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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困兽之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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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礼节,秦修远先绕道送了Annas回酒店。严锡与Annas并排落在后座,一路上安静地只有嗡嗡的行车声。
秦修远冷着脸直视前方,偶尔极快速地从后视镜划过视线。而被视线划过的人,梗着脖子看着窗外,一次都不肯回头。
只剩一个Annas,瞅瞅前排,又看看身侧,浅色的眼转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个来回。
车停时,秦修远侧过头,温声对后座的Annas再三表达歉意,并表示改日再登门致歉。确实对于Annas而言,今天属实一场无妄之灾。
“It’s not a big deal.”Annas不甚在意地冲秦修远摆摆手。然后紧接着转身牢牢拥抱住严锡,以侧脸挨着侧脸的亲密姿势道别 :“See you!”
严锡被这举动着实吓了一跳,但也不至于反感。便也抬手回抱,好哥们似得轻拍对方的后背,低声道:“今天,谢了。”
头挨着头,胸膛挨着胸膛,画面堪称温馨。
但温馨的气氛没持续到三秒,。突如其来的一声响亮车笛,吓了两个人一跳。稍稍拉开距离望向前排。
只见前排的秦修远低垂眉眼,皱眉直盯着按在方向盘的双手。
“抱歉,误触。”言语间伴着难得出现一回的懊恼神色。
“Opps!”Annas狡黠一笑,像是终于发现了一出有趣的恶作剧。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快速在严锡脸侧扎实地附上一个贴面吻。“mua”声音之响亮,紧接而来的关车门声都没能盖住一点。
抽什么疯?严锡用手背死劲儿蹭着脸,被这一口亲的浑身汗毛倒竖。
可始作俑者却不觉抱歉,反而回身刻意得提高了音量,叽里咕噜大喊出一句话,快活地边笑边跑远了。
至于说了什么,反正严锡是一个字没听懂。但在他“不经意”的余光中,却瞄见秦修远本来松弛的双手,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反射性地握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
怎么?Annas是骂人了,还是又说了什么骚话?
看着秦修远不怎么愉悦的侧脸,盲猜是后者。
但鉴于两个人仍处在一种微妙的冷战中,严锡实在开不了那个口问他。
回程的路上,没了Annas的车内,空间反倒变得出奇得狭小,空气也更加稀薄与凝固。不止没人说话,就连喘气声似乎都消失了。
就在严锡以为自己要一路窒息着回去的时候。在一个足有一分半红灯的十字路口前,如死水中突兀浮出的声音,打碎车内一池平静。
“与Annas的私交,”秦修远顿了一下,似乎在调整措辞,“尽量不要过密。”
“为什么?”严锡岔开双腿,放松身体倚在靠背上,轻佻地勾起嘴角:“我挺喜欢他的。”
不是猜不出来,这一番“告诫”,多半与Annas方才某些骚断腿的基佬发言有关。但今天他已经听了两遍内容相似的祈使句,伴随着脑海浮现的那双圆溜却满含轻蔑的眼睛,令人疲惫而生厌。
“不要什么事情都好奇。”秦修远皱眉,语气斩钉截铁:“严锡,你不是。”
“我是不是,你不清楚?”那点笑意被吝啬的收起,严锡听见自己冷静但咄咄逼人的对质:“那天早上,你醒着。”
“你醒着,也知道我做了什么。”
确信笃定的语气。
遮盖的帘幕被猝然掀开,掩盖于其下的隐秘心思被当事人搬上台面,当做呈堂证据反倒打得没做的那个措手不及。
秦修远哑然地张口,声音艰涩地回应:“那只是……你的错觉。”
错觉,好奇,或者雏鸟效应,叫什么都可以,独独不能带有任何暧昧的意义。
迫切盖棺定论之后,秦修远自顾自地为此继续添砖加瓦:“生病时受到照顾,因此产生感激和好感,人之常情,你只是混淆了、搞错了,所以……”
“秦修远。”严锡打断他,印象里,这是第一次从对方嘴里如此郑重地听到自己的名字。“你怕了。”
“你在怕什么?”传来的语气出奇得平静,“怕我死缠烂打?还是怕我恼羞成怒,坏了你那些把我蒙在鼓里的计划?”
“我……”一个字,而后便没了下文。
或者说,秦修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种从没有过的茫然袭向了他。
是啊,他在怕什么?死缠烂打?严锡不是能做到那种份上的人。计划?就算一条路不通,他还备着其他小道。
所以,他究竟在逃避什么?
路口的红灯只剩下十秒,车里依旧是迟迟未有对话的沉默空白。
在最后倒数三秒钟时,后座传来一声嗤笑,那笑声漫不经心却又充满讥讽,紧接着是车门沉闷的关合。
秦修远顺着声音方向抬头,却见严锡已经跨过格挡机动车道的栏杆,三两步走到人行通道上。
来不及有太多思考,秦修远就近靠边停车,也顾不上停得是否违章,甩上车门连忙追上去,一把拉住气冲冲大步向前走的人。
“跟我回车上!”
夜深,偏僻,打车多半都没人接单的地方。他不能放严锡在这里胡闹。
但严锡并不领情,挣扎着试图甩开束缚。不知道自己气得眼眶都红了,像头小兽一般抬头瞪着对方,咬着牙警告:“松手!”
“这么晚了,你能去哪?”
“老子乐意!不劳您操心。”
秦修远强按情绪,克制着音量:“你现在不冷静,我们明天再谈,先回去。”
严锡不予理睬,自顾自低头继续去掰扯,只可惜那只手铁钳一样拽得正紧,掰了半天纹丝不动。
“谈什么?”严锡停了动作,气极反笑:“谈你经纪人的份内职责?还是谈我脑子坏了眼睛瞎了?”
“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严锡嗤笑,“扪心自问,你有一刻正视过我么?”
不是因为许子晋,也不是因为门柱子不喜欢他,更不是因为委婉拒绝而愤怒。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千不该万不该,不能否认他的情感,不能否认他对自己感受的了解与笃定。那意味着,他连作为对等人格的可能都否定掉了。
闻言,秦修远想反驳,但没开口就被严锡冷声打断。
“所以没什么可谈的。最后问一遍,你松不松手?!”
秦修远没作答,但手上的力气没有丝毫松懈,昭彰强硬态度。
“不松是吧。”停顿片刻,严锡几分痞气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舔舐着口腔内方才打架留下的细小伤口,负气笑道:“行,谈!咱们特么好!好!谈!!”
话音落,一拳直奔秦修远的半边脸而去。
这是严锡从前打架时养成的野路数,趁不注意,开局一记勾拳。
今天也是靠这一招先打蒙了许子晋,随后正胸上蹬踹出一脚,紧接飞身扑上去,能补几脚是几脚。一套连招下来,多半吃不了大亏。
只可惜现在对面站的人,是秦修远。
对方以严锡根本看不清的动作速度弯腰躲闪开后,电光火石间,严锡只感觉拳头一空,左侧膝窝一酸,再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扳腕压肘,撅着胳膊压跪在地上。
经典擒拿招式——他经常在电视上格斗节目里看见这一招,就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自经历。
屈辱而疼痛的姿势,动一下,胳膊就像是要活生生扭掉一样的刺骨。
“我去你大爷!”严锡仍然不甘心得挣扎,即便剧烈地疼痛使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依旧声嘶力竭地骂:“秦修远!我去你大爷!”
挣扎过于剧烈,拼着胳膊脱臼也要反抗。
看着严锡额头渗出的汗水、青筋暴起的太阳穴,低垂的半边侧脸已经憋得满是血色,秦修远皱着眉,到底是没忍心狠下手。
手下的力道一轻,便被严锡挣脱。
哪成想严锡挣脱的第一反应不是逃离,而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冲上来,一把抱住秦修远的腰腹,依靠全身重量“咚”一声将人压在地上。
成年男性奋尽全力的一撞,即便是练家子也难以抵挡。即便在跌倒时秦修远刻意调整方向,尽量摔在道旁相对柔软的绿化草坪上,但落地时,依旧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我去你大爷!”严锡跨坐在他的腰腹上,以绝对有利地制高位置,接连砸下几拳。秦修远只能被迫蜷起双臂,并拢护住重要的头脸部位。
“你瞧不起我!”严锡声嘶力竭:“凭什么你想搬就搬,想走就走!凭什么你要我东,我就不能往西!凭什么你想划线,我就得认!凭什么!!凭什么!!”
秦修远根本无法回应,只有余力专注精神,吃力接下毫不手软的拳头。
他是退让了。可对方上头,招招打得结实,偶尔一两拳专挑相对柔软的腹部砸去。
三伏天,即便深夜也依旧闷热的天气。腰腹相接处的炙热温度、砸在两臂和胸腹的沉重份量,终于也激起秦修远火气上涌,一波一波冲得理智的堤坝逐渐溃散。
寻到一刻间隙,秦修远迅速撤开双臂,以迅雷之速反按住严锡的一条手腕,腿向旁一侧,迫使两个人滚了半圈,形势瞬间被掀翻。
他上,严锡下。
用两膝压住对方的胳膊,横起手臂扼在其咽喉位置,用全身的重量轻易就将严锡压制得动弹不得一点。
“还打么?!”秦修远伏低身体,直视着严锡满是血丝的眼睛,在鼻尖挨着鼻尖的距离间,喘着粗气逼问。
此刻的严锡只剩一个脑袋还有些活动的余地,被迫着仰起头,露出一片线条利落且光洁的下巴。汗水倒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莫名像泪珠儿。
整个人在轻微缺氧中不断加重呼吸。哪怕如此,还是一身反骨地不服输,满脸桀骜犹做垂死挣扎。
“去…呼…去你大爷!打!”
说时迟那时快,严锡猛地抬头,用尽残余的所有体力,如同跃出水面的鱼儿,一口咬上近在咫尺的另一片嘴唇。
瞬间,唇上传来一阵剧痛。
“松…组(嘴)…”
秦修吃痛地皱着一张脸,用空余的那只手钳住严锡的两颊,企图逼迫对方松口,谁知对方咬了钩就怎么都不撒嘴。
“显(想)…得…美…”
混混吞吞地发狠话,混混吞吞地回应。很快人声消失,只有越发剧烈的口水声传来。
起初这绝不能称作一个吻。
那不过是拳脚的替换形式,唇齿撕咬着唇齿,唾液混叠着血液。犹如两头雄兽,用利齿互相攻击,毫无任何温情可言。
但不知从哪一刻、哪一个信号开始,或许是严锡误打误撞深入对方微张的齿缝,无法控制地在其内大肆攻城略地,又或许是秦修远反客为主,用自己的缠绕住对方那条不安分的作乱者。
呼吸相融、气息交换、唇齿厮磨……用于争凶斗狠的荷尔蒙,逐渐转化另一种更饱含别种意味的比赛。
上一刻,严锡被裹着融进对方的口腔中。下一刻,秦修远便被不甘示弱的双臂揽紧脖颈,被缓缓勾勒上颚。
急切、混乱、失去节奏、换气困难的一吻,但没人在意“吃相”问题。
撕咬的利齿化作诱人的饵食,不断引诱着上钩的人,深入再深入。
那些朦胧、含混的情感有那么几个瞬间,在迫切对彼此的需求间,变得清晰,但很快又随着下一轮激烈的进攻,而再度变得昏沉。
等到两人都足够饱足、清醒回神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连路灯都已经三三两两的熄了。
停止亲吻后的很长时间,仍然没有人说话。
他们仍旧以重叠的姿势,交颈而卧。
都是成年男人,激烈的吻总伴随着某些激动,紧密相贴的躯体,不言而喻地互相硌着对方。
在心照不宣等一切平息的时间里,严锡一边脱力地仰躺在草坪上,感受着覆盖在身上的坚实身躯,与埋在自己颈窝里的温热呼吸,一边又忍不住意犹未尽地小口嘬着秦修远藏在衣领下的锁骨。
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确认了,真弯了。
然后紧接着第二个念头——爽。
从来没有一场亲吻酣畅淋漓到他浑身发软,从前那几场面目模糊地恋爱,在此刻就像褪色失真的旧电影,在现在满脑子嘭啪爆炸的烟花中,越发不清晰。
“烟花”放了好半天,终于等到欲念的爪牙慢慢平息蛰伏。秦修远撑起手肘,在两人上身之间支起一小段,垂着眼,俯身无声地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锡也无声地注视着秦修远。
之前他就察觉的秦修远的眉骨高耸,轮廓较一般人深邃,现在距离近了,还能发现在右边眉尾里还藏着一颗痣,隐隐约约的,莫名得想让人摸摸。
想着,便也这么做了。柔软的眉毛触动着指尖,细微的痒意,惹得严锡忍不住露出一个像猫儿般偷到腥的愉悦笑意。
狭长且上扬的眼眸,在昏暗夜色里晃动着水一样的泽光。
秦修远看着,看着,忽然抬起手,完全盖住这一双眼。
瞬间,严锡不明所以地陷入彻底的黑暗中。反射性地眨了眨眼,睫毛扫过掌心的同时,他也听到一声不算分明的吞咽。
“怎……”
“让我想想。”秦修远打断严锡的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格外餍足与低沉。
“你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