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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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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用三天时间,便让赤青两族的小伙伴们个个消化吸收掉白银之王擅自定下的重大决策,那是笑话。可比笑话还笑话的黑色幽默小段子也是有的,那便是从不讲笑话的青王宗像礼司在百般思忖过后,竟摆出了允恳的态度。没有错,他允恳了,否则现下便不会有三架印了Scepter4族徽的直升飞机,顺溜溜盘旋在神奈川沿海区的上空,又齐刷刷在沿海公园的广场降落。
所以说和青王结盟的一大好处即是国家财产随便你用,这三架直升机上分别搭载了白银、赤、青三族的前三位要员。来的人绝不可过多,这是白银之王的意思。
伏见磨磨蹭蹭下来了,冷空气迎面灌进衣服,他“啧”一声,紧了紧衣领子,更烦了。对于本次四王,不,五王会晤,伏见本人不报任何期待,他搞不懂分明对立的存在为什么非要搅成一锅,各自揣着心思还面上装友善,肚子里藏刀,他嫌弃。
此时的他一定尚不清楚,他自己本就是善于藏刀的人。
神奈川今天又是满当当的低气压和雾,让人浑身不对付。伏见看那位会幻术的猫少女正活蹦乱跳地东瞅瞅西瞅瞅,又见白银之王一脸温温婉婉,只那条黑狗还严肃点,更觉得白银从王到族人都是读不懂气氛的家伙。回想白银之王刚把这事通告出来时室长的表情,他一阵恶寒。当时室长正翻杂志呢,一听,抬手书就撂桌上了。伏见掀起眼睛一瞄,封面上正是室长本人,嗯,最近室长可火,连娱记小道都煞有其事的和室长扯关系,政治之事他们自然不敢论,只好拿室长的脸和某某暧昧关系作文章。伏见觉得他们是浪费生命。
……不,我才是浪费生命。伏见哧声,到底我跟来这鬼地方搞什么大团圆聚会?——一分钟的工夫,他已腹诽好几溜遭。
其实若不论天气,光看这公园绿化搞得还不错。一圈浓花艳草将白玉石精雕细刻的慰灵碑裹得密密实实,就建在悬崖瞭望台边上,被大环境一衬,倒有几分暖春之意,给人以整片春色将要跌进海里的错觉。
伏见看慰灵碑前头一排站着的吠舞罗那三个人,倒始终安安静静,安娜十指相扣在胸前显然正悼念亡灵,草薙也合掌拍了三下,当然还有一个人是永远搞不清状况的。伏见沉着脸,心情好了点。他瞄瞄室长,那颜色僵的,果然室长能允恳便已作大赦,别指望还能笑脸相迎。而旁边的淡岛,更将忧心都挂在了脸上。伏见本不对这场会晤投以丁点期待,如今反升起种要从旁看好戏的奚落感。
差不多也到点了,伏见掏出终端看看时间,又抬眼往远处行道上望望,果不其然有几个黑点自雾气中来了,越来,越近。伏见莫名其妙,生出点紧张,又生出点激动。
不管怎样,他今天是第一次见绿之王啊!
伏见想起中学的自己,想起那深思熟虑却以失败告终的挑衅,想起父亲,末了又想起平安夜那晚,他在车内布置全局,不曾亲逢敌手,其他人则是遭遇并切身感受了一番绿之王的威力,之后他的美咲是见人就说啊,声色并貌如同见了鬼般的形容……不知不觉间,伏见的心竟提到嗓子眼了。
……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听说平时行动受限,但应该也……
结果等人真从雾里出来,伏见纵然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抽了口气。
要说不惊讶是假的,伏见觉得比起轮椅上那个人,旁边站着的人妖还略有些王的气势。再看看那一位,乱绒绒的头发衬着一张小脸白得哟,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又软塌塌摊在轮椅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二十五岁的人,更别说像王了。关于绿之王的资料少之又少,总不外乎天才、爆发力、闻风丧胆三个词,可当绿之王真摆到自己眼前,伏见却以为看到一个病人。他又往那毯子下头几乎空荡荡的裤腿瞅了两瞅,咂磨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边白银之王已然迎上去,安娜也过来了,他唯见室长不挪窝,跟个柱子下头黏了漆似的立着。头儿不动,他自然也不动。
宗像确实不想动,他恨轮椅上那玩意恨得牙痒痒,那玩意恶心啊,对石板怀揣歹心,图谋不轨,不仅暗杀过他,令众多族人丧命,还撺掇无色杀十束,间接害死了周防。从人情角度出发,宗像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也不为过。而如今,却要和他共事,只为第一王权者一句“从大局出发”。那天刚得知结盟的宗像忖度良久,终然觉得有理,便同意了。眼下,绿玩意真来了,宗像还是不舒服,太不舒服。
可宗像礼司大人永远是分得清场合且能主揽全局的人,他沉度数十秒,还是迈开步子去了,大有种屈尊降贵的架势。没有错,宗像觉得自己的尊严在自己踏出第一步的同时被狠狠侵犯了,感觉真糟糕。
因而他步子夹风一过去,也没管旁的,张口便来了句,“今天不战,灰王您自始至终开着绝对领域,似乎不妥。”
话一出来,小白心头猛打鼓,安娜从后拽拽宗像袖子。
宗像的眼睛是长在脑袋顶上的,心是比天高的。他目视灰王凤圣悟——也就是磐舟天鸡,瞅都没瞅身前坐着的那位。
磐先生倒不以为意,一手把着轮椅,一手掏掏耳朵,慢悠悠道:“我们王怕冷,冻不得,这天忒凉,我给他暖和暖和,怎么,蒙着青王的眼了?”
宗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正要回过去,下方那位此时吱声了。
“磐先生,既然已经到了,领域撤掉吧。”那声音冷然然带着点命令的口气,也没附加任何额外情绪,“大家好,我是绿之王比水流。”招呼一打出来,就是面向全部在场的人。
磐先生揉揉身前的小脑袋,果然将领域撤了,周围雾跟着薄不少。小白舒口气,安娜眨眨眼睛,俩人都点点头,小白说大家认识不用这样客气了。
宗像心说比水流你再不出声我以为你死了,他没理小白的话,十分礼貌地回了一句,随后伸出右手。宗像承认,此时他有种报复的快感,幼稚、不像自己,恨意总能让人变得奇形怪状。
流笑一笑,知道宗像在羞辱他,用有礼的方式讲出来,你是个瘫子,见面连握个手都做不到。但他不在意这些,他活到这份上,无论语言还是棍棒,都伤不到他。于是他就这么坐着,也没打算说什么回复宗像,他知道宗像心里像个疯子一样在痛,这便教他舒服。
其实流无所谓眼前的小青王和小赤王如何看待他,今天又来到神奈川,五王会晤,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仅此而已。但方才一路上连带着此时此刻,流还是不免忆起些过去之事,曾经六位王站在一起,正是此处。真是段好光景啊,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白银之王。物是人非,如此一想,他便有些遗憾。可遗憾管什么用呢?世事无常,世界也是要变的。
流又看看那位小赤王,将神奈川破坏掉的人已经是她前代的前代了。如今站在他眼前的青王和赤王,他们的先代都葬在这儿,而他自己也差点埋在这个坑里。如此再一想,他便没了遗憾。他想自己满打满算二十五出头的人生,比之天下人已丰满太多,所幸走了一大圈还能回到原点,而且一直有大大的理想等他逐步实现……世事无常,从健全到残废,从光鲜亮丽到隐匿地底,流庆幸自己从没变过。
海风呼哧呼哧地刮,牵得人影子越拉越长,有十几秒,流就这么愣着想自己的。小白见他愣着便也装愣,安娜歪歪头没表情,他们的立场摆在这儿,不好多说青王什么,也不好替绿王表态,于是只好跟着走神。磐先生耸耸肩,年轻人们太好强,而这似乎又是无可奈何的。
然后一只纤长的胳膊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出现了,斜着横过来,握住宗像那只举了十多秒的手。
“啊呀想海想出神了,真对不起青王大人让您空举这么久。我家流之前嘱咐我呢,王与王的会面必须得体,有什么礼节都由我代他来,”手的主人朝宗像歉意一笑,“否则我也不敢逾矩同您握手。”
宗像点头,自己再幼稚下去就没意思了,“没关系,我允许你此刻的行为。”
这个人是御芍神紫,宗像第一次正眼这么近的端详对方,顺带也端详了番对方肩膀上的金刚鹦鹉。御芍神紫长了副华丽漂亮的面容,女人见了要失色,手也比女人还纤长灵细。然而那手上的力度,可跟女人不一样,那是一只长年持刀,放过血、废过人、染过命的手,当下那只手正悄无声息地施力,捏得他都有点痛。宗像迤迤然将手抽回,你代你的王还礼,这无可厚非,但你更多的小动作,是示威还是坏心眼的报复?
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忍气吞声吃一点亏,见不得自己的心头肉被他人割去,豹性强烈,本质上报复欲旺盛。就这一点来讲,宗像礼司和御芍神紫倒是同一种人。
磐先生了然一切,手搭在流右肩上。
流肩膀被养父捏了一下,侧头想想,又瞅瞅身前,没打算理这局面。紫收回胳膊的同时,甚至没有多给流一个眼神,只是非常安分地退回一旁。这是种心照不宣的守护,因而紫永远心安理得并且理所应当地站在王堆儿里,不因为自己身为族人便在王权者谈话时靠得后后的从旁侍应,哪怕这才是本分。
不远处站着的淡岛草薙等人看见那边的情况,御芍神紫代替绿王和青王握手,这行为没规矩却状乎合理。风太大了,那边说的什么,他们听不清晰。狗郎望着自己的师兄,摇摇头。猫躲得远远的,还在瞭望台边逗弄天上的海鸥。
伏见拿胳膊肘撞撞八田,美咲,那小残废就是你口里的绿之王?八田也摸不着头脑,手上忙比划着说,不对不对,他那天是白头发,带电,呼啦啦,和现在简直都不是一人!伏见咂嘴,他想象不出来,可能是那歪歪殃殃的形象先入为主了。
小白终于找回存在感,他想带动大家多说些话,甚至增近点感情。然而宗像却说:“该聊的日后可以慢慢聊,关于德累斯顿石板之事,白银之王已转达我与赤之王,我们三人在此与你二人约法三章。”
“别算我,别算我。”磐先生挥挥手。
小白讪笑,安娜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把一切都交给她相信的小白和礼司。安娜不高,所以算和自己斜前方的比水流平视,对于其人,安娜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愤慨于他的行事作风,更痛苦于他变相杀了多多良和尊,另一方面,她又可怜他,这样交织在一起,绝到不了恨的地步,——被红色火光拯救后,安娜便再不去恨任何人,最终对于比水流,她只能归结为哀其不幸,怒其……太争?
安娜看到比水流轻轻点了点头。
“在我三个前提条件满足的情况下,你说说看哪三章?”
“你的条件白银之王和我说了,”宗像扫了眼小白,小白重重点下头,似乎在告诉他,你要记住毕竟比水是我请来的,“……我们可以答应你。但之后,一,与石板有关的一切行为,需得到白银、赤、青三位王权者同意后方可进行,杜绝任何以石板之力危害社会稳定的行为;二,我与赤之王将派遣少量族人围守石板,必要时刻允许武力介入;三,石板上覆盖我的结界,放心,程度干扰不到你和白银之王的研究,以防不测罢了,你明白为什么,比水。”
“好的,没问题。”
他答应得真干脆,安娜噤声。连她都清楚小白此策的意图,看似退让示弱,分权的同时是为制衡。
没什么可多谈的,事已妥了,就差书面签章,小白决定出马缓和气氛,一拍手道:“嗯!大家往后和乐融融,真赞,可惜这里没我家的矮脚桌,也没法写字,又冷,所以咱们先找地吃点什么吧!对了,从此以后神奈川归比水君管,是不是就住这边了?那今天还回去吗?”
“今天要回去的。”流眼睛合上,有点乏了,可一道用个便饭于情于理都应该,他已提前令须久那去准备。五条家在神奈川重建时有投资部分餐饮业。
“那真可惜呢,我答应Neko要带她在这边逛逛玩玩,因为是比水君的家乡日后也重归比水君管辖,所以本想叫上你们……”
流睁开眼睛,先张巴着望望远处那被海风卷起的淡粉色长发,又看看小白,意思是他懂了。可流仍觉得,今晚比起神奈川,他更想睡在自己东京市区的二亩三分地。神奈川已不是他熟悉的神奈川,除了那片海。
——你也喜欢那片海吗?
他望着淡粉色的身影,看她挑得老高抓海鸥又抓不到。
——毕竟,这里也是你的家乡。
紫顺着爱人的视线望过去,又低头看一看他,发现那盛满海洋始终了无波澜的眸子里,竟浸润着温柔。
天快要下雨,谁都不想磨磨蹭蹭,由于猫吵吵闹闹就是不依绿色家伙们上白银那架直升机,所以青王直接让他们上了自己的。宗像也是担心安娜,果然还是把他们放自己眼皮子底下,这短短几分钟大家才能飞得安心踏实。
机舱内,伏见半睁着眼,以一镜片之隔瞧那个人。刚才登机时那人被御芍神紫抱起来,到落座御芍神紫也没松开他,一直揣怀里搂着。而他也就老老实实窝在那,任抱他的人一会儿捋捋他头发一会儿捏捏他脖子,一开始御芍神紫还会埋头小声跟他讲点什么,他也贴着耳朵回过去,比起说话更像呓语。而现下,他明明身处敌营,却闭目养神,安然自在。
伏见想,他确实是王。
可那裤腿里支出来的苍白细瘦的脚踝,又教伏见不能将他跟多年前差点杀死自己的人串在一起。就像美咲说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却不想有天,我们竟共处同一逼仄的空间,那时你曾告诉我,希望我变得更强后再来。你的口吻如同睿智引路人,你的作风又像兼备狂热与冷酷行径的殉道者,而今天真真切切摆在我眼前的你,竟然是这模样……伏见抱着胸,还是咂磨不出来那个味儿。
他沉吟须臾,回过神时发现对方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上。
一般上讲,人偷偷做什么但凡被当事人发现,下意识定然要躲闪,但躲闪过后不同的人处理方式便不同了,伏见选择面对。可等他再看过去,对方又是一脸安详得似从未睁开过眼。倏然间伏见认为自己刚刚是出现了幻觉,然而下一秒他便推翻了这个假设。并且他意识到,绿之王记得他。
苍幕乌烟滚滚,海平线上方絮结已久的积雨云轰隆隆开泵,大风呜呜咽咽衔着雷鸣沥凄而至,雨随后驱迂下坠,凄漓宣泄,神奈川的海被卷起阵阵漩涡。
漩涡吃了谁的灵魂?——这个人总也不被世事所染,惊涛骇浪中也从不拔节而出,未泯初心。
海面上空的暴雨仅来了数分钟便酣然停滞,甚未波及陆空,只扯开天边那晚霞,好似一滩猩红的血倾泻水中,清冷与火热交融着,就像这地方冬天的雨夹雪。
琴坂在狭窄的机舱中扑哧,羽粉透过玻璃与天色呼应,随它翅膀的拍打落在紫的肩头。紫搂着流,下巴垫他额上,感觉世界是静止的,无论天地变换成何模样,任何颜色浑然映入他眼底,再爬上他心头,都只这怀里唯一的人而已。
等到直升机落稳,紫才爱怜地拨一拨怀中人的刘海,轻轻在他耳边唤唤。紫知道他并不可能在几分钟内就睡着,只是不愿睁眼,于是也随了他,拿起毯子给他裹得严实。
高楼停机坪上风太大,紫把流放轮椅里坐好,之后身子前倾为他挡风,也没管旁的人,便径直去了电梯。到了约定的vip包厢,须久那已经等很久,埋怨几声就朝流扑去,下巴搭他肩膀上,跟他颈窝里磨蹭。
于是后面的人前脚进屋,后脚就看见一孩子奶声奶气的跟绿之王身上腻歪。磐先生抓抓头,无可奈何,“真是家丑外扬,见谅啊各位。”
磐先生叫紫把小孩拽开,又从兜里摸出一小药盒,擦擦手,挑挑拣拣几颗不一样的,给流放嘴里。流也没用水,嚼巴嚼巴直接咽了,那味道又苦又涩,他眉毛轻皱一下很快便舒开。习惯了,而且甜或苦在舌头上能有什么本质差别呢?没有的。
餐前,淡岛把文书拿出来,一王一份。紫给流翻着,流看了看,就让紫代他签了。磐先生当然也要签自己那一份,签完呷口餐前酒,真舒坦。
用餐时猫坐在流对面,流一看过去猫的眼睛便躲避他,根本是害怕得不行。但流始终温和地歪着头,一边看她,一边吃紫喂进嘴里的食物。服务生过来询问要什么佐酱,流便细声细语地回答,之后又交代再拿两份鱼籽酱给对面的女孩。毕竟她半个生命由他创造,他愿意宠她。
须久那坐在流另一侧,听见也看见了,刀叉在瓷盘上划出不符合他自幼所受教育的刺啦声……
紫喂得很慢,每一勺实际只盛半勺,大概是为了好吞咽。狗郎头一次见紫那么伺候人,非常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出去,手扣在腿上,脸有点小烫,说起来今天他还没和他曾经的师兄讲过话。小白感觉到了旁边人的不自在,从桌底下拍拍又捏捏他搭在大腿上的手。
流当然也注意到了狗郎的样子。实话讲,流不喜欢夜刀神狗郎这个人,却没什么理由,妨碍计划,这算吗,这当然不算,太多人妨碍他计划了,却只有夜刀神狗郎一个让他生厌到这地步。但他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让紫察觉到。他已经是紫的了,而紫也属于他,只能属于他,他不希望紫不高兴,但他也不允许紫在乎一丁点旁的人,这种占有欲倒很符合他性子里极端又任性的那一面。
对边左侧,伏见冷眼瞧着一桌子人,觉得这绿之王很有些特别,既不像青之王那般目中无人的高冷,又不像赤组那边让人觉得上不了台面,整个人坐都坐不住瘦巴巴一团说话还温温吞吞,却有种收放自如、不容侵犯的高贵在里面。
当天晚上流决定在神奈川过夜,白银之族和赤之族也是,反正睡五条家的酒店。须久那吵着要跟流睡一张床,紫说不行,你大了,你自个儿睡。然后他自顾自抱着流去洗澡,他想流今天被风吹着了,得好好泡泡驱寒。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磐先生便去开,发现是白银之王和赤之王。他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侧身出去,又把门掩上。
“两位没睡呢?”
“嗯,有点担心比水君,就来看看。”
“哦,他没事。”
“嗯,他睡了吗?”
“唔,睡了。”
小白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凤圣悟先生,允许我叫你这个名字吧,你是第六王权者,我是第一王权者,还都改名换姓了,今天也是难得咱们两位都到场。既然一起签了‘和平’的纸,‘和平’便不再只是张纸,所以未来……不是我多想,他那样子,我看着都不忍心,别再折腾他了,他也别再折腾自己,就这样吧?”
“我没明白您意思。你明白吗,小姑娘?”
安娜愣了一愣,她本只是陪小白来传达意志,现下既然被问到,想了想便答道:“这份和平不易,要靠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来维系,所以每个人都该珍重他人,也该珍重自己。”
磐先生心里笑了,羁绊?
他想,你是迦具都的后人,破坏宿命论者,你和我谈羁绊?那你知道十四年前就在你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上,我的羁绊是如何被斩断的?流是怎么被毁了的,又是怎么从最里面一点点坏掉直至分崩离析?
磐先生知道自己一直是最明白的人,他明白流要做什么也放任流去做,是因为他更加明白自己心底血淋淋冰冷冷的恨意跟绝望。
察觉到气氛古怪,小白忙打哈哈,“诶呀怪我咯,干嘛想这么多……”
磐先生掀起眼皮,扯扯嘴角,“懂,都是世间寻常人,咱谁也别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