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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六十七章 ...

  •   第六十七章纯臣
      自古为人臣子者大凡忠臣、奸臣、诤臣、佞臣、权臣,乃至于纯臣,或名留青史或遗臭万年,不一而足。一个皇朝为官者不知凡几,多得是庸庸碌碌无功无过,自定品出仕到年老荣退,葺尔小官连皇帝的眼都入不了,何谈在圣驾前露脸。
      这样的终身成就正是梅东冥眼下可望而不可及的,与迫不及待做梦都想出人头地的大梁官员不同,他恨不得大梁的陛下就此遗忘了天牢里有他这一号人物,让刑部的大老爷们判他流放千里到个鬼都不晓得在哪儿的犄角旮旯,他也好顺理成章的“暴毙”。
      让人纳闷的是金陵城波澜忽起有人试图浑水摸鱼的当下,萧景琰皇帝老儿不专心致志地撒网捞鱼,居然还有心思给他添乱。
      好吧,天神原宥,不是他刻薄地看不得萧景琰有好日子过,实在是那位大梁的陛下空闲的时候便见不得他好,忙得脚不沾地了居然还见不得他好,天理何在啊!
      “咳咳,梅宗主,在下没聋,你的腹诽可否说得小声些?”
      恨恨地别过头懒得搭理隔壁“邻居”一副“皮笑肉不笑”油盐不进的厚脸皮。
      兴国侯家的世子,有没有继承到兴国侯的七窍玲珑心肝不知道,他的厚脸皮倒是妥妥学了个十成十。
      “世子,您自前天起进了天牢,从诸子百家谈到魏晋名士,从神农百草说到伤寒论,草民不想知道您喜欢的究竟是秦腔清谈还是代面歌舞,只盼着您能记着眼下身在天牢的困窘和您阶下囚的身份。”
      “梅宗主是嫌我吵,想要静静的意思?”
      正是!
      不论闷在肚子里呐喊过千百遍,对上兴国侯世子湿漉漉水汪汪像猫儿般闪动着无辜讨喜的神采的大眼睛,他总会不自觉地把到了喉咙口的拒绝咽回去。
      原因无他,除却冷漠冰寒的外壳,兴国侯家的小小少年有着和飞流叔极为相似的一双灵动澄澈的眼眸,仿佛世事再如何丑恶都无法将其污染的纯美。
      当他成为这双眼睛的主人所恳求的对象时,梅东冥觉得自己难以拒绝的人名录上莫名其妙的又新添了一个——有些糟糕的直觉啊。
      “草民区区身无长物的阶下囚,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世子折节下交的。世子一片赤诚何必浪费在草民这无用人的身上?”
      阴暗的天牢恰到好处地替兴国侯世子遮掩去了他羞赫的面庞,门阀贵族的高墙大宅之内被娇宠着长大的世子难得一回有求于人,茫然不知如何启齿在所难免。何况能否从梅东冥的口中得到答案犹在其次,该不该问,能不能问,方是他东拉西扯了两日兀自犹豫不决首要的原因。
      “梅宗主过谦,家祖家父都对梅宗主赞誉有加,学识出众武功过人,允文允武乃是我大梁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要我多向梅宗主学着些。”
      学什么?学什么不都没能帮他逃过朝廷撒下的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所谓才华都只能锦上添花,难以雪中送炭。
      可惜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足与外人道,更不足与兴国侯世子道。世子决计不会无的放矢地夸赞吹捧他,背后的用意耐人寻味。
      “草民进京前才行过冠礼,正是老言侯纡尊降贵为草民加冠,老言侯的恩情草民铭记于心。世子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草民知无不言便是。”
      梅东冥只道念祖父的好处绝口不提父亲,想来前段日子父亲远赴江左使计拿人用的法子大大得罪了这位江湖第一帮派的宗主,言世子乖觉地没在伤口上撒盐徒惹梅东冥不快,吞吞吐吐地将心中疑惑娓娓道来。
      “其实近来府中变故颇多,素来温柔周到的父亲自打廊州归来没多久便与母亲起过争执,他们关起门来争什么我虽不得而知,此后父亲下令将母亲禁足在家,母亲以泪洗面伤心度日我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我曾请教过父亲,父亲闪烁其词不肯言明不说,连母亲都只字不提说是与我无关。我揣揣难安心事重重,友人本欲宽慰一二才引我去那‘明月坊’听曲赏舞,没想到反而一头栽进陷阱险些连累了父亲一同遭难。”
      耷拉着脑袋神色萎靡的言世子说到这儿忽而抬起头,眼露渴望地盯着木栅栏另一边的梅东冥,恳切地哀求道,“梅宗主与我父亲一路行来,想必对父亲的异样有所耳闻,若是,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一二?”
      “草民确实知晓些许内情,却不是不肯说,而是不能说。世子,此事言侯爷定有自己的道理,你,你莫再追问为好。”
      入京之后寄身天牢自顾不暇,何来闲情逸致去管兴国侯家那档子闲事,再者,兴国侯家的夫人沉溺于往事痴缠执迷,搅得兴国侯内宅不得安宁,在他而言可谓利大于弊。
      既然如此,他愈发不能为世子解惑。
      “梅宗主要怎样才肯帮我?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定不推辞。”
      不错,懂得等价交换的规则,没有天真到以为兴国侯世子的身份到哪儿都能吃得开,是个脑子清楚的孩子。但是他要的不是世子能给的,得他的父亲兴国侯才有资格应许下同等的代价。
      “草民私以为世子年不过志学且是家中嫡长,令祖寄望甚大,不当被这些世俗腌臜迷了双眼乱了心神。令尊乃一家之长,世子越过父亲越俎代庖干涉后宅阴私怕是多有不便,旁人知晓了心善些的说一句孝顺,险恶些的不定说世子目无尊长视令尊如无物,届时世子当如何自处?”
      “梅宗主说的我也曾思虑再三,故而心不在焉误中他人圈套算计落得被关进天牢的下场。”或许是想到了自己非但没能帮上父亲反而给他老人家添乱,神情黯然的言世子耷拉下脑袋扁着嘴呐呐低语,瞧着说不出的可怜,“我都这么惨了,梅宗主就帮帮我吧。”
      好,好有趣,多招人欺负的小可怜!
      “飞流叔……”
      “暖暖?”
      始终扮演着一个聆听者角色的飞流突然被点名不无吃惊,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睛以他这个年岁人所不应有的纯澈一心一意地注视着眼界所及处唯一值得他在意的暖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飞流叔果然我见犹怜远胜劳什子世子啊。
      “飞流叔明日朝食想吃什么?”
      “啊?”
      “暖暖突然有些馋夫子庙旁闻香楼的桃花糕了。”
      “我去,等着。”
      江湖第一人毫无顶尖高手的傲气,在他而言暖暖的心愿是第一要紧的,二话没有立马行动。别说桃花糕杏花糕梨花糕,就是要星星月亮他也会为他取来。
      梅暖暖眉眼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心情地挥挥手再挥挥手。他的飞流叔对暖暖就是那么好,只要不与某人的禁忌相冲突,他就是飞流叔心目中最最要紧的“暖暖”。
      于是乎,隔着腿粗的栏杆装可怜的兴国侯世子眼睁睁看着飞流径自走到牢门边,推门,出去,反手关上门,没入黑暗的天牢尽头……
      “门,门,门没锁?”
      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浅笑,这几日比邻而居习惯了梅东冥儒雅表象的言世子仿佛看到了他微笑地亮出滴血的獠牙,落在他眼中的自己是不是成了到嘴的肥肉势在必得的猎物?
      “自飞流叔进天牢与我同住起就没再上过锁。我若真要走,多加几道锁也关不住。”
      我?不自称草民了?
      “既如此,梅宗主为何不一走了之?”
      “我带着飞流叔浪迹天涯亡命江湖一点都不难,至多此生不进大梁地界又有何妨。但我带不走我身后江左盟的数万弟兄。我若抛下他们,他们就得任人宰割、家破人亡。”
      “家,家破人亡?竟这般严重?”
      “个中情由世子以后问了侯爷便可知晓。倒是为了从我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世子能给出什么样的价码?”
      咦?
      “梅宗主愿意告诉我了?”
      小世子稚嫩的脸庞上显而易见的惊诧取悦了梅东冥,然而令梅东冥改变初衷的原因可不是言世子努力卖乖讨饶,相反的,脸上明晃晃写着“我很无辜快来欺负”的兴国侯世子让他忽然心生歹念——梁皇陛下全然信赖的臣子能臣干吏无非那么几个,如能借此机会让兴国侯“忙碌”起来,他这边的压力不就随之减轻很多?
      只是那言豫津也被某人纳入了“对水牛有用且不得伤害”的范围内,他不得不避开飞流叔才好动手脚。
      “兴国侯的家务事我本心不愿插手,免得事后侯爷怪罪。世子若是不急着追根究底,我也无须拼着被侯爷埋怨多这个嘴。”
      “不不不,梅宗主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是说,我……”
      “世子不妨再想想。”
      “我,我,不用想不用想,我要知道。梅宗主需要我做什么尽可言明,我定竭力为你办到!”
      “好,有世子这句话,梅某破个例,给你记次帐,待日后向世子讨要这个人情便是。”
      债这就欠下了?
      这些日子以来心心念念的谜团即将掀开它神秘的面纱,事到临头言世子忽而生出虚无的不真实感,幸福来得未免太过容易,他不禁疑神疑鬼起来。
      “望梅宗主届时手下留情。”
      “世子信不过草民?”梅东冥故作不悦地挑眉薄怒,“信不过不说也罢,省的世子杯弓蛇影听过反悔。”
      “梅宗主,梅宗主,梅宗主……”见梅东冥作势返身坐回牢里的石床上眼看着不搭理他,言世子顿时慌了神急切地试图留住梅东冥,方才的犹豫立时三刻被他抛诸脑后,“梅宗主莫要误会,我绝无反悔的意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言宽保证,但有所需无不应允。”
      很好!鱼儿咬钩!
      “世子事亲至诚实在难得,望你多体谅侯爷的难处,将来莫要错怪侯爷。”说事之前先卖个关子,把个言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警钟大响,接着隐去小熙从中动的小手脚,将途遇平国侯夫妇、客栈夜袭诸事如数家珍细细说与言世子知晓。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有心借言世子之手搅浑水却不能做得太明,言语中不得不藏些不尽之言,说得太多徒惹人疑窦适得其反。
      “草民不敢言侯爷和夫人孰是孰非,只得据实以告,草民多嘴劝世子一句,莫要偏听轻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遇事宁可相信侯爷和夫人的爱子之心。”
      刚被意料之外的“真相”冲击得找不着北,梅东冥的“劝慰”在言世子看来苍白无力得更似是宽慰。
      “多谢相告,我到时自会明辨是非决不会贸然行动伤了父亲母亲的心。梅宗主相劝的好意我亦心领,日后再图报答。”
      “世子已然许下允诺,草民相信世子言出必践。”
      如此一来,原本对梅东冥的用心尚存疑虑的言世子彻底信了他此前所言,再一思及母亲的举止反常和父亲的郁郁寡欢,无不与梅东冥口中的“真相”相印证。愈发忧心忡忡惴惴不安的言世子连飞流去而复返都未曾留意到,何况是他眼中的“好人”梅东冥悄然浮现在嘴角的一抹狡黠的笑。

      一时风声鹤唳闹得金陵城鸡犬不宁的御史王茂参奏内廷泰和公主草菅人命藐视国法,陛下包庇公主徇私枉法案最终雷声大雨点小,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
      先是刑部大张旗鼓地拘了“明月坊”上下人等,鸨母和红牌名妓甄月亮下狱严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似乎也没能审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过不多日传出鸨母暴毙天牢甄月亮重伤几不治的消息。
      查,彻查,梁皇陛下的钦旨明明白白一丝不苟;审,严审,刑部官员的刑讯严丝密合坚持不懈。两相较劲之下始终坚持原先的供词半点未曾改口的甄月亮心志之坚连刑部上下官员都感叹不已。
      甄月亮不肯改口翻供,兴国侯世子难免背上散播谣言的罪名。骑虎难下之局在梁皇陛下看来确实难解,更为难的是刑部之前悄悄派出的暗探第二日上被发现抛尸城外成了又一桩悬案。
      刑部有意立杆垂钓蒙来大鱼,却猝不及防反被鱼儿拖下水,一来二去既无法寻到元凶首恶,又不好向陛下交差,莫非真要拿个小女子问罪不成?
      一面是自小看大的子侄,一面是居心叵测的无名黑手,萧景琰说什么都不愿明知子侄蒙冤还下旨惩处,何况还有个自申有过的敏琮参合在里头,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误听误信误传尚待商榷。可如若不加惩处,天牢里还有个“公主草菅人命”的受害者揣着手等着看笑话。
      梅东冥这小子从事发起至今一言不发作壁上观,难保打的就是瞧着他一步错步步错,借机脱身一走了之的主意。
      难,真的是难。
      于是,“明月坊”和受刑伤重的甄月亮自此悄无声息地从金陵地界上消失;兴国侯世子酒后失言处以罚金禁足;泰和公主先前已被禁足半年,一罪不二罚,就此抵过;至于大皇子萧敏琮则只字未提。感念于柳皇后的雷霆手段,宫禁中时常没了几个宫人算得了什么稀奇事,有人肯为他们掉几滴泪记挂上几日已是了不得的好人缘,过不多久再无人会想起。
      天牢中与梅东冥相邻作伴了几日,被飞流“天下第一好叔叔”模样刺激得险些自插双目的兴国侯世子都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了。
      对此梅宗主暗搓搓嗤之以鼻,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门阀子弟,拿坐牢当做新鲜有趣,哪里懂得自由自在的可贵,继而对言世子愈发爱答不理。
      这种难得的摆谱维持到兴国侯亲临天牢接儿子出狱终告一段落。隔着监牢的栅栏,言豫津和梅东冥都心知肚明,陛下之前的举棋不定已有定论,继续关着梅东冥不闻不问断不可能,破冰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就看梅东冥接不接招了。

      黝黑的天牢中,噼啪作响的火盆为过着暗无天日不知岁月的牢狱生涯的阶下囚们带来几许温暖和光亮。
      大梁金陵城中的这座几乎有进无出的天牢曾埋葬过多少达官贵人的性命已经无从考究起,光是来探监的形形色色人等就足够令天牢中的差役们只当自己是聋子是哑巴。
      还记得那一日天牢里关进了个江湖人,年纪轻轻温文隽秀怎么看都不像与人争勇斗狠厮杀搏命的莽夫,这个年轻人讲起话来条理分明礼数周到,尽管几次三番把衙门里的大人们都气得不行,却自始至终没让差役们觉得他是个身负高深武功的练家子。
      直到青年误中毒药险些丧命,牢里的头头们悄悄说要是这位不幸没了,强行闯进天牢住下的冷面煞神能拆了天牢把他们全都杀了。专管着这间牢房的差役直说他爹曾见过冷面煞神少年时的模样,从那时起就已是了不得的高手,现在一巴掌拍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啊。
      所幸老天爷保佑,年轻人转危为安,他的隔壁紧跟着关了兴国侯府的世子。两人有说有笑猜谜打趣,浑似两三天的功夫里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把差役们看傻了眼。
      坐牢都坐得有滋有味,难怪兴国侯进了天牢没能见到愁云惨雾面有菜色的儿子直接黑了脸。
      “拜见言侯爷。”
      “父亲——”
      言宽、梅东冥二人齐齐起身向牢外的言豫津施礼,飞流一如过往我行我素,瞥了眼言豫津只做未见。
      言豫津向梅东冥略颔首致礼,随即在言宽牢门外垂手而立,正色道,“传陛下旨意,言宽酒后无状胡言乱语,罚以禁足三月并罚五百金以示惩戒。”
      “言宽谢陛下恩典。”
      罚金禁足当真是天子恩宽下的小惩大诫,险些惹出泼天的祸事,陛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自然是出于爱护子侄的长者之心,他为人臣为人侄,理当感念于心。故而叩谢时言宽的真诚是真真切切由内而外的。
      “恭喜侯爷,世子此番算得上有惊无险,日后还需多加小心,莫要再中了奸人诡计。”
      这个梅东冥,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话里话外既是挑拨他们君臣又在离间他们父子,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挑拨离间能奏效。
      “看来梅宗主虽身在天牢却对天牢外的动静依然了如指掌,果非池中之物,本侯佩服之余想来不必替梅宗主多担一份心了。”
      “侯爷谬赞,草民阶下囚徒身不由己,区区鬼蜮伎俩只求自保都尚且不暇,难入陛下和侯爷的法眼,何敢劳侯爷挂念。”
      明明不是爱逞口舌之快的人,每每遇上言豫津总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憋闷,不针锋相对拼个高下还都难分难舍。
      “非也非也,本侯可不是全然夸赞梅宗主手眼通天无所不知,反倒为梅宗主着急。进了天牢这才多大的功夫,梅宗主对外界的掌控已力有不逮无法如臂使指了?”
      “恕草民愚钝,侯爷这话草民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金陵城好歹是朝廷机要所在,若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都无法全然掌控让梅东冥占得先机,他如何对得起全然交托信任的陛下。
      他的话无形中令梅东冥心生不安,兴国侯表现得越是不慌不乱,他隐隐的不安感越是强烈,终至维持不住惯有的笑容。
      “本侯此来,一则为了带我儿回府,二则是替梅宗主捎来消息。梅宗主曾言道江左盟谋反乃贵盟大长老父子师徒自行所为,与盟中他人无关。今日正是要告诉梅宗主,江左盟上下事涉谋逆的人证物证皆已到达金陵,陛下宽仁视你为自家子侄,徇私的机会同样留给你。梅宗主该知晓陛下要的是什么,何去何从,不妨自行决断。”
      好一个视为子侄,好一个同可徇私。江左盟交给黎、甄、苏三位长□□同打理,朝廷钦旨一日不下便乱不了,兴国侯手中当真握有致命的证据就决不会巴巴地亲下天牢透露给他知晓。
      “请侯爷明示。”
      言豫津领受皇命有备而来,不屑于卖关子,直截了当把江左盟送上门的“把柄”痛痛快快拿出来刺激梅东冥一把。
      “前日本侯府中潜入数名黑衣蒙面的刺客,幸而侯府守卫森严才未被其得手,府中死伤十余名护卫将其中大半或擒获或格杀。”
      “梅宗主可知这些人是何人指使何处所派么?”
      兴国侯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蠢也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草民愿闻其详。”
      “执意装傻充愣可不是吾皇陛下乐见的,梅宗主因着先梅宗主长苏兄的渊源与江左盟总有几分香火情,本侯窃以为梅宗主是断不会坐视江左盟沦为叛乱的江湖匪类,幼年的伙伴们被押上断头台不管的吧。”
      幼时伙伴,们?
      蓦然圆睁的眼随着长长的睫毛无力地扇动轻轻阖起,久违的倦意瞬间袭来,令他猝不及防全无准备。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他忍气吞声苦心孤诣一再退让,满以为挟泰和公主一事可逼得天家妥协,却不料黎珂甄仲竟把江左盟拖上了权衡的天平,给萧景琰递去了屠刀利刃。
      “敢问侯爷,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梅东冥几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断字片语,一度拿他束手无策的言侯爷暗自窃笑,数次交锋各有胜场,说到底是因为梅东冥敢对自己心狠的缘故。此番闯下祸事,眼看性命难保的不是他,而是幼年的伙伴,他倒要看看梅东冥还能不能壮士断腕置之不理。
      “本侯说得清楚明白,江左盟帮众扮作刺客行刺本侯不成,被府中护卫或死或擒一个都没走脱。经本侯讯问,被生擒中人为首的是你江左盟长老之子黎珂、甄仲,俱被本侯秘密关押。事情经过清楚明白,至于原委么,只能问梅宗主麾下的帮众们何以要行刺本侯了。”
      “侯爷关押了他们?”
      人是被兴国侯拘禁还是被交由刑部关押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兴国侯以此要挟他就范,定然是要拿小珂和阿仲以及他们身后江左盟帮众的身家性命来换他的低头。
      “不错,正如梅宗主所想。人,本侯扣下了;事,本侯未宣扬。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能不能让这件事仅仅只是个‘误会’,都要看梅宗主的选择。”
      选择?他还有得选择么?
      “梅宗主莫怪本侯狠心,怪只怪你那江左盟中的兄弟不懂梅宗主的良苦用心,白白送给本侯一个可趁之机。”
      被言豫津突如其来的宣告砸得发懵的梅东冥一个踉跄跌坐回牢内的石床上,嘴里泛起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良久方才低哑着嗓音道。
      “本以为言侯爷乃是梁朝的权臣,没想到草民错了,侯爷竟一心一意要做梁帝陛下御阶下的纯臣。”
      “这个跟头,草民栽得不冤。”

      本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看到有看官留言说小梅戏份少,本座表示,这章小梅戏份大大滴,嘻嘻,开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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