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好》山山北

5、第四章

　　顾梅听完，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后面的事情她是知道了。
　　其实她从前是也农村出身的，所以蛮能理解阿如的境况，对她不管是同情还是可怜，总之是比方才更好了一些，她说：“要不要回家去看看？”
　　阿如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以后吧，夫人，我会在谢家好好做的。”
　　顾梅拍拍她的肩膀：“那就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做就是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阿如知道的，夫人那么好，只会对阿如好。”阿如说。
　　老实说顾梅还是蛮喜欢阿如的，觉得她性子好，人乖巧，动作又利索，这年头怕是找不到这么好的保姆了，只是谢君脾气太怪，别被他给赶走了才是。

　　阿如拿了衣服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谢君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便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君少爷。
　　谢君坐在一旁和谢劲明看新新闻，看到她拿了一堆的衣服，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阿如低眉敛首地站着，没注意到他鄙夷的神色。
　　“跟捡破烂的一样，拿了点破东西就好像拿了什么好处。”他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劲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阿君，说话注意身份，阿如现在也是谢家的人。”
　　“哼，那我明天把她赶出去不就行了。”
　　谢劲明冷道：“阿君，你已经二十岁了，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我知道，所以我的腿才会这个样子！所以我才会变成一个废人！”他朝谢劲明吼。
　　谢劲明忽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一直都是你在说自己是废人！到现在还不清醒！”
　　谢君似是不敢置信父亲会打他，愣着没吭声。
　　阿如也呆住了。

　　直到顾梅从楼上跑下来叫：“谢劲明你干什么打儿子！”谢君才像是回过神来，然后推着轮椅回自己房间去了，而且狠狠地摔上了门，顺便锁上了。
　　因为顾梅没打开门，她拍着门说：“阿君你别锁门啊，阿君，给妈妈开门。”
　　谢劲明则是坐在沙发上朝顾梅吼：“给我过来，他要呆房间里就呆着，这么多天了还没有醒过来！”
　　顾梅拍了很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反应，她只好回来坐在了沙发上。
　　阿如见状转身往自己房间里走，遇到这种事情，她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顾梅还是很气：“有话不会好好说吗？你打什么打？”
　　谢劲明则说：“我是想打醒他！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这副样子，简直不配做我谢劲明的儿子！”

　　“你就知道这么说！受伤的又不是你！阿君也很痛苦的！”
　　“总之是个男人就不该这个样子！”谢劲明说。
　　顾梅又是争论。
　　阿如关上门之前，他们都是在争辩该不该打谢君这件事情。
　　阿如把衣服放在床上，一件件理好放进衣柜，原本空荡荡的衣柜顿时满满腾腾了，她叹了一口气，心里还在想着刚刚被扇了一巴掌的谢君。
　　她是亲眼瞧着谢君被打的，那么用力，他的脸都偏到一边去了，脸也顿时红了起来，大概是很疼的。

　　她也是被打过的，小的时候不懂事，跟妹妹抢东西吃，结果被奶奶扇了一个巴掌，白嫩嫩的脸蛋立刻就肿了起来。
　　她当时还怨怪过奶奶，可后来奶奶满脸心疼地替她冰敷的时候她就不怨了，她知道奶奶其实也心疼自己的。
　　谢老爷打君少爷大概也是心疼的吧，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阿如又叹了一声，君少爷的脸会不会整个都肿起来啦？

　　过了一会儿，阿如听到客厅里没了声音，大概是都上楼了，她便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一下谢君。
　　当然不是怕他骂她，只是怕她扰到他了，让他更不开心。
　　可是阿如又担心他的脸。
　　君少爷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顶着一张肿起来的脸呢。
　　于是阿如还是开门去厨房冰箱拿了些冰块，然后又去卫生间拿了脸盆和毛巾，在脸盆里倒了些水，把冰块也扔了进去后端着脸盆走到了谢君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敲门。
　　里面没声音。

　　阿如怕他嫌烦，过了一会又敲了敲。
　　里面还是没声音。
　　阿如便出声轻轻地叫：“君少爷，是阿如。”叫好之后又是轻轻地敲门。
　　过了一会儿，总算听到里面的动静，阿如笑嘻嘻地等着谢君给她开了门。
　　谢君脸色很不好：“烦死了！”左边脸颊果然肿起来了！
　　阿如有些歉疚，可还是说：“阿如来给君少爷敷脸。”
　　谢君这才看到阿如手里端的脸盆，面色一黯就要关门。
　　阿如急忙抵住：“君少爷，你就让阿如给你敷脸吧，很快就好的。”她声音里满是哀求，却是求着他让她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谢君听到她这样低声下去的语调有些不爽，也觉得自己要是不让她进来，她还不知道缠到什么时候去，便也就不管了，哼了一声自顾自推着轮椅进去了。
　　阿如笑了笑，进了屋子，顺便轻阖了门。

　　阿如第一次看到谢君的卧室。
　　因为这里本来是客房，是后来谢君出车祸回家养伤才做了他暂时的卧室，所以里面并没有特别装修，和阿如的房间差不多，稍微大一点，也不过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简单明了。
　　谢君的轮椅停在书桌旁。
　　阿如便端着脸盆过去，将脸盆放在书桌空着的地方，将手伸进了冰冷的水里，拧干之后轻轻地覆上了谢君的脸。
　　碰到的时候，谢君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阿如便急忙道：“是不是太冷了？可是这样才有效果的。”
　　谢君说：“闭嘴！”
　　阿如便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阿如还是忍不住说话了：“君少爷，谢老爷肯定也是很心疼你的。”
　　谢君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耐。
　　阿如没有察觉，继续说：“真的，我小时候奶奶打了我也会很心疼的，还会给我敷脸，谢老爷肯定也……”
　　她话还没有说完，谢君已经暴躁起来了。
　　他猛地一抬手就将桌上的脸盆给掀了出去，搪瓷脸盆和里面的水，冰块一起掉在地上，发出了闷响。
　　他甩开阿如的手，冷声：“我说闭嘴！”
　　阿如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等反应过来见谢君满脸冷气，便知道她做错事情了，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阿如咬了咬唇，低低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水迹。
　　谢君低头看着阿如收拾，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削瘦的背脊，就算穿着厚厚的衣服也一点都不胖，他深吸一口气，移开眼神，不再看。

　　阿如收拾好之后就拿着脸盆出去了。
　　谢君以为她不会回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阿如竟然又走到了他面前，依旧是刚刚那只搪瓷脸盆，也依旧是刚刚那块毛巾。
　　阿如又拧干毛巾给谢君敷脸：“对不起，君少爷，我不该多嘴的。”她低着头，声音里有些哭音，可她脸上干干的，却一点也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谢君见她又回来倒是发了一下愣，所以直到她给自己敷脸也没拒绝，他刚想继续甩开她的手，却看到了她的手红红的，像是冻伤了一样。
　　谢君怔了一下，眼神不免移到了搪瓷脸庞里的冰水，冰块不少，浸过冰水的毛巾贴到他脸上也是那么的刺激，拧毛巾大概会更冷的吧。
　　谢君本来想甩开她的动作收了回来，只是有些不自然地坐着。

　　其实阿如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到了冬天是肯定会长冻疮的，在家里的时候就总是干活儿，也是经常碰冷水的，不长冻疮都不可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早就习惯了。
　　这次给谢君敷脸的时候，阿如果然是什么话都不说了，因为怕再惹他生气。
　　等敷好了之后，阿如端着脸盆要出去，走到门口，她还是停了一下脚步，回过头说：“君少爷，阿如不是很聪明，所以可能总是会说错话，但是阿如不会说谎话的，谢老爷打了你，他心里肯定也很难过的，我奶奶总说，打在儿身，痛在我心，大概就是那样的吧。如果又惹您生气了，阿如说对不起了。”说完才轻轻地关上了门，走开了。

　　谢君一直背对着门，听到关门声才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好像是她还在门口一样。
　　他伸手碰了一下明显好了许多的左脸颊，嘴唇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