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蜃哥儿

4、烂俗

　　【烂俗】

　　你说……
　　你说那些影影绰绰的或是笑着或是淡漠的脸，他们是否都遇到过关乎自己的一段被冠以烂俗的故事？

　　这个城市和这群人，似乎越来越不允许感情爆发的太极致了。仿佛压抑便是常态，爆发就是烂俗。
　　甚至我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当我站在这个晃眼的广场上经历着一场突然而来的暴雨时，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人的情绪在被放大十倍以至于近乎烂俗的时候，也是真实。

　　那晚，茧冒雨找到了我，而后我一言不发的同她一起回了家。
　　我自始至终也没去问关于婵和她的事，因为我认为解释当是她的责任。但那一晚，她只是从身后紧紧地搂住我，关于这场闹剧的话一句也没说。

　　……
　　“晖，你信我么？”
　　“不信。”
　　“我要你信我。”
　　“药，帮我递一下。”
　　……

　　凌晨，我收到了婵发来的短信。她为今晚的失态感到抱歉。我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向茧的眼睛。
　　她被强烈的光线刺激醒了。在她皱眉的那一瞬间，我立刻关掉了手电。
　　四周重现黑暗，我听到茧在浅浅的呼吸。不知为何，床上躺着的明明是两个人。但我却感到无比的孤独。

　　【新闻】

　　清晨，一条新闻映入眼睑。
　　“昨日凌晨，一青年女子从本市游乐园的摩天轮上跳下，当场死亡。经初步核实，此人为国内的新锐雕刻家……”

　　这条新闻很快就被一些明星的花边新闻所替代。毕竟，就算这个时代从不缺乏批判者，现在的群众比起哀悼艺术工作者来说还是更喜欢凑明星的热闹。

　　我反反复复比对着那张并不清晰的死者照片，一遍遍拨打着昨夜还跟我发来道歉短信的电话。直到当我确认那个死掉的女人就是婵的时候，我才将一个啤酒瓶狠狠地砸在了茧的头上。

　　“她，她是犯病了。婵有精神分裂，我见过她的病例！一定是昨晚突然发病了才会去死的。”茧捂着头，呓语般的喃喃着。

　　血从她的手指缝隙中渗了出来。

　　“不怪我……晖你告诉我，你安慰我，说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她无力地跪在我面前，用沾了鲜血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裤脚。
　　我看向她的眼睛，委屈的像个孩子。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的手里。你也会去告诉别人说我是因为抑郁症才死掉的么？”
　　她神经质地颤抖着，像抓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抱住我的腿，怎么也甩不掉。
　　“婵吸那个！……她一定是吸食过量了才死的！对，当年我就是要帮她戒毒，但是没成功。她怪我放弃了她，怪我一走了之。我那时候也没钱，她找我借钱，我、我没有……我害怕她才离开的……真的，你信我。”
　　“闭嘴。”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发自真心地抱怨了句，“你还真是恶心。”

　　她恐惧地看着我，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在我看来，此刻的她倒更像是一个毒瘾上来了的瘾君子。
　　“茧，就到这儿吧。”
　　我挣开了她的手，就这么穿着睡衣和拖鞋跑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新生】

　　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茶几上竟已布满了薄薄一层灰尘。我瞬间对这个久居多年的地方感到陌生与恐惧。于是快速地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逃离似得再次走了出去。
　　我又变得无家可归了……

　　此刻，抽身于不安定因子的安全感与不知该去往何处的茫然让我感到十分脱力。突然很想养一只狗，然后形影不离的相伴一辈子。
　　我来到宠物市场，用随身携带的钱买了一只金毛与田园犬的串儿。抱着它刚走出几步便转身飞跑回原处，将狗又还给了卖家。

　　这样自私且不负责任的决定似乎总在发生，甚至我也会为了自己而冲动地做出这样的事。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相伴一生呢，或许明天从摩天轮跳下的人就是自己。到了那天，狗怎么办？

　　我仍是孤身一人地走在街上，从白天直到夜晚。饿了就随便买一个面包，渴了就喝一瓶矿泉水。走到走不动的时候，就席地往马路边一坐。忽然羡慕起那些拾荒者来，因为这样的行进掩埋掉了许许多多致命的不安。

　　期间，茧给我打了无数次电话，我只是任由它响着，直到屏幕彻底黑了下来。
　　那晚，我醉醺醺地从朋友酒吧里挽着一个人的手回到家中。我和那人在喘息过后并排躺在床上，我竟有种回到了那间有着绿色纱窗的小屋里的错觉。

　　酒气混杂着窗外独属于夜晚的味道，我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来……那一层白天极力想掩藏住的悲伤情绪在这一刻彻底迸发出来。
　　当身边的陌生人再次摸索着伏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听到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下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