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地》纱耶

2、你要相信，总会迎来认真荒度的人生

　　那个人那个时候的空间主页里是这样的：

　　Work Hard,Play Hard,No Game.认真工作，认真玩，拒绝游戏人生。

　　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关注过了。以前总想着，好吧，哭完这一会，明天就放下了。好吧，吃完这一顿，明天就放下了。好吧，睡过这一阵，明天就放下了。就这样原谅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一遍遍地催眠自己，给了自己无数次的机会。

　　却依然耿耿于怀。

　　我知道我骨子里有一种偏执。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似乎是想极力证明什么，又似乎是想强词夺理地驳论什么。
　　等到某一天忽然又看到那个人的微博，知道那个人这学期去了台湾做交换生，堂而皇之地关注了一阵，又觉得无趣。

　　于是大概是在不知不觉中，终于，也早已彻底地终结那一段矫情的岁月。

　　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

　　那个人当初说想念对外汉语，想去广州，最后去了福建某校的金融系，因为成绩优异的关系，学费全免。
　　我考入广东，入学一学期后哼哧哼哧转了心心念念的文学院，有一阵子高兴得不行，就好像在无形中打败了心心念念的超级敌人一样。

　　你看，那个人没做到，我做到了。
　　我厉害吧。

　　幼稚吧。

　　我是如此的讨厌自己啊。又酸又臭又自欺欺人的人，真的很讨人厌啊。
　　不甘又畏缩。逞强又软弱。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情是在一片看笑话的气氛中，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从李寻欢到林黛玉，从海伦凯勒到霍金，从娇滴滴的姑娘到弱柳扶风的病弱受。柔弱的角色往往会得到更好的照顾，然而人并不会无缘无故尊重弱者。我想着，我再也不要一副楚楚可怜的落水狗的样子了，然后就开始了我行我素又桀骜不羁的人生。

　　那么应该干嘛呢。
　　经验吗，人脉吗，兼职吗，学习成绩吗，谈恋爱吗，聚餐吗，唱K吗，搓麻将吗，购物逛街吗，探讨直男癌这种问题吗。
　　多么荒诞可笑又烦躁不堪的事情。

　　学生会的人故作姿态地告诉你：“大学，你需要的是经验，人脉，机会在这里，就看你会不会把握。”
　　于是你和一群干事在一起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忙碌而浑噩着。心底默念经验与人脉，似乎在暗地里经营着什么别有心机的事情。
　　招兼职的人居高临下地告诉你：“现在就应该自己去拼，以后你跟别人就是不一样，做得好有提成，做得不好你底薪也别想拿到。”
　　然后一个人的青春只值一小时十块钱。最懵懂最易欺骗敷衍的人，傻乎乎地为所谓的成功奔波着。
　　餐厅里，包厢里，随随便便就能凑一个大桌子，围成一圈，大家都是热热闹闹兴高采烈的样子。
　　有模有样地敬着酒，有模有样地唱着歌，牵着手。

　　你呢，你爱我吗。

　　为什么在一片欢歌艳舞里，只能感到渗骨的寒意以及近乎绝望的空虚。
　　我以为我绚烂多彩地活着。却原来也不过装模作样地活着。
　　什么都是假的。KTV，麻将馆这种地方，真的能够让人快乐吗。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遣呢。

　　《大圣归来》里有一副场景，那只叫做大圣的猴子一身铠甲，红巾飞扬，面朝浩瀚的云海，背向世人纷扰，身影孤傲而寂寞。
　　他是那么才华横溢又孩子气的一个人啊。
　　传说中那只猴子把天庭撬了个遍，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最后西天取经立地成佛。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他曾经是多么鄙夷天庭那个体系啊，最后还是被招安至玉帝麾下，台上台下，全然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

　　我忍不住为这个英雄的逝去而难过。我注视着他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背影，望了那么多年。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想着今后可能会有的人生，莫名地害怕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是嫁一个经济能力如何如何的人吗。是一副二十四孝的样子给他生孩子养孩子吗。是任劳任怨每天做饭拖地洗衣服吗。是像所有那个年纪的人一样柴米油盐地斤斤计较着吗。
　　只要稍微想象一会，就会有莫大的惶恐。
　　想着两年前家里亲戚问：“那你还想怎样呢？”
　　一腔愤懑的激昂的斗志与热血，瞬间便凉透了。
　　嗫嚅良久。
　　哑口无言。

　　就让我读书读到死吧。
　　如果我终究成为一个满脸蜡黄的庸俗的人，那我还是去死好了。
　　除了自己把自己埋进墓地，也没什么事情是一个人不可以。

　　那个时候在香港，四个人在海洋公园，某个人调笑说：“这种缺心眼的肯定不能指望了。”
　　我莫名其妙：“我怎么缺心眼了？”
　　她瞥过来一眼：“让你和那个男生谈恋爱，你会吗？”
　　“我为什么要跟他谈恋爱？”
　　“看吧，缺心眼吧。”
　　“这就算缺心眼了？”
　　“好好好，当我没说。”

　　那么你为什么不随便找一个男生谈恋爱好证明你有心眼呢。

　　记得去年哥哥结婚，大家坐在饭桌上，不知是嫂子的伯伯还是谁，那个中年大叔老向我劝酒。
　　而我沾两口RIO都头重脚轻。酒杯伸到面前，端着茶杯碰过去。
　　“诶，你这太不给面子了！”
　　那人喝酒喝得满脸通红，非常不满的样子。
　　“我还在念书，我不喝酒。”我说。
　　“哎，喝一点怎么了？！”
　　骑虎难下的当头，脑海犹如混沌的海，艰难地搅动着，认认真真地想为什么喝酒才是给面子。

　　也曾努力着让自己成为合群的人，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却让人笑容满面也要花费诸多气力。
　　艰难地撑过一段日子，终究是不适合自己。

　　一个人上课，吃饭，小小地旅行。然后冷不丁某一天，发现身边的人大多都是这个样子。
　　放弃强迫自己做的事，放弃所谓惺惺相惜的浮木，放弃苦苦维持的现状，然后任凭自然的时候。
　　啊，手机里只有系统短信的人，原来不仅仅是我啊。

　　那个时候总是恐慌。害怕轻蔑，害怕孤独，害怕听人说一句“我讨厌你”。
　　总想着做出一副最好的样子。
　　可是那根本不是我的样子。

　　我想挣很多很多的稿费，然后买买买。
　　我想过着每天画画，练字，写稿子，睡懒觉，吃好吃的东西的日子。
　　我想认认真真地荒度一辈子。

　　如果拥有莫大的勇气的话，一个人是不是也可以造就自己的时代。
　　然后回过头的时候，满眼都是肆意而凛冽的景色。

　　2015.10.25.栀隐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