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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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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卷子发下来。110分。
老师很高兴地说:“继续努力,你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重点大学。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重点初中、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从我升入高中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要继续和那些奇怪的符号和抽象的数字纠缠不清。我知道我的智商与常人无异,所以我每天都做很多习题,数学、物理、化学……
但是我在不开心的时候就不会过多的学习。我只睡觉。我知道睡着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了。虽然有时候我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孩子,但我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
诺凡和年级里最漂亮的女生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诺凡来找我解释的时候我只是笑了笑说:“我想这大概不关我的事。”
他失望地看着我,眼神忧郁,说:“你不会不知道我心里怎么想。”
是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我看着他。“在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有一个男孩让全班同学都写了同学录,惟独没让我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他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他以前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可我把那封信交给老师了。后来学校处分了他。”
……
那个时候我所在的学校对男女生之间的关系问题极为敏感。但我并不想伤害他。我只是希望他能放弃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我不信……不,我是说,我知道你只是想让他碰壁,主动放弃。”
“信不信由你吧。”此刻的我没有任何表情。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缓慢地离开了。
我想给嘉林发短信。
“我想知道,这一次我是不是又要让别人伤心了?你说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容易受伤?我想很多时候我们就像是玻璃杯一样易碎,然后用碎片伤人。”
“不要担心太多。我们虽然容易受伤,容易伤人,但是我们也会以同样的速度痊愈。一切都会顺其自然。”
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我梦见自己在摇曳的树丛中久久伫立。远处那双明亮的眼睛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在黑夜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可是当我伸出手想要找寻他时,他却又消失了。
我惊醒时仍然是凌晨。苍茫的天幕下,月似星岛。忽然想起诺凡曾对我说过的一段话“大海和天空相爱了,可是它们无法牵手。于是天空哭了,眼泪化成雨水落到海里。从此,海比天蓝”。
我不知道他的话有什么特殊含义,但是我想这一定不只是一段简单的对白。
于是我又开始觉得:太阳背后一定很黑。因为我觉得一定有人在太阳身上蒙上了一层布,无法让我看清我梦中的人,那个长久地注视着我,我却一直无法触碰到的人是谁。
“嘉林,我问你,天空是空的,它会不会寂寞?
“它不会寂寞,因为就连它的心也是空的。”
“如果我的心也是空的那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难过。”
午休的时候年级里最漂亮的女生来找我。她简单地说她叫李韵娜。我也简洁地说我早就知道你。
她继续说:“那就好办了。你知道我和诺凡的事吧?”
我点点头。
“我希望你不要破坏我们。我对他是认真的。唯一的一次,你懂吗?”
“我懂。可是我想这大概不关我的事。我和他只是同学。”
她似乎格外兴奋。眉开眼笑地对我说着“谢谢”。
可是后来我才渐渐想到当时她根本不该谢我。
“你为什么要对李韵娜说那些话?”
“你审问我?”我淡淡地说。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也只是不希望她继续下去。你也知道这件事让我很苦恼。而你的话恰好又给了她充分接近我的理由。”他慌乱地解释。
“算了吧,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的,对不对?”我实在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
他依旧静静地点头。“可是,晚上我可以送你吗?”
我用不解的眼光望着他。
“我只是想避开她。”
“好吧。”我不想再给诺凡带去任何伤害。
放学之后诺凡不期而至。
一路上,我们都不曾多说什么。我讨厌这种尴尬的气氛。但是如果是作为对他受伤的补偿,我想我还是应该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的。
之后李韵娜一直没再找过诺凡。而我和诺凡尴尬的处境也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得到缓解。
可是今天,天空却飘起了幽暗的云朵,它们有着阴霾的颜色,给人带来压抑的沉重感。
一路上我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而诺凡也始终保持安静。
可是走着走着诺凡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抬起头,前面有三四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站在那几个人中间的是李韵娜。
此刻已过了傍晚,在初冬的这个时候,北京的胡同是很少有人经过的。
不用多说,我也已经明白了他们此次的来意。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那几个人已经把诺凡硬拉到了一边。诺凡拼命地和他们撕打,但我知道他们不过是想拖住诺凡——李韵娜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
但是我没有跑开,虽然我并不勇敢。
李韵娜手里握着一根木棒,嘲笑着向我走来。
“你让他们放开诺凡,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李韵娜轻蔑地笑道:“谁让你骗我……”
说着她举起木棒向我挥来。而我却躲闪不及……
沉闷的响声夹杂着李韵娜结实的尖叫骤然响起。我看到那根木棒掉在了我脚下。而在诺凡头顶也绽开了血红的花。
他用双臂紧紧环住我瘦弱的肩膀,让我的头能顺利地埋在他的胸膛。
血一滴一滴滴下来,落在我的眉毛和眼睑上。我嗅到空气中有令人眩晕的血腥味。血液滴在我的睫毛上然后滴下,我忽然发现原来血液的重量要比泪水沉重许多。低下头,我看见血滴滴在地上原来并不会四分五裂、支离破碎。而只会开出一小朵一小朵凝重的花。它们与诺凡头上的血红色花朵形成了绝美的映衬,交相辉映。但那红色却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温暖。它们不断挣扎,不断向我叫嚣。在这夜色凝重的夜晚里,在诺凡的头上和我的心上各自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
他们慌忙地跑了。我急忙叫救护车把诺凡送到了医院。
诺凡的母亲慌忙赶来,医生说诺凡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只要包扎一下伤口,再检查一下是否被重物击打成脑震荡就可以回家了。而我也只能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诺凡的母亲大度地微笑着说“没关系,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此刻,诺凡静静地睡在病床上。这间病房有着宽大的窗户,雪白的幔帐、雪白的床单以及雪白的墙壁。我忽然觉得原来无边的白色比无尽的黑色更让感觉恐惧——当你身处茫茫黑暗中时,你还可以眺望远处的星光,还能够期盼某一时刻太阳会从无尽的黑暗中升起来。但是白色的绝望却是一种连期盼也毫不存在的恐惧,它庞大到瞬间就会将你完全吞噬。
诺凡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脸上棱角分明的部分已显现出成熟的气质。这不禁让我想起伊硕,想起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总是一脸孩子气对着我微笑着的大男孩。
的确,一只风筝只为了一根线执着。
可是,嘉林……
Perhaps it cause I don’t wanna be lone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