台上,四角飞檐,周围花木繁盛。封稷不动声色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只见四面的雕花窗棂此刻都卸了下来,里头清一色的花梨木家具,式样简洁优雅。北面一架大理石山水屏风,花瓶里插了时新花卉,布置的很是清雅。

      “子侍给皇姑姑请安。”说话间,封稷已恭敬地冲着上座行了一礼。

      雪千寻眸色淡淡,而后抬手一指身遭的花梨木官帽椅:“不必多礼,过来坐吧。”与对绯之的态度截然不同,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一股冷然的语调。

      待封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侍女流水般的上茶果点心。端了青花缠枝莲纹杯,封稷微笑着开口道:“两年不见,子侍见皇姑姑风采更甚。”

      这倒不是封稷客套,雪千寻已年过半百,但数年来容颜不改,也许上天对美貌的女子总是特别厚爱吧。东篱皇室的男子相貌都只能说是普通,难得几个容貌出挑的,也大多是地位不高的女子所生,上不了台面。就算是雪千寻的母妃——如今的东篱太后,在当年也不过是个充依的位分。几位有些脸面的皇子、公主,相貌基本平庸,并非是贵妃们生得不好,而是皇上的底子不好。

      好在,他们的尊贵,让人无法忽视。

      无视封稷眼底里的探究,雪千寻淡淡道:“无非数着日子过罢了。”

      她避世已久,纵有大才也无心涉世,无欲无求无嗔无念,可不就是数着日子等死呢。

      封稷自不敢接她话茬,只好进入主题:“皇姑姑说笑了,侄儿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扰。太后娘娘寿宴将至,父皇想请皇姑姑进宫参宴,多年未见,太后娘娘也十分想念皇姑姑。”封稷压根不敢提让雪千寻进宫给太后贺寿的话,毕竟雪千寻从来就没给过东篱皇室一丁点儿的面子。

      雪千寻看了他一眼,眸子平静无波,仿似在看一个死人。

      这样的眼神让封稷有些羞恼,但他再一看,雪千寻已收回目光。

      往日封稷代封日冕请她回宫,她一概拒绝。只是这次恰好要送绯之回西楚,出岛必是要经过东篱国的。雪千寻倒不在意经过东篱国不进宫问安引起的流言及后果,只是自己十余年未回宫,突然的却有些想念起来了。

      “好。”

      闻言封稷却惊讶了一番,此次开口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他也隐约听说这位皇姑姑虽与当今太后是亲母女,却对太后毫无母女之情,甚至她对整个东篱国都毫无情感。有一件秘闻,传说当年她想要毁了皇宫,是太后娘娘与当今圣上极力劝她才罢手,虽然封稷并不认为一位从小养在孤岛的公主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在岛上休息两天再回去吧。”

      雪千寻话毕也不等封稷回应就起身离去,倒是解意看出他的窘迫,对他行了个礼道:“殿下请随我来。”

      蓼风轩是靠近桃花坞的一处院落,封稷以往都被安顿在这里。大得令人吃惊的院子只有廖廖数人,早有丫鬟打扫好房间,推开窗望出去,明媚的阳光使一切都惬意安然。丝被轻软、桌几鲜亮,书案上还放了一瓶插好的蔷薇花。

      封稷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微烫的茶香扑鼻而来,啜上一口齿颊留香,竟然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色泽翠绿,香如幽兰,味浓醇鲜爽,芽叶肥嫩显白亮。转了转茶杯,明彻如冰,晶莹温润如玉,一望即知是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的越窑精品。

      荒岛之中,一饮一具极尽雕琢……就算是封稷,在宫里也少见这些好东西。

      这会儿有些空闲,封稷想起刚才在桃花台上奏曲的人,便向解意问道:“不知你刚才所说的君女公子是什么来历?”

      果然来了。收起无奈,解意勉强咧开一个笑脸先问道:“不知殿下可听说过琅琊君家?”

      封稷答道:“你说的可是西楚的琅琊君家?”

      解意吃吃笑道:“这世间还有几个琅琊君家?”

      西楚琅琊君家、南晋青显谢家、北秦锡纳林家、东篱枫城花家,这是四国最古老也是这个世间最有权势的家族,若说还有能与他们齐名的世家,也只剩下独居塞外不问世事的敦煌明月家了。

      封稷又问道:“西楚的人怎么会到东篱来?”

      四国传承数百年,领土之间泾渭分明,东篱与三国隔着一片海,除了沿海贸易互通有无外,在政治上却是极少来往。

      解意道:“君家小姐在襁褓之龄已深重剧毒,世间只怕除了主人之外,无人能救。”

      雪千寻精通医术在东篱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精通到如此地步,倒是封稷没有想到的。

      不再多问,封稷感叹道:“能让皇姑姑出手救人,琅琊君家,果然不简单。”

      以往来说,关于雪千寻的传闻大多是杀人的事迹……

      解意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并非是看琅琊君家的面子,主人早年与君惑老将军相交,君家小姐正是君老将军的嫡孙女。”

      “原来如此。”封稷笑了笑,也不再问雪千寻跟君惑是如何相交的,脑子里却想着天下之佳莫若楚国,楚女多情且以貌美。也不知道这位君家小姐相貌品性如何。

      解意看到封稷的样子,不禁在心底暗暗摇头。这位三殿下虽说文武双全,性情温和,母妃赵氏不仅受宠出身又好,按理说太子之位实是有望,只是这么大个人却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跟解意想的不错,封稷果然开口道:“君家小姐琴艺高绝,不知我心慕拜访,会否太过突兀?”

      兵来将挡,解意状似有些为难地说道:“今日是君家小姐十一岁生辰,公主一向待她视如己出,说不定此时已有安排……”

      一提到君绯之的年纪,封稷果然失了大半兴致,只淡淡道:“无妨,既然是君家小姐的生辰日,小王自当备些薄礼相赠。”

      话毕再不提想见君绯之的话了,解意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也不觉失笑,这个三殿下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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