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边缘》归曼

8、形势不佳

　　却说卢卡斯交接岗之后，回到他租赁的房子只略略休息一会儿，他的体力还没恢复过来，眼睛下面还有淡淡的淤青，天才蒙蒙亮就起床穿上制服往城门赶。
　　他没法子休息，因为今日杰拉德护送艾丽西卡夫人出城参加比武，作为城门军的队长不驻扎在德沃岗，那他定要和自己这个下属交代一番。

　　卢卡斯赶往城岗的半路就碰到了艾丽西卡的马车，杰拉德正春风得意地骑着马打头走在街上，一眼扫见卢卡斯风风火火的往城门方向赶，便从马上跳下来，喊住了卢卡斯一起走。

　　杰拉德问卢卡斯，岗亭里头那位小姐昨晚如何，卢卡斯十分详尽的和他说了一番。
　　杰拉德听完直微笑，拍着卢卡斯的肩膀低声说：“能耐啊卢克，和女仆打听到这么多情况！不过没想到，贝拉大小姐还好这口。”

　　杰拉德嘱咐卢卡斯有机会继续探听情况，一边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让卢卡斯交给杰瑞米副队长。
　　杰瑞米副队长本名为杰瑞米·哈罗德，平民出生，却很会察言观色，更加上天生力气惊人，深得杰拉德器重，杰拉德为了收服杰瑞米，甚至给他介绍了一位旧贵族的女儿，促成了他们的婚姻。杰瑞米也继承了这位旧贵族的封地，受封为杰瑞米骑士。
　　可以说，城门军里，最受杰拉德器重的人就是杰瑞米。
　　杰拉德出城之后，谁想进城或者出城，杰瑞米不放，那便没人敢放。

　　卢卡斯把那纸条藏在袖子里，向南门的城岗走去。把纸条亲手交给杰瑞米之后，方才向罗丽安要了马车，护送贝拉三人进城主府。
　　芸芸坐在马车里，不停地左右打量街道两旁的商铺，天空里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鸽子，在晨光中扑棱着。
　　卢卡斯在马车外，向贝拉介绍起这座城市中央的钟塔，这天空中的鸽子便是住在钟塔里，每日清晨钟塔响起钟声，钟楼里的鸽子便会四散飞出。这样，德沃岗的人看见鸽子就知道什么时辰了。

　　只听贝拉突然开口说，“卢卡斯守卫，德沃岗的南边有一条河，这条河通往白龙津，是吗？”
　　卢卡斯点头称是说，这条河正是白水的上游，从这条河的码头坐船便可一路到达白龙津。卢卡斯想了想，又补充道，德沃岗本来是没有南门的，但是因为商人们喜欢从这条河上运货，所以这座城市特地为他们修建了面向南方的城门。

　　芸芸很好奇，“那么他们之前，从哪个门走呢？难道没有南门之前，他们就不用这条河运货吗？”
　　卢卡斯解释：“并不是，德沃岗东方曾有过一个城门，这条河围着德沃岗的南方向东方流去，之前的商人们都从东方的城门过，去往东边的白龙津做买卖。”

　　此刻，莉莉丝也来了兴趣，在敞开的马车窗格里探出半个胳膊，问他：“后来呢？东门发生了什么事？”
　　卢卡斯说，“曾有位贵族，在东门跌了一跤，认为东门是个不详的地方，因此便封上了此门，商人们只好请求在南边开一个城门，商人们自己凑钱来建南门，总算获得了许可，在南方开了城门。”
　　这听的芸芸目瞪口呆，不由得说了一句，“跌了一跤就要怪到城门的头上，这个贵族，怎么会如此荒诞呢？”

　　莉莉丝横了一眼芸芸，嫌弃她笨，“必定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才封了东门，跌了一跤，只是这贵族的说法而已。”
　　又听莉莉丝说，那城中的商人必定是恨透了这位贵族吧。
　　芸芸也点了点头说，“以前有人告诉过我，让别人受了损失的，必定招人憎恨。如果他没有给出合理的理由，那么受损之人的憎恨会加倍的放大，真不明白这位贵族为什么会这么做。”

　　一直沉默的贝拉，突然开口道：“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原因。我们在此妄加揣测，也无法猜出什么来，不如卢卡斯守卫直接告诉我们，这位贵族是谁吧。”

　　卢卡斯倒是非常直接，“这位贵族就是我们的城主大人拉尔夫·哈因伯爵。没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听说商人们因为此事非常的不喜欢他。哈因有加税的权力，若是为了税金，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

　　贝拉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到了城主府门口下车时，脸色都没有变好。莉莉丝看到贝拉突然变得不高兴，就悄悄的在袖子底下拉住了她的手。
　　待罗莉安安置了客房，带芸芸下去打水时，莉莉丝赶紧关了门，亲了亲贝拉的眉心，安慰她，“亲爱的，犯不着为别人的事闹心。”
　　贝拉端坐在客房的铺着地毯的小桌前，心里很不踏实。这城门守卫都能扮好人来施舍食物，德沃岗根本就不是玛琳信里的那座性格仗义的城市了。
　　失控感在慢慢擎住自己的喉咙！

　　贝拉放平了手掌，用掌心贴住桌面，重重的摁了下去，不能再这样两眼一抹黑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抚平自己压在桌子上变皱的袖边，转过头和正在把头发披散下来的莉莉丝说：
　　“商人最是逐利追腥的东西，谁有权力他们便向谁谄媚，他们也不会轻易去得罪谁，更不要说这个城市的守卫者。拉尔夫贵为城主，商人却敢憎恨他，这个城主怕是没多大权力。”

　　莉莉丝出身不高，但心思聪慧，贝拉这样一说，她便明白了，“拉尔夫城主缺乏对这个城市的掌控力，那德沃岗必是被别的人掌控。”
　　说罢，她就想起了那位傲慢的杰拉德·安格尔，忍不住用梳子恨恨地敲了几下桌子。

　　贝拉点了点头，道：“今早看到杰拉德护送的城主府马车，我就该明白，这德沃岗应该不是拉尔夫的天下了。”
　　又感慨：“那位艾丽西卡夫人，也不知处在什么境地。”

　　不多时芸芸端了水进来，告诉贝拉二人自己在厨房下人们那里听到的情况。
　　“艾丽西卡夫人今天才去月亮湖庄园，是因为她今日为了准备比武会后的庆典，过渡劳累才耽误了。”
　　“德沃岗的比武会一般三到五天结束，结束后大家会回到城中，齐聚城主府庆祝。听说今年比武会定了三天时间。”
　　“每年都有无数的年轻人想要在比武会上夺得彩头。今年最热门的，就是安格尔家的马修斯骑士！听厨房里的厨娘说，马修斯就是那个杰拉德的亲弟弟，安德烈·安格尔伯爵老来得子，就这两个儿子，都十分优秀。”

　　优秀？
　　莉莉丝嗤笑，“不知是出身优秀，还是武力优秀。”
　　说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朋友也是个出身优秀的，赶紧闭了嘴，看到贝拉面色如常，仿佛并未注意这话里的讽刺和嫉妒，才继续帮贝拉擦拭头发上的水。
　　然后自己也洗了头发，才让芸芸把水盆端下去。

　　罗莉安这个代管家实在是不称职，大半个早上的时间，贝拉让芸芸去寻罗丽安过来商量事情，芸芸问遍了府中的仆从，也找不到罗莉安。
　　用完餐后，贝拉便在走廊里随意抓了一个女仆，使出自己贵客的身份让这女仆跟随自己出门。这女仆名叫桃乐丝。
　　出门后好久，桃乐丝才想起来，夫人小姐们出门大都坐马车，便惴惴不安的问贝拉要不要回去找辆马车。

　　怎么会有如此愚钝的女仆！
　　莉莉丝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挽着贝拉替她回答：“桃乐丝，贝拉小姐自有安排，你乖乖带路就好，咱们还要绕几条街才能到钟塔。”
　　桃乐丝赶紧指了指前方一个铁匠铺，说绕过那个铁匠铺就是钟塔所在的大钟街。

　　贝拉一路问桃乐丝的问题，她能答者寥寥，贝拉绞尽脑汁往细节处问，桃乐丝才木讷的回答了几个。
　　贝拉问她，这钟楼附近的房屋地产的所有者，桃乐丝不知；贝拉问，这钟塔附近夜间可有人经常巡查，桃乐丝亦是不知。
　　贝拉得不到自己想了解的信息，不禁失望的看了桃乐丝一眼。
　　这女仆真是愚笨不堪！连芸芸这个害羞小姑娘都比她强，难得身在这个城市的核心之地，竟然一份半点也没学到？
　　这人确实是天生毫无资质吧！看着木讷的样子也不似装出来的。
　　既然信息闭塞又性格木讷，贝拉也就不再要求她什么。

　　桃乐丝虽然拙言拙语的可是也是有感情的人，贝拉大小姐问过几个问题她答不出之后，也就没再问下去难为她。
　　莉莉丝小姐也说，“像她这般不会说话在城主府怕也被骂了不少，也是个可怜又可悲，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老老实实带路吧，贝拉小姐也不是个为难仆从的人。”
　　听到这话，桃乐丝才把攥着围裙的双手慢慢松开，不再那么紧张。

　　三人转过铁匠铺，就被迎面伫立的钟塔吸引了所有目光，这钟塔不但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外观还十分雄壮，最高处的大钟，看上去雕刻精细，装饰华美。
　　贝拉仰首凝望，继而指着大钟下的装饰，颇为骄傲的向莉莉丝介绍：“那便是圣子降临雕像，由玛琳亲手设计，请的是王都最好的工匠来雕琢打磨。那圣子中的一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儿伪装成的！”说罢不由的哈哈笑起来。

　　眼前的美景触动了往昔的欢笑和忧伤，回忆和现实交织递呈到贝拉眼前，她的胸中升起一种混合着遗憾、悲伤又骄傲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感慨：
　　“我被亲爱的玛琳，有时候，你真有种特别的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