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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练习曲(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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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国色
和田气质豫南容,细镂精雕黛色浓。惜惜群峰无艳福,情随萨福上高峰。(他人的妙笔)
喜阑搬了一大盆的衣服去了盥衣的后院里。春棠急三火四的打发了人来寻他。跟随了去,掌匙妈妈的房间在独立的□□小院里,他历来是脚也扳不进去半只的禁地。如今春棠一见了他,居然抢先的把他拉了进去,且是安顿在了弹花面的正厅大椅子上坐了。
“妈妈这是何意?”喜阑被她那笑盯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想要站起来却被春棠一把的按住。
“我又不吃了你。”春棠一双细眼笑的弯弯,手里的汗巾被她一双蓄着长长指甲的手反复搅动着,“喜阑啊。你说你来的这几年,妈妈我并没有亏待你吧?”
那谁知道。喜阑心里那么想着,面上却只是笑道:“那是自然。”
春棠这才舒心道:“我素日就说你是个极念恩的。断然是饮水思源,不会做那过河拆桥的事的。整个流觞堂里,说起来其实真的没什么人味儿了,都他妈的给老娘钻钱眼儿里去,上下都在打诨玩暗通,其实妈妈我不是不知道手下人如何的编排算计我,奈何我也只是个女人,谋生不易啊。。。难免就有时要假模假样的拿着架子,才镇得住场面。”
“妈妈究竟是所为何事啊?”喜阑听她开始说这些不着四六的瞎话了,越加的一头雾水。
春棠说着正动情的地方,见喜阑一脸懵懂,无奈的拿那手绢儿假假的拭了一回泪:“喜阑啊,俗话说十年方修同舟渡,我们能遇到,也是上辈子修的福气。而今你有了好去处,我自然是为你高兴的。还希望你日后富贵发达了,逢年节的也惦记妈妈一回就是了。”
喜阑这才明白了一点端倪:“妈妈的意思是说。。。。”
“装吧装吧你个小东西也是个滑头儿。”春棠细细的拿指头戳他一回,“你小子交了什么大运了?尉迟家的小公子要来给你赎身出去了!光是订金就下了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不过那小公子要我别声张,我拿了人家的钱自然会为人家办事的。今天开始你什么也不要干了,只管安心的休息着,调养得精神着的给我出门去,也算是风光了。”
尉迟凛。
喜阑心知春棠内心里是如何的误会了,却也只是笑道:“那多有劳烦了。”
春棠飞一个眼风:“说的什么话,下回你要再来,那就是爷了。春棠如何不能好好对待着啊?”
我要再来那才是有病。喜阑心里说道,闲话了几句就告辞出来了。
终于,自己是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么?
一切都与他再无任何关系。那些喧哗的夜晚,那些恍惚的辉煌,耳朵里灌满了凛冽的风。
喜阑一路怀着这迷惘而释然的情绪走去自己的房间,谈弦的房门这会儿正紧闭着,他素日里喜欢贪眠,不到午时如何也是起不来的。喜阑抬眼看一看那门,那一夜他也曾经那样的站在这里,以一种哀伤而欢喜的心情这样的盼望过什么的到来。他的手轻轻的碰到了门框,才猛然的醒悟过来,忙不迭的收了回来。
自己,实在是可笑。
喜阑静静的看了看这扇关着的门,门内的人他曾经无比的喜欢又曾经无比的失望。美丽得颠倒众生的一弯笑,明媚得让天地一瞬间都失了神的凝望。
谈弦。
喜阑幽幽的叹息一声,转身朝了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复又缩回了自己的床上,拿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想要换得一段时间的睡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吧。
他看见了那花容艳丽的女子,倾身向着一朵牡丹,蓦然回头朝他笑了一笑。
“光是看着不帮姐姐掐这花儿?”她向他道,“喜阑,你怎么好象心事重重?”
他是心事重重的,他的寂寞他的空白的记忆他孑然一身的岁月,怎么找不到一个亲近的人可以安慰和分担?
喜阑看着这女子柔和的面容,忽然间觉得格外的悲伤。
女子仿佛看见他的泪,收回了脚步朝着他奔来,她一身飘逸的绫罗随了风轻飘飘的飞舞着格外的好看,令她整个人似乎都陷落在一片云霞中。她近前来,喜阑可以闻到她身上甜暖的香气,伸手把喜阑搂进了怀里:“喜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姐姐说好么?”
少年在这温软的怀抱里渐渐止住了哭泣,他说:“我不要再和谈弦公子学琴了。他总是不笑,格外的不喜欢我。”
好象,那是什么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记忆像是一扇扇被渐次的推开的门,每一扇都有着空荡荡的熟悉和空白。
女子无奈的一笑:“喜阑,人与人的感情,是要交换的。你不付出的话,自然就得不到回应。这是法则。”
喜阑半是了然半是不解:“那喜阑对公子好的话,公子就会喜欢我了是吗?”
女子被他的模样逗乐了,伸手刮刮他的鼻子:“那是自然。你对他好,他自然就会感知到你的心了。世事莫过于此,而我始终相信着这公平。”
喜阑想了一回,皱了的眉也笑了笑。
怎么好象自己的泪水,流淌得这么真实?
是谁的手指,温柔中带着甜暖的香,轻柔的擦去了全部的委屈和悲哀?
喜阑在梦里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抓住了那只手。
手的主人愣了一下,没有马上的抽离出来,只任他握着安眠。片刻后待他呼吸平稳了,方悄悄的抽了出来。
他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掩住洁白的脸庞皎洁如同一束月光般。
他温柔的看着睡里的喜阑,他时而皱起的眉显示着他此刻正在梦乡。忽尔间翻身,口中喃喃叫出几个字,立刻令那安静的看着他的人神色一变。
喜阑在不自知的睡眠中,轻轻的唤道:“谈弦。”
这两个字犹如霹雳般将那人的坚持一下打碎,只余下了久久的沉默。
“我杀了你,大概一了百了。”谈弦轻轻的俯下身,怜惜的亲吻了一下喜阑的眉毛,“喜阑,日后不论如何,再也不要叫我的名字了。远远忘却,我们才真的,两不相欠。”
他站起身,身后的手停住了动作。谈弦一笑:“舍不得杀了我么?
刻墨自背后环抱住他:“你没有坏事,我为什么要动手?”
他温柔的抚摩着谈弦细细的腰身,自那腰带上取下件物事来,放进自己的衣袋里。
谈弦挣脱了去:“嗅觉一流,真是条好猎狗。”
说完他头也不回,径直的朝外边去了。
刻墨不理会他的嘲讽,只安静的看着仍然在梦里的喜阑,脸色一时温和了起来。
你若是可以离开,就真的远远离开。
而不是,会有这不自知的回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