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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叶知秋,一别经年 ...

  •   早上去上课时,路过丽泽,风忽然很大,紧接着便听一阵簌簌声,放眼望去,整条道上都是落叶雨。
      跟动漫开场里漫天飘零的樱花瓣似的,然后人们便在这个静谧而优美的情景里相遇。
      然后,一同迈入活生生的人世,走向远方。
      故事便这样开始了。

      然后又悄然结束。
      一年一年,循回往复。

      肖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宿舍四个人一起窝在阳台上看星星。
      我觉得这种镜头下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语重心长道:“苟富贵,勿相忘。”
      “……啊?”
      “《陈涉世家》里面的呀,就是鸡犬升天的意思。”
      “……”

      正好pie里有一个star walk2,似乎可以定位,屏幕移向哪里,画面里便是那一方璀璨的星空。
      我们对着软件,用裸眼衡量的直线距离,猜天上那几颗是不是猎户座。模拟图像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发出“哇——”的惊叹声,又随即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大概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帽。

      像是来自潜意识里的指令,不约而同努力找了很多话题在星空下聊得飞起,直到隔壁探出一个脑袋:“同学……可以小声点吗?”
      才意识到周围已然夜深人静,而星星还是那片朦朦胧胧的星星,头皮屑似的。
      遂各自爬上床去。然后又开卧谈会,每个人都一副很兴奋的样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欢呼雀跃的。

      间或打趣道:“隔壁举着刀杀过来了怎么办呀?”
      “把你推出去顶着。”
      然后又自己跟自己笑得腹痛。

      其实明白在逃避什么抓紧什么。那会我正努力地套被子,下午刚洗刚晒的,拖延症临到睡前才愿意去弄。
      “好奇怪啊,抖不平啊啊啊啊!我肖——”
      肖一把把我被子抓了去。
      “你角固定好了吗?”
      “都扣好了呀。”
      她捣鼓一阵,转头面无表情道:“你长宽弄反了。”
      “……”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进大学的第一天,那一天,也是在舍友帮助下套好的被子。
      回忆完了,又细数我肖的种种优点:会做饭,会拆台,会套被子,会打虫子,会讲故事,会帮买外卖,有WIFI(全宿舍基本都蹭她WIFI,因为她的WIFI最好用)……

      那天我脑袋一热把枕头也扔进了洗衣机里,末了收获一坨打结成团的圆鼓咙咚的枕头。
      顿时只能用风中凌乱来形容。
      “为什么啊啊啊啊——!!!”
      我頔笑得人都歪了歪。
      嘉桐说:“你怎么能把枕头放进去洗呢?不是晒一下就好了吗,你以前也这样洗?”
      “就是一直没洗过才想着要洗啊!我那只熊猫放洗衣机都没事啊!”
      嘉桐也说不上哪里不对,直接道:“找我肖。”
      我肖说:“你这棉花肯定都打结了啊……把枕头剪开,拆棉花去吧。”
      于是手撕棉花。

      我拉着肖的手,简直要泪流满面。
      “我肖怎么就这么厉害人这么好呢?你们知道吗全宿舍只有她记得我课表,我翘没翘课她全知道……我觉得如果我们再住久一点,全宿舍的例假她也会记得的!”
      “……好了被子套好了回你的床去吧。”
      我不肯,继续拉着她的手:“你要是谈恋爱了请务必先考虑我们宿舍,我肖又温柔又贤惠,不能便宜了那些臭男人去。“
      嘉桐插道:“不……不用考虑我了……”
      我頔乐得床都歪了歪。她说:“我也觉得我肖是那种走心的,啊我肖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WIFI都没有了!”
      “……我就是个WIFI哦。”

      最后我们把问题归结为优乐美,这样才能时时刻刻连着我肖。
      我肖是闷声做大事的人,跟着大部队去了深圳那个什么会,回来就有了实习的工作。
      我们把肖夸得天南海北人间罕有,心里舍不得,然而我肖终究是要走的。

      第二天我上早课,大家都还在睡。中午回来时,她那里已经空了。
      我頔在床上耍着赖:“WIFI呢?”
      “没开。”
      “嗷——别逼我下去开我肖的电脑!”
      “我肖已经走了。”
      “讨厌……我故意这样说的……”她的声音低下来。

      后来我们又叨念了好多次“我肖”。
      再后来便渐渐淡了。

      我占了她的桌子,把手头上的小说写完了。大半夜的有点怔忡,看着她还没带走的东西觉得她还在。
      然而,这些物品都已经明显少了某种生气,就像是定格在肖走的那一刻。
      基本不会有人去动它们。它们被静静地放着,放着,最后沾满空气中的灰尘。
      透着点怀旧的味道。

      我想着来年。她们都是要走的,最后只剩下我。
      她们的桌子,柜子,床位,又会迎来新的人。再染上属于他们的痕迹。
      一年又一年,沉淀又沉淀。时光匆匆,人若流水。

      不由得念及曾经那个相交线的比喻,一瑾说她不喜欢,因为交点之后便是愈来愈遥远的别离。
      一天两天,你会叨念。
      一月两月,你会思念。
      一年两年,你会怀念。
      再然后呢?

      再然后,她也不过是生命中带给你温柔的无数过客之一。
      你对她的印象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管中窥豹一样,仿佛这样就可以概括一个人的一生。
      其实她还在继续向前走,你也在不断地向前走,走向各自再无交集再无关联的生活。

      Elise曾提及一个词,叫做“eternal moments”。她说,这些都是很偶然发生的,但是在记忆中给了我们难以忘却的标识。

      我想起小学时,半路下起了雨。我在马路边上等着红灯,旁边一个大我许多的男生撑着伞。
      我稍微往他伞底下缩了缩,他发现了。那把伞直接向我这边倾斜过来,他问:“要遮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好意吓得不行,脑海里脑补了一遍遍骗子人贩子,摇摇头飞快地跑了,竟没敢回头再望一眼。

      又想起在广州,拖着行李箱等公交车。那时候赶着去火车站,翻遍口袋只有一块钱和五块钱的纸币,而我临到等车在知道广州公交要两块。
      急得快哭了。天又在下雨,暴雨。傻不拉几地在雨里□□地立着,觉得自己看起来肯定像只落汤鸡。
      旁边一个女孩子说:“你没带伞吗?你去哪里啊?”
      “对面公交车站。”
      “哦,我也要去坐车,一起走吧。”
      后来她走之前还给了我一块钱。

      又想起在加拿大一个小超市里买东西,排队结账时前面两位仁兄。
      A先生一边拿回零钱一边说:“谢谢。”
      收银员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的样子。
      于是他特别嘚瑟地解释:“是中文里thankyou的意思噢~”
      我转头就跟同学说:“他会说中文喔!”
      同学还没回答,B先生已然淡淡地接口道:“我也会说。”
      我震惊得直接说不出话来。
      他又说:“你们是哪里的?来干嘛呀?”
      “广东的,来这边上课……”和洋人说中文的感觉实在太新奇,舌头都差点不会卷了。
      他哦了一声,“欢迎来加拿大。玩得开心。”临走时又说:“再见。一路平安。”
      那个……一路平安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我兀自纠结着,然后他就潇潇洒洒地消失在午后的日光里。

      陌生人尚且如此。

      我想起我的第一个好朋友,后来又成了别人的好朋友。
      那个时候南昌下了鹅毛大雪,我在窗户边上给她打电话。
      那种连着电话线,一起看雪的感觉真的难以形容。似乎很奇妙,很亲近,又难掩心中落寞。
      她在电话里安慰道:“我们自然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那些无法实现的东西不该归结于谎言,我们总是抱有美好的祈愿,给予美好的期待。
      直到后来心里某个位置告诉我们大概是无法做到了。

      一叶知秋。

      某一个瞬间,某一个眼神,某一件事情,某一次转折,然后便已经心存某个结果,人与人都无法勉强做出情分还浓的样子。

      一别经年。

      你我之间,不知何时便是最后一句,不知何时便是最后一眼,不知何时便是殊途,以及名存实亡的关联,永远的离别。

      肖说不用担心,她还会回来的。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已然无法抱有期待。因为我明白,迟早某一天,她再也不会回来。
      我也是,再也不会回来。

      “木叶纷纷归路,晓风残月何处。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纳兰性德《如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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