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酸柠檬片

2、二

　　“所以说，你不是要饭的。”叶思楠坐在厨房的角落里削萝卜。
　　“我可是承包了整个洛南城泔水的男人。”小五接过叶思楠削好的萝卜放进水里洗。
　　叶思楠闻言放下菜刀跟萝卜，朝小五抱了抱拳。
　　小五嘿嘿笑道：“今天花灯会，晚上我来叫你，一起去看呀。”
　　叶思楠歪过身子，贴近小五的耳旁，轻声道：“你约我呀。”
　　一阵耳风吹过，，小五僵直着转头看去，叶思楠歪着头笑，小五不会形容，就觉着翠屏山上的泉水都流进那双眼眸了，轻轻一眨，那双瞳里的的泉水就能溢出，流进人心里，狭长的眼尾淡淡粉红，如同随了溪水的落花。轰隆一声，整个人仿佛都炸开了。
　　“......谁......谁.......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小五打着结巴，扔下萝卜就跑，话未讲完人已经跑出厨房门外。
　　“哈哈哈......”叶思楠乐了半响，觉着自己挺无聊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削她得萝卜。
　　她现在是福远镖局后厨的一名帮工，福远镖局位于洛南城城西，背依翠屏山，左邻洛河水，春来翠屏山草木葳蕤，洛水河畔桃红柳绿，正是一处风雅之地，可惜里面住着一群押镖护院的糙汉子，还是一群天天吃萝卜的糙汉子。不过听说过两天镖局要招新镖师，她默默期盼到时候能换一换伙食，要再这么吃下去，她快要变成萝卜了。
　　“那些走掉的镖师，肯定是因为受不了天天吃萝卜。”叶思楠抱怨道。
　　小五还在纠结早上的事情，有点不尴不尬，不过一句话，自己竟然怂了，真是丢脸。小五幼时家乡水灾，一家人逃难失散，一个人流落至此，后来被个收泔水的鳏夫收养，才每天有口饱饭吃，因幼时流离亏空太多，吃什么也补不起来，如今十五岁了，瘦瘦弱弱的，看上去跟十一二岁的孩子一般。他跟养父去簪花馆收泔水，偷偷看过，那馆里的姑娘们个个美艳动人，柳姿酥媚，一个眼风勾过去，那些老爷腿都软了。可是小五觉着叶思楠的眉眼跟她们都不一样，也是那么盯着人看，但是就让人觉着干净清透，心里这么想着，目光不自觉的随着着叶思楠来回，清清淡淡的的一张脸，丢到人堆里一眼都找不出来，偏偏长了双剪水秋瞳。
　　“好看吧。”叶思楠拉着小五往路边让了让，躲开身后的马车。
　　“啊。。。。。”小五愣怔。
　　“看吧看吧，哎呀，人长的好看就是烦恼。”
　　“......你...你...你要不要脸。”回过神的小五，恼羞的甩开叶思楠拉着他胳膊的手，疾步走去，瞬时消失在人流里。
　　叶思楠唉了声颇为无奈，用被小五甩开的那只手摸了摸脸颊，自言自语道：“你走了，谁给我买买买啊。”
　　此时，夜色如幕，月悬星河，山峦苍翠层叠，城中花灯千姿各异，璀璨绚丽，大红的灯笼顺着城墙挂满，圈出一个四方不夜城。洛河水穿城而出，河灯盏盏顺流而下，犹如人间银河。叶思楠站在如织人流中仰望，天灯星星点点，晕黄的灯火漂向天际，只觉身周静谧，人潮如流光来去飞逝，这尘世万丈，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方向，唯独她一人，不知过往，不知前路，不知何如，渺渺茫茫，随波沉浮。
　　“发什么呆呢，快走。”小五回头找来，牵着她的手，“这里人多，你跟紧点，别走散了。”
　　叶思楠惊醒，自嘲的笑笑，抬手摸摸小五的发顶。小五脸色发红，紧了紧牵着的手，任她的手抚过头顶。
　　城中有猜灯谜赢花灯的活动，叶思楠跟小五停留在一处摊位，想要赢两盏纸灯，纱灯，随便什么灯，哪怕是个红灯笼也好，但是，灯谜太难猜了，叶思楠觉着智商有点不够用。
　　“你快猜。”叶思楠催小五道。
　　“我一个收泔水的，你觉着我会么，要猜自己猜。”
　　“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那你看我也没用呀，我字都认不识几个的。”小五无奈。
　　“呀，这个，这个，这个我知道，”叶思楠大喜，终于找到个看的懂的了。
　　“姑娘，猜对一个没有奖品的，连续猜对十题奖励这种纸灯，猜对二十道呢是这种纱灯，要是您猜对三十道，那就厉害了，看见那个没有，七彩琉璃走马灯。那可是此次花灯会的头筹，只奖不卖，”推销的小哥热情的接着道：“当然，要是猜不出那也无妨，其他这么多花灯，您挑一个看中的，也单卖，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要猜这么多，闹呢。”叶思楠咬牙切齿，对于刚干了半个月的活还没领到的月钱的叶思楠来说，是多么痛的领悟。
　　“要不，咱买一盏吧，”小五看不得她纠结，满街的女子或幼或少，皆提着各色花灯，他寻思怎么着也得给叶思楠弄一盏。
　　小五还是太年轻，扑通扑通的少男心粉的不要不要的，伸手就要掏钱袋，叶思楠冷笑：“不要，我吃了半个月的萝卜，就指着今晚这顿好的呢。”
　　对面的小哥笑道：“姑娘家中可有兄长叔父是读书的，也可回去请教。再者，这街上不泛书生才子有识之士，姑娘若是有意，可上去请教一二，说不得，还能成就一桩才子佳人的美谈。”
　　“这样也行，生意做成你这样也是拼了。”叶思楠心里卧槽着点了赞。
　　小哥笑道：“嗨，做生意嘛，和气生财，就当结个善缘。若真能成就一桩姻缘，也算是积了份功德。”
　　正说话间，从后面上来一位青衣公子，头戴纶巾，手握着折扇，潇洒倜傥风度翩翩，只是语气愤愤：“荒唐，荒唐，女子当街搭讪陌生男子，如此随便，成何体统。”
　　“看来公子不是本地人，这洛南城地处南疆，往西一点便是大理，是各族通商，贸易集散之地，各族混杂，礼教大防也就没有中原之地那么严苛。”小哥好脾气，笑着转圜道。
　　“哎，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叶思楠看了来人一眼，笑道。
　　“哈哈，正是这么说，看公子风姿儒雅，必是满腹经纶，这些灯谜想必是难不倒公子的。”小哥说着朝叶思楠悄悄眨了眨眼。
　　惹的叶思楠哈哈大笑，小五也跟着捂着嘴偷笑。
　　青衣公子气急，扭头瞪着叶思楠，圆目怒睁，可惜配着那张年轻清俊的脸丝毫不觉凶狠，
　　倒觉可爱。
　　叶思楠笑着拉了拉青衣公子袖角，“要不你帮我们猜灯谜，我请你吃馄饨可好。”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青衣公子哼声，拂袖往旁边退开，哪知力度大了些，撞上后边的另一位看花灯的姑娘，忙连声冒犯，低头作揖赔礼。
　　叶思楠一并小五跟那位小哥在一旁哈哈哈。
　　此刻，人喧灯暖，一片祥和，而在洛南城外一处断崖边，有一队黑衣人立马驻足，安静的俯视脚下灯火通明的城池，喧闹的人声远远的传来，已几不可闻，衬着此处格外寂静，只零落的几声虫鸣，间或马儿咴咴喘气声。
　　半刻之后，一道黑影几个纵跃，便飞身至那队黑衣人马聚集之处，对着领队之人行礼低声道：“少主，一切均已布置妥当。”
　　那领队闻言颔首，默不作声，依旧注视着脚下那座不夜城。
　　“咻~~~嘭~”随着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朵巨大的火花在半空中炸开，接着几道尖锐声紧随其后，在夜幕中依次炸开，五色火花，璀璨艳丽。
　　那领队抬手轻挥，身后那队人马即刻散开，往城中疾去，片刻隐没在黑夜里。领队观赏片刻，才策马下得山去，只是跟之前那些人比起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烟花的破空声此起彼伏，城中各处花火绽放，火树银花，惊喜声此起彼伏，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小五看见烟火特别的兴奋，跟疯了似得，拽着叶思楠的胳膊又跳又叫。
　　叶思楠笑着转身抬头看去，半空中的焰火，光彩熠熠，映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