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烬熹年》辜月

9、辉煌的夜

　　当最后一束阳光被地平线切断消失不见，夜幕呼啦啦降临。
　　地面上的皇宫里灯火辉煌，此时皇宫就是人间的太阳，照耀着地面，如同白昼一般，夺去了夜晚月亮的光芒，月的光辉也在人间的灯火下黯然失色。
　　今是这位年轻的祁泽皇帝妘寒二十岁生辰，皇帝生日乃节日，民间更是处处张灯结彩，好一派喜气洋洋。皇宫中，宫娥们忙忙碌碌的布置宴会，不多时，各国使者、大臣、和那些达官贵人都开始纷纷鱼贯而入。
　　妘寒此时正座在正中央，看着相互交谈甚欢的宾客们，转头瞥向了一个空位，有些无奈地扶额：妘罹那家伙不会忘记今天这事了吧，今天罹来找自己时自己还特地提醒他别忘记了，现在却是连影子都没有看见。
　　在座之中几个眼尖之人顺着妘寒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
　　不知是谁先咋呼了一句：“诶，今儿这寿宴怎的不见离王呀？”
　　“哈哈哈”一道刺耳的笑声响起“在这都城谁还不知离王风流倜傥，沾惹多少少女心，我那三皇兄现在还不知在哪家流连忘返呢！”言语里是藏不住的明嘲暗讽。
　　在几个亲王里，总有几个对不上盘的，这位四王爷妘齐平日总是被妘罹压制着风头，每次都很憋屈，同时对妘罹是从民间寻回一事颇为介怀。一有机会便会去找妘罹的茬。
　　“是呀，皇兄，你看看，这三皇兄这么无法无天，也太不把天子威严放眼里了！”六王妘臬也不怀好意地插一脚挑拨离间着。
　　“哈哈，各位皇兄在聊什么这么起劲呢，说来也好让小七也来听听”一阵明朗清脆的声音传来，妘酃逸一袭月白色，慢悠悠踏入大殿。
　　　“我虽是最小一个，但也明白不能这背后说人的不是，况且三皇兄也是皇家之人，自然也会明白这些事理的，各位兄长也不用太忧心此事了。”
　　“咦，这不是酃王吗？他不是去游历去了吗？”
　　“天子生辰，当然得回来啦！”宾客们小声议论着。
　　当妘寒看见妘酃逸来了之时，眼底的笑意十分明显，“原来小七还记得回来啊，若不是朕的寿宴，估计小七现在还在外头玩吧？”
　　妘酃逸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郝色，不自在地挠挠头，“哪有，臣弟在半年前在琼州时就计算着日子往回赶了，就怕耽误了皇兄的寿宴呢……”
　　“琼州？小七啊，你居然去了边海那么遥远之地呀？那可是大陆最东边了！”妘齐惊讶道。
　　“是呀，那的风土人情很是有趣，便去那瞧了瞧。”妘酃逸笑着开口道。
　　“咦？三皇兄去哪了？”见着自己相邻座位无人，便环顾四周道”三皇兄虽平日是散漫了些，却不会荒唐到忘记这等重要之事啊？”
　　妘寒闻此，扶额道“你三皇兄前些日子得到一有趣之物，或许耽搁了……”
　　“哦？”妘酃逸闻此，不由好奇起来。
　　在这皇家几兄弟闲聊之时，两位丞相没有插话与表态，一个是左相于罡，正在一脸笑地应付着各宾客，而右相风寻熹不知何故，顾自低着头自斟自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太监一道如捏着鼻子般尖细又拖的长长声音打破了对话：
　　“离王到------”
　　妘罹一袭红衣走来，那魅惑之态立马就吸引一片目光。
　　妘齐、妘臬见此冷哼一声，阴沉地看着妘罹，不做声。
　　这一切都落在静静地一旁看着的阿绯身上，包括之前那些议论，阿绯耳尖，老远就听个一清二楚了，眼色沉了下来，心里嘀咕：就是这两人了吧？既然爱嚼舌根子，若是哪天嚼断了也怪不得别人吧.....呵呵......
　　感觉到小东西为自己愤愤不平，轻笑一下，妘罹用手指尖轻轻揉揉它的小脸颊，小声哄到“小东西没事的，本王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放心吧！”
　　阿绯看到那妖孽般的脸上笑得越发邪魅了，思忖一会儿，就不做声的又默默趴下了。
　　众人看到妘罹侧着脸对着肩膀喃喃自语，才注意到他肩膀上趴着个圆滚滚的小白团子，粉蓝的眼睛半眯着，尖尖的耳朵时不时抖一下，柔顺发亮的毛发带有点点绯红的花型图案，如同冬日红梅在雪中，极为美丽。最吸人眼球的就是那一条毛乎乎的大白尾巴了，那尾巴正如同围脖一样裹在妘罹脖子上，看起来很软和的样子。
　　在场的妃子、女宾客们无不睁大眼睛地盯着阿绯，脸上精彩一片，惊喜连连。
　　阿绯似有不解，酝酿一会，忽的一惊，莫不是面上秃毛了？这可不得了哇！自己身为神兽虽有不用搽粉抹香之需，倒是省把银子了，可最怕莫过于秃了毛。阿绯心惊胆战摸摸小脸，还好还好，毛兄还健在.......
　　妘酃逸在一旁入眼见着是一只白尾小兽，觉得稀奇，这莫不是就是皇兄说的有趣之物？
　　“三皇兄，你可算来了，小七还担心这次回都见不到三皇兄呢”妘酃逸调侃道。
　　“咦？居然是七弟呀！哈哈哈，你可算还记得回来了，你三皇兄又没出都城，当然见得到我了。”妘罹看着妘酃逸，脸上露出别样的笑容。
　　妘罹在几个兄弟里，除了妘寒，就和七弟妘酃逸最相处得来，加之妘酃逸本身性情洒脱，无功利世俗之意，几个兄长也都很照顾妘酃逸。
　　“这是......？”妘酃逸一脸好奇地打量起阿绯。
　　“前几日进贡，瞧着这小东西很是有趣，便向皇兄讨要了来。”
　　妘罹将阿绯原本耷拉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托起来，道“小东西，这是妘酃逸，记住了么？” 　　阿绯明白妘罹的意思，这是叫自己认可妘酃逸，还有的潜台词就是———以后不准欺负他。
　　阿绯以为十分的不屑，他以为谁都今天那郡主和那个谁，老丞相的儿子一般闲得慌爱找茬？
　　妘酃逸见自己三皇兄还煞有介事的还介绍一番，不由乐了，看着阿绯露出了一个微笑。
　　阿绯直愣愣看着妘酃逸，什么情况？对着这张和妘罹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没有那份妖娆，却是带着一些洒脱清逸。而且对上妘酃逸的一双茶晶色眼睛，纯净剔透，很是漂亮！整个人给阿绯的感觉就是，很干净！
　　从和妘罹进入这皇宫后，自己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类，知晓这里就是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赤橙黄绿青蓝紫，人人都在里头走一遭过一遍，这颜色无论是纯色亦或混搭、撞色，这人没一个正常点的。而眼前这人类却令它感受到澄澈之味，如同在面前摊开了一幅水墨画般。
　　妘罹和妘酃逸面对站的，距离不远，阿绯盯住妘酃逸，然后慢慢把尾巴伸到他额前，轻点一下，看着有些蒙了的妘酃逸，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然后又在妘罹肩膀上卧下了。
　　它已经认可了他。并不是因为妘罹。
　　妘酃逸有些呆滞的摸摸刚刚阿绯尾尖轻触的地方，突然有些莫名的欣喜。
　　众人入了座，而妘罹身边坐的就是妘酃逸。
　　不知为何，阿绯觉得妘罹自进了殿后有些不太对劲，气息有些紊乱，阿绯留了个心眼。
　　妘齐也注意到这个小团子，眼中精光一闪，开口道“三皇兄，你那是何物？似乎很有趣，不如借我看看。”
　　妘罹眼皮都没舍得抬起来，装作没听见的继续逗着阿绯。
　　“你！”妘齐没想到妘罹会这么无视他，算盘落空，妘齐心有不甘，正准备再度开口质问妘罹。
　　妘寒打断道“好了，今天是朕的寿宴，妘齐，适可而止了！”
　　听到妘寒冷声开口，妘齐也只好悻悻作罢了，却是私下里捏紧了袖袍。
　　忽然一位小太监上前和妘寒小声交谈几句之后，妘寒沉声道，”今晚宴会太后抱恙在身，不便前来，开宴！”
　　阿绯可以明显察觉妘罹在听见这句话后，紧绷的神经忽的松懈了下来。
　　宴会上，丝竹悦耳，舞女们迈着轻盈的步伐，扭着水蛇腰。精致的菜肴也开始一道道欢快加入了宴会里，送上餐桌。
　　阿绯看了看四周相互攀谈拉家常的宾客大臣们,忽的兴奋劲儿就来了。
　　冗长的岁月里阿绯在霍山过着清汤寡水偶尔漂着两三根葱的日子，委实索然无味了些。而后入了人界，倒是合它拍子，遂一拍即合，欣欣然和人界做了好邻居。惋惜的是随后去了人界也最多走马观花见识人界的夜景，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像这等热闹阿绯却是不曾见过的。
　　见此，原本爬在妘罹双膝上的阿绯便立起，将前肢搭在桌面上，双脚踩就在妘罹腿上，探出一个绒绒的小脑袋露出桌面。见阿绯看得乐呵，妘罹撸了撸阿绯颈脖后的短毛，也任由它去了。
　　不多时，原本还踩在某人腿上的阿绯就任性地爬上了桌子。
　　阿绯看见桌角摆着这流光溢彩的九色琉璃酒杯，对着自己耀武扬威着。酒杯表面光滑剔透，映射着灯火，光彩夺目。阿绯甚是好奇，凑近了去瞧，后又倚着酒杯去够里边的酒，琢磨着舔一点来尝尝。
　　世事难料，酒杯兄一个站不住就摔去了一遍，阿绯倒是反应快了，险险避过了被酒杯兄洒一身酒的命运。
　　这酒杯倒就倒吧，偏偏还喜欢来个声势浩大，阿绯避开酒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炫彩琉璃酒杯坠下，随之“嘭！”
　　“嗯？”众人的目光十分一致地投向妘罹桌上的阿绯，有几位还夹杂着些不悦。
　　见到满座的人们妥妥贴贴地坐着，现下皆直直地盯着自己，阿绯想了想不知该做什么，干脆端坐在一旁。
　　妘齐见这时人都注意到了这小兽上，不由露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最近皇宫里发生一些怪事，不知各位知道吗？”
　　“齐王所说，莫不是指嫔妃和各家养的宠物被吃？”一位大臣附和到。
　　“正是。”
　　嗯......皇宫里老鼠也如此猖狂了？阿绯疑惑道。
　　妘齐微微笑着盯着妘罹道，“这也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吧，若没记错，刚好是三皇兄养了宠物之后发生的吧？”
　　阿绯无力看着上空，这污水泼的有点远……泼的有点无辜.......
　　“天啊，不会就是这个东西咬死了我的金丝雀吧？”
　　“还有我的小鹦鹉！”
　　一些女眷窃窃私语，宠物大多是女眷在家闲无事是养起来的，不过一位武将却开了呛“离王殿下，本府所养一只灵鼠也惨遭毒手，是不是该给出个交代！要知道，灵鼠乃灵兽，可是极为珍贵之物！”
　　这般声音如响鼓使劲锤，阿绯听得一弹，寻着望去，见是个黑皮糙汉子，模样倒是和声音风格相符，不去当门神辟邪也是浪费人才了。
　　阿绯再一闻话语的内容，灵鼠被吃了啊？啧啧，谁这么好福气有这等口福，还让自己背了黑锅……
　　“最好离王能给个解释！不然老子跟你没完了！”葛里说着说着就直接爆了粗口。
　　妘臬和妘齐一脸幸灾乐祸，妘齐又随即出声道，“三皇弟，你可不能偏袒啊，葛将军还需要一个交代呢！”妘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妘罹的机会。他得不到的妘罹也别想有，即使妘罹会交出那东西，也会和葛格结下梁子，这葛厘乃一员猛将，脾气暴躁不好惹的货色。
　　妘罹妖孽般的脸上带着冷嘲，却越发笑得灿烂，“四皇弟，不知你有何证据证明本王的兽宠是凶手，若是无证据，本王可是要告你个诬陷之罪！”
　　“世上没有那么巧合之事，是吧，就在是你那宠物来了的这几天才发生的？委实是....”妘臬也插一句，而且并未说完，却让人有想象的空间。
　　妘罹听见后看着妘臬，桃花眼里闪出妖异的光芒，看得妘臬忽然心里发毛。
　　妘寒脸色有些难看。葛厘虽然骁勇善战，也是出了名的计较之人，他的小肚鸡肠自己也有所耳闻，罹若真惹上他的话可就不妙了。
　　就在双方对峙局面中，一道清亮的笑声打破僵局，“四皇兄，皇弟认为此言差矣。”
　　“七弟，你来插什么话？”妘齐皱眉，见妘酃逸来坏自己好事，有些不满。
　　“三皇兄这宠物食的是素，想必不会为四皇兄口中的凶手了。”妘酃逸指着还在往嘴里一个劲塞的阿绯轻笑着道，说完就瞪着纯净的茶晶眸子好笑的看着阿绯。
　　阿绯亦是回了个感激的眼神回去。
　　这少年人委实好啊，阿绯感动得泪汪汪，本来准备叫妘罹来搭戏的呢！
　　“什么！食素？怎么.....”妘齐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
　　妘齐一眼看去，妘罹桌上的菜肴里，现留下的全是肉食，而妘罹的筷子和碗里无油渍，显然就是阿绯挑着蔬菜吃了。
　　先前阿绯听妘齐说时准备去捞块牛肉来垫垫肚子的，听妘齐话里苗头不对劲，眼睛一转，一计上来，爪子立马顺势方向一转方向就抱了一碟水焯鸡毛菜来。看着这绿得油亮可人的叶子，阿绯下意识不屑得瞥过头去，纠结好半天方才扭转过头来，磨蹭地把头伸到碟子面前，犹豫了好半天下，这才视死如归一般将那青绿菜叶囫囵吞入腹中。
　　阿绯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蔬菜之属，一股泥巴味儿，如今自己这般遭罪也是把妘齐给记上一笔，还有妘臬那小子。
　　这一切都被坐在一旁的妘酃逸瞧见了，看着阿绯刚刚灵机一动的动作和现在一副吃着毒药的样子嚼着鸡毛菜，如同发现新大陆般新奇，俊逸的脸有些忍俊不禁。
　　阿绯还在一股脑塞着叶子，一转眼看见妘酃逸澄澈透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还露出明晃晃的笑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慢吞吞地咽下了几片叶子后，便对上妘酃逸的眼睛。
　　阿绯倒不担心这个少年会把自己的小动作供出去，示威似的瞪了妘酃逸几眼又回头去和蔬菜们“干架”去了......
　　......
　　妘罹亦是瞧见了，低头见着小东西生硬地嚼着咽着青菜，身上的冷意渐渐散了，笑意爬上他的桃花眼，兴致勃勃地捏了捏阿绯鼓鼓囔囔的腮帮子，阿绯还含了一口的青菜，妘罹这恶趣味的动作，差点没让阿绯把这嚼碎的青菜渣滓给吐出来！
　　原来小东西这么讨厌青菜呢……妘罹记住了。
　　阿绯无意抬起头看见妘罹笑得一脸得意和阴险，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妘罹对妘齐毫不在意，就算小东西不能帮他圆场，他也自有办法，若是这么点小事也能困住他妘罹，那他便不是妘罹了，也活不到今天的。
　　妘罹笑里夹杂着丝丝冷意，只不过，他们既然敢算计到小东西身上来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至此，妘齐的计划落了空，悻悻坐了回去。
　　不过现下来就苦了阿绯了，它做戏要做完呐！本来就装作吃饱即可，没想到妘罹这妖孽落井下石，不时往自己嘴巴塞青菜萝卜什么的的。而最令阿绯抓狂的是，妘罹一脸趣味的拿着肉来挑逗自己，自己只能心动再心痛地狠狠扒开送肉的银筷，一脸心酸的看着肉亦是心酸地躺在瓷碟里。
　　阿绯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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