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战记》银影

3、chapter 3

　　chapter3

　　朝廷官员本是不允许出入烟花之地的。
　　所谓规矩，就是拿来破坏的。
　　三公九卿多少都有把酒寻欢，听曲赏舞的时候。执金吾们的职责之一就是要知道哪些官员违纪。既然如此，执金吾出入这些地方是职务所需。
　　不过执金吾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职务需要往往顺便成了解决个人需要。如若正不巧碰到哪些熟悉的同僚，便行礼问好，你不言，我不语，各自方便。

　　“所以迎春楼是吃饭的地方？”
　　长安城刚入夜，华灯初上，车马络绎，繁华如画。
　　薛瑞华带着折戟走在街上，一个身材修长，一个面容俊秀，人们不禁对他们多看几眼。

　　恰好看到薛瑞华对天翻了个白眼，“我的小戟戟，我要去为你一掷千金难道就是吃顿饭？”
　　“说了不准叫这名字！你这个手下败将。是你说那边糕点是长安数一数二的上品的。”
　　“那是因为你别的都没问，只问了有吃的吗？！”薛瑞华奔溃道。
　　午后的比赛输给折戟的只有薛瑞华一人，自己扯的局，荷包哭干了也要完成。

　　不少执金吾也嚷嚷着要一起，还问了云麟。
　　云麟怒道，“你们这帮吃干饭的都忘了今天要绕宫巡察了吗？！”
　　众人做鸟兽状散开。

　　薛瑞华忙道，“帮我跟卫裘告假，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刚好这月我的休日还没用过。”
　　云麟看了折戟一眼，甩下一句，“别折腾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没我八岁时高……”
　　“我长高了！”折戟初至长安一天被两次嫌矮，后来又常执金吾们调戏长得像女娃，对这之类的措辞尤为愤慨，“我要去！”

　　云麟脸色一黑，杀气腾腾地看向薛瑞华。
　　后者连忙告饶，“别，我保证不给他喝酒，就让他看看。”
　　云麟脸色稍霁，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待拐过墙角后面二人看不到了才嘟囔了句，“娘的，要不是爷的休日废在任务上，轮得到你小子带坏我的小戟。”

　　说回长安街上的折戟，在薛瑞华熟门熟路地带到迎春楼堂内坐下，才发现这地方的不同寻常。
　　边上桌的人，有的肥头大耳，有的面色灰黄，相同的是身边都坐着穿着年轻的少女，有几桌是少年。
　　折戟隐约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薛瑞华凑到折戟旁边，贱兮兮道，“看到了吗，这些嫖客都没我们帅。”
　　折戟指着那几个少年，“他们比你好看。”
　　“那是小倌，哥比他们英武。”
　　折戟看着这张得意的脸，心想，英武吗，怎么看云麟和李离天那样的才叫英武吧，不过这话没说出来，直觉告诉他好像不该表示质疑。
　　薛瑞华看他不说话以为吓到了，“这没什么奇怪的，反正都是找乐子不往家里娶，有些就是好这一口。”

　　桌上呈上了不少小菜瓜果糕点，俱是精致诱人。
　　折戟自打来长安就发现，

　　正吃着，一女子上前朝着薛瑞华弯下腰，细语了几句，“语香姑娘已在楼上厢房侯公子多时了，是否与这位小公子同去？”
　　薛瑞华摆摆手，“一会儿帮我照顾着点，别让人给这小公子喝酒。”
　　女子称诺退下。
　　薛瑞华对折戟道，“我先上去见个旧人，你在这自己玩儿会，待会我来带你上去听曲。”
　　折戟点头。

　　薛瑞华走后先前那女子问他有看得上的姑娘么，折戟也说不上为什么红了脸忙道不不不。
　　一人吃着东西，折戟百无聊赖地想这里的东西比鄯善国干巴巴的饼都好吃多了。那里食物稀缺，要是没有遇到李离天和云麟，大概有一天会在鄯善饿死也说不定。
　　又想云麟这时候跟其他百来个执金吾正在巡察宫周吧，穿着赤红的缇绮巡街的样子想必十分威武。

　　又等了一会，折戟有点不耐烦。
　　想上去找薛瑞华，却在这会突然找不到刚刚那女子。隐约记得薛瑞华离开的方向，索性直接上楼先找找看。

　　凭着印象走至几间厢房外，不确定是哪间。
　　折戟趴近了其中一间想探探动静，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与折戟年龄相仿的少年也被折戟吓了一跳，两人瞪着彼此愣住了。
　　下一秒，少年慌张地推开折戟喊道“借过借过！”一眨眼功夫消失了。

　　折戟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看向房内，却看见从窗内跳进来的李离天。

　　“……”
　　“……”
　　这是什么情况。折戟心想，李离天在抓他的小倌？

　　李离天之前没来得及见到折戟就率军南下平乱了，此时见到救了自己的少年突然出现在长安也是一愣，但立刻想起自己的正事。

　　利落无比地从折戟身边一闪而过，左右看了看未见人影，往最近的厢房一脚踹开。
　　房里床上一个白花花的屁股还落在床帷外，听见门响，转头吓得跌坐在地。
　　却是掌管皇帝车马的太仆常大人，“大、大将军。。我、我。。”

　　李离天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太仆一脸惨白，咋就这么背呢。

　　事实上李离天只是去踹下一扇门了而已。
　　门一开，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折戟见了自己要找的人，“薛瑞华，你在这里呀。”
　　薛瑞华抬头见来人，起身笑嘻嘻道，“哎呀，折戟你怎么自己跑上来了。”又向李离天行了个礼，“大将军也来玩？听说你此次又立了大功，这是刚回来罢。”

　　李离天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薛瑞华摸摸鼻子，转而伸手搭上李离天的肩，“既然来了就一起如何，来来来。”
　　李离天侧身躲开薛瑞华以下犯上的手，说了声，“不用了，要事在身。”转身准备离开。
　　薛瑞华追上说，“大将军可真是恪尽职守。”转头对折戟道，“来，折戟我们送送李离天。”完全不顾李离天对他一脸热情有多嫌弃。

　　折戟哦了声，抬脚跟上，突然想起房内那弹琴的女子就那么被晾着啦，薛瑞华认识也不打个招呼就走。
　　想着便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发现屋内一人影跃出窗外。

　　眨眨眼，却只见低头拭琴的女子，见折戟盯着看，温婉一笑。
　　折戟十分不好意思，扭头就跑。
　　心想是李离天在追的那少年吗？好厉害的身手，居然能躲过薛瑞华藏着屋内。

　　翌日。

　　折戟照例去陪真正是乳臭未干的当今皇上刘隆念书。
　　俩人自那天在未央宫一见如故，刘隆见折戟来了，高兴得眉开眼笑，上前想拉折戟的手，却被太傅轻呵一声缩了回去。

　　折戟却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昨晚从迎春楼打包的糕点，“皇上，这是我从迎春楼打包的糕点。可好吃了。”
　　太傅呵斥道，“怎地从那种地方带东西，还给皇上？！”
　　折戟一脸疑惑地看着太傅，“太傅不是教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迎春楼的东西很好吃啊，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这下太傅反而被噎住了，他总不能在两小儿其中一个还是天子面前详说青楼的作用，抖了抖嘴角的胡子，遮掩道，“那地方不干净。罢了，把昨日的功课背于我听。”
　　两人听完课，夫子又考了几个问题，折戟一一答了。便下了课。

　　太傅走后，两人欢呼一声拆了糕点吃得欢畅。
　　刘隆捅捅折戟的手肘说，“我觉得这糕点很好吃啊，太傅为何说不干净。”
　　折戟终是不通人事的心性，太傅教的学问虽广，却不含这些。昨夜粗略一观又被李离天的出现打断，只是猜到那些少男少女地位貌似很低，还得给客人作陪。
　　耸耸肩，“我也不知道。那里面的侍女可能身世不太好吧。”

　　刘隆吐了吐舌，“似是带春字的都不好。朕……我之前见宦官从侍卫身上搜到春宫图，把人骂了一顿还罚了板子。”
　　折戟已经习惯了刘隆在自己面前不用尊称，答道，“也许吧。”
　　刘隆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那东西在哪，不如我们去瞧瞧。”

　　拉了折戟就往外走。
　　经过御花园时，见一邓太后身边的宦官拿着懿旨匆匆奔过。刘隆唤住他，“这是去哪？这上面写了什么？”

　　宦官忙跪下行了礼，“禀皇上，是太后的懿旨。”多的却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刘隆皱了眉，一脸懊恼，知道太后的事从来是不会对自己说的，他也知道自己坐在这椅子上，却被众人都瞧不起。
　　折戟瞧了眼刘隆，挑眉怒喝，“大胆！”
　　宦官无奈答道，“是开宴庆祝大将军得胜归来的懿旨，吩咐奴才给大将军送去。”

　　折戟一听开宴，心头突地一跳。
　　想起当初看到的，可不就是一副宴会的场景。
　　至宦官离去才从惊愕中回神。

　　匆匆跟刘隆告辞，在宦官之后赶到大将军府。

　　彼时李离天接完旨，便听到下人说门口有一长相十分俊秀的少年唤折戟求见。
　　“让他进来。”

　　折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李离天面前时又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李离天先问道，“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先帝时云都尉的次子。”
　　折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说不是，可是又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解释，好在李离天没有纠结，继续道，“为何救我？”

　　“我……”折戟想了想，打算先试试看，“我看到的，好像是太傅说的，叫天机。”
　　李离天蹙眉，继而展开，“是卜算么。”
　　折戟觉得这理由也可以，故点头道，“会一点。”继而急忙道，“我看到庆功宴上有人要刺杀你。”“嗯，也是算到的？”既而摆摆手，“想必已不成大碍，你口中的刺客，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昨夜我就是在追他。”
　　“抓到了？”折戟想起那跳窗而逃的少年
　　“最后被他逃走了，不过我已将他重伤，庆功宴之前都不能恢复。你救我一命，当时没有能报答的东西能赠予你，这颗夜明珠你拿去罢。”
　　折戟忙摆手说不用，李离天打断他，“救命之恩区区身外之物不足以抵。你的卜算之能若在战场上必有大用，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为你在我的军队里为你谋个职位。”

　　如此言明的赏识折戟不好再拒绝，接过那颗华光流烨的夜明珠，道了谢去校场习武了。
　　傍晚回到金吾院，云麟见折戟下午在太阳下晒得满脸通红，给他倒了杯凉茶，顺便给自己倒了杯。

　　折戟灌了一杯下去，蓦地想起怀中之物。
　　“大将军给了我个夜明珠。”说着掏出那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云麟一口茶尽数喷在折戟脸上。
　　“……”

　　云麟手忙脚乱地给折戟擦脸，边嘀咕道，“将军这谢礼给得迟了点不过分量也太足了。”
　　折戟想了想说，“他说要给我谋职位。”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小戟戟这么快就金子发光啦。”
　　云麟和折戟看去，见来人是被卫裘训了回来的薛瑞华。他进门就被夜明珠闪瞎了眼，“我滴个娘哟，哪里来的？”
　　“大将军给的。”
　　“将军这墙角挖得太不厚道了，再怎么说谁都知道你将来是要进我们执金吾的。”他吊儿郎当地坐下，拿了折戟喝过的杯子倒茶喝，“而且跟着他没前途。”

　　折戟本想问为什么没前途，对薛瑞华自然无比的无耻抽了抽嘴角，“喂那是我喝过的。”
　　“没事我不嫌弃，都是男子汉矫情什么。”
　　云麟却二话不说拿回了杯子，面无表情道，“自己另外拿杯子倒。”转头对折戟说，“这夜明珠归我了。”
　　折戟瞪大了眼，“为什么？”
　　云麟冷笑，“不知道长兄如父吗？你吃我的喝我的还他妈敢问为什么？”
　　折戟无言。
　　薛瑞华大笑，“云麟你吃醋了吧。”
　　另外二人齐齐转头道，“闭嘴。”
　　薛瑞华叹息，“唧唧复唧唧，折戟是小戟，不闻哥哥哭，只闻将军兮。”
　　没超半个时辰，这诗歌传遍了整个金吾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