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圣剑魔》拓印

8、八

　　剑雪托杯浅酌一口，深深吸气，享受溢出杯沿的香气，轻轻晃动杯子，望着碧汤中摇曳的倒映，[动之以情，老套过时之招。]

　　[哦…汝倒是看得透彻，那换你来讲，吾是为何？]吞佛童子只闻梅香并不喝茶，单手覆在杯上，挠有兴味地看着对面。

　　[无益之事，你不会为，为之，必有所图，居心太过明显，同样的手段，对吾并不受用。]

　　[同样的手段…]吞佛心念一转，随即笑道，[吾确实意外，会让汝有此番感觉，现在的汝并非对敌方，何谈手段……吾之真诚，表现得还不够么？]

　　[物尽其用，吾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这就是你所谓的真诚。]停了会儿，见他不开口，颇有兴致的眼神在催促他继续往下说，剑雪双手捧杯，目光一直定在水面上，看着瓣瓣梅花在动荡的茶汤中载沉载浮，[吞佛童子，吾亦讲过，只求一处安身，只为继续生存，没有威胁，吾形同废人，从此不问凡尘，不阻碍魔界之路，这便是益处，不必再废力寻找吾身上其它可用之处，无，笼络人心，要看对象，不是任何人都适用。]

　　[好，好！]吞佛童子轻轻击掌，[算是汝第一次对吾说这么多话，分析得精彩，再世的汝，倒算改了一个好习惯，不再有疑问，是汝看破还是不懂装懂？]

　　[无坚持的信念，没有探究真相的执着，自然不会有疑问，有些事，不懂，就随它去吧！]

　　[哦……汝这样说，是在否认之前的生存方式，是在否认汝之所为具备的意义么？还是…]眼中精光一闪，笑意冷透人心，[汝终于认清事实，否认吾之化身，一剑封禅的存在。]

　　剑雪闭上眼睛，双手用力握紧杯身，指尖压得泛白，似乎是在压抑什么情绪，良久，才缓舒一口气，放松绷直的身体，[旧梦已逝，花季早过，不存在于当下的人，提无意义。]

　　[不存在于当下，存于汝心中，真无所谓，又何畏惧于提及，剑雪，重铸杀诫，不正是汝怀抱一线希望的表现？汝……是否在等待一个机会，或是奢望某种可能？]

　　试探的话语执意要将往日的伤疤揭开，看看里面的创口是否真的愈合。剑雪没有犹豫和迷惘，清澈的眼眸中覆着一层比冰雪还冻人的寒霜，隔着这一层，叫人窥不出心底的真意，[吾说过，重铸断剑是对故人的缅怀，他们…皆是剑雪无名记忆中不可抹灭的存在，而你，吞佛童子，是惜命之人不该惹上的对手，保持距离，才避得开祸。]

　　[汝的执念随着死生交替而被磨灭了么？原来以命换命的交情不过尔尔……还是汝口是心非，剑雪，重握杀诫，吾或许还变得回他……汝不想么？]

　　剑雪将杯中梅茶饮尽，自斟一杯，看向吞佛手里未动的茶水，[你不是要饮茶赏梅？入得进口才称得上品茗。]

　　[赏梅，用眼用心，品茗……]鼻端凑近，石杯轻摇，[闻香也可谓品。]

　　[随你高兴。]剑雪不再说话，专心喝茶，然而，虽垂眼敛神，却难以忽略投诸在自己身上两道灼灼的视线，是打探是揣摩更带着逗弄猎物的兴味，他装作毫无感觉，深翠的瞳底映在粉碧相间的茶面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茶末，却更显冷沉。

　　？？？

　　无欲天内

　　紫宫太一从公法庭带回讯息，正与素还真坐在桌旁讨论。

　　[前辈的刀伤颇深，却未有被感染毒体的现象，伤周皮肉似被一层冰片屏蔽，血管断口冻结，毒体难侵……]说到这里紫宫太一略有迟疑。

　　素还真缓声催问，[有何异状，但说无妨。]

　　[冻结伤口的寒气与当时驱散毒雾的寒气同样，而且颇为特异，虽附着于伤处却不会影响伤势，如轻羽薄膜，只起阻隔作用，且会慢慢被吸收，散为虚无……奇怪的是，对方下手狠绝，大有杀人夺命之意，为何又要在刀气中渗此寒意，做法自相矛盾，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素还真微一沉吟，轻叹道，[不管怎样，法无吾前辈无碍便是好事，至于对方的做法么……以劣者所见，还需从长计议……]

　　这时谈无欲走了进来，见到紫宫太一微微颔首，对素还真使了个眼色。紫宫太一也注意到，知道他们有事要商谈，当即起身道，[所托之事已成，太一不多打搅，二位前辈，请了。]

　　素还真出言挽留，[唉~至少让劣者敬茶一杯聊表谢意，脱俗仙子谈无欲所珍藏的上等茶叶乃百年难求。]

　　谈无欲冷瞪他一眼，配合他唱大戏，[太一君，既然来了，何不多坐一会儿，让谈无欲一尽地主之谊？]

　　紫宫太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桌前俨然一副主人派头的素还真，脸上笑意不减，脚却往后蹭去，[前辈厚意太一心领了，无奈与教母有约在先，如有机会，下次定然与二位前辈尽兴，太一就此告辞。]说罢行了个礼，匆匆走出去。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唉…道友，你那眼色未免使得太过醒目，叫太一连教母都搬了出来，唉唉…]

　　[乖巧懂事，知分寸进退的小孩才讨人欢心。]

　　[耶~道友你话中有话哦…]素还真自斟自饮，又替谈无欲倒了一杯茶，[享用不尽的好茶，乃人生一大乐事，道友以为呢？]

　　[是哟，在别人居所，拿别人的茶招待客人，素还真，你倒会捡现成的便宜。]谈无欲坐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脸色立变，[白湖菊花飞凤，你…你……]

　　素还真微微一笑，拂尘甩上肩膀，[道友，素某在帮你打扫无欲天之时，竟然扫出一罐稀世珍品，唉…如此宝贝的茶叶，你怎舍得弃之不要呢，下回，记得知会一声，素某不介意帮道友你回收废品。]

　　这明明是他埋在石碑下的——谈无欲捧杯的手微微发抖，[素还真，你打扫地还真仔细。]

　　[耶~道友过奖了，寄人篱下，自当劳心劳力。]

　　瞧他说得一点都不脸红，不禁让人怀疑此人可知[羞耻]而字怎生得书，[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谈无欲低喃。

　　素还真眉头一挑，[道友说什么？]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句至理名言。]谈无欲轻咳一声，正色道，[东西已到手，只是…人还未确定。]

　　素还真思索片刻，[不急于一时，尚有变数可待。]

　　[方才紫宫太一的来意……]

　　[有了表示即是化被动为主动，只是……]

　　谈无欲见他面色沉凝，对他所想，心中已摸透九成，[离手之鸢，牵线，难矣。]

　　[难也要做，不过这事需慢慢思量，眼前首要，便是寻得关键之人，道友，你可探得燕归人的下落？]

　　谈无欲道，[只有一人知情，然知情不报，与不知并无差别，此人，单我一人出面恐怕不够排场。]

　　[那…道友是在邀素某同往咯？]轻松的语调掩不住满腔快意。

　　谈无欲横他一眼，[说到排场，不是你素还真的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