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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启程提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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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光如流水倾泻在青石板上,透过婆娑的树荫,隐隐约约能看见一行人在道上急匆匆的走着。领头的是穆司昭,疾步如飞,路子易紧随其后,只有南社在最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似乎还在仰着头欣赏夜景。
他们是看见夏侯爷和帛玉离开才回来的。
顺着曲折的路继续向前,可以看见一个人影正在不远处的檐廊下坐着,他坐在一把轮椅上,目光灼灼,里面映着些许月光。当穆司昭等人看到他时,速度又快了几分,南社也小跑跟了上去。
到了他面前,规整规整,便一齐行礼,客兮看着,也没有说什么,淡淡回了个礼,随后端起扶手上放着的一盏茶,然后开口:“这次计划的启程时间要提前了,林秋和琦儿会跟我一起,顺道去祭奠下姜姑娘。你们留在这里。”
南社等人的神色是客兮意料之内的讶异,还未等他们开口,客兮就率先点明一句,“恐怕我这一走,温陵就会热闹许多,你们可要多担着点。”说罢,抿了口茶润润唇喉,又继续道:“现在,黑白双方都在查我。吴英的那群人铁定了是要留在这里拔出什么关于我的事儿,方便以后清除。至于夏侯爷,应该会让帛玉的随从们留下探索有利消息,他的目的,应该是看我留的得还是留不得。”
说罢,将茶杯重重地扣在了扶手上,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杯里的茶也溅出少许。随后隔了须臾,客兮才一边依次看着前方站立的人,一边依次念出他们的名字,语气透着股命令的味道,他现在可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交谈,而是以阁主的身份,“穆司昭、路子易、南社。你们,需经历扰乱吴英那拨人调差的目标,尽可能的让他们偏离。至于夏侯爷的人,给他们设个套,困进去罢。”
作为下属,自然要听主子的吩咐,也不会有疑义,只是点头说了声“是”,便退下各自处理各自的事了。而客兮只是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与其说是目送,更像是观望,观望所见之景的尽头。
他能透过那蒙着轻雾渺云的月色看见什么?
而此时,凛冽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客兮没有披斗篷,也没有带暖炉,只是在檐廊下稍坐了片刻,便用冰冷的手指摇着轮椅,下了斜坡,向不远处的书斋驶去。
书斋内,那一摞子书堆里,郁林秋正在教琦儿念书,红木书案上放着一盏烛台,灯火映照在她们的脸庞上,因此渡上了些许暖意。
郁林秋此刻正在翻阅着些关于草药的书籍,让琦儿先看着,而琦儿却无心浏览字里行间,似乎还在担心客兮先生的身子,却是没把他那番话挂在心上。所以也是琦儿最先发现客兮在书斋外候着的。
伴随着一声轻快悦耳的声音呼出,郁林秋也向门口望去,当看清门口是谁的时候,有些慌乱的把手里的草药书往书堆里一塞。郁林秋其实是不太愿意让客兮知道她在关注他的腿疾的,而她也知道,客兮绝对不会希望她这么做。
而客兮很久以前也对她说过,不要去担心什么关于我的事情,你只要知道我会好好的就行。
郁林秋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是何,她也知道客兮心里其实是胆寒着的,因为前方的路没有人能陪他一起走,郁林秋也只能跟着他后面而已,客兮的这句话,只是说给她听,让她心安罢了。
他承诺的,和履行的,到底不是一回事。
“琦儿。”门口的人缓慢的站起,跨过门栏,步伐蹒跚,招呼着手让琦儿过来。郁林秋也被这句轻唤拉回了思绪,整理了下书卷和笔墨也随着琦儿跟了上去。
琦儿冲过去就是一抱,客兮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还好郁林秋在一旁隔着衣袖一拉,不然又要青一块紫一块了,他当年因为腿的事儿可没少跌过,现在想想,还觉得那时留下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呢。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客兮可不想继续这么跌下去了,下次不必要的时候还是坐轮椅安全点。
好在有惊无险,客兮也从瞬间的失措中缓了过来,郁林秋则是叹了口气,两人都没对琦儿严说什么,琦儿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很真挚的说了句对不起。客兮倒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说了句他现在身子不是很好,下次注意点就可以了。
稍稍理了下衣衫,客兮旋即忘了眼郁林秋,对她点点头,才颔首对琦儿说:“琦儿,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金陵城了,林秋姐姐也会跟我们一同去的。路上会经过令堂的茔墓,我会向以往一样准备纸墨,你也想想要与她说些什么,今晚早生歇息吧,不要熬太晚。翌日也要多穿点衣衫,天寒了,风也大了,不要冻着。”
这种话客兮基本隔个一段时间都会对琦儿讲,琐事杂事,样样都不会落下。郁林秋因为每年都陪他们扫墓去,也对此有些了解,倒是琦儿,一改以前的耳腻,很认真的听着,还一本正经的仰着头,语气也是出乎意料的坚决,虽然是童音,却多了几分肃然庄重,“大叔,你可不要忘了带被褥哦!要不然你就是个大骗子!”
跟着自然是郁林秋的讶异了,当然客兮也吓了一跳,虽然知道琦儿会在意这件事,但确实没料到她会这么重视,简直是攥紧了拎着不放,倒是和她娘亲一个性子。
“好,承诺于你便不会期满于你,”客兮伸手理了下琦儿的头发,随后展开一片和煦的笑容,“此行记得把令堂留给你的长命锁带上。”
琦儿闻言略微不解,“为什么呀?”
客兮一眸子深邃,说出的话就是哑谜一条,“你且不用多问,带着就好,肯定是有用的。”
琦儿听闻就应了声,也不多问,毕竟她从来不曾想过要去参透客兮先生的哑谜,更何况她小小年纪能参透个甚么?
走走停停,且行且看,这么先算着吧,难不成天还会塌下来吗?
在转眼,回神,月色已上枝头,因有一层薄纱似得雾盘踞于夜天,故而朗照不得,只余下稀疏的素娥之辉从空中斜射,照亮了几片土地,投入树丛林间,多了些许颤巍的黑影。而此深夜有月色相伴,凛冽风声相陪,有人似乎依旧夜不能寐。
客兮正在居舍提笔沾墨,书信着呢,旁侧的窗棂敞开,恍惚间有月色透进来,而寒风自然也能闯进肆虐些许。执笔入了歙砚,微沾了些墨,刚想继续写下去,闭着的门就被轻轻敲响,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中还是显得突兀了些。稍稍一晃神,纸卷上就开了片墨滴花,客兮面色颇有些无奈,摇头叹气之间,也随声让外头的人进来,搁笔在歙砚之上,取了角落处的暖炉煨煨。
来者在客兮的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南社端着壶茶走进来,欠身放置在书案的空处,随后提壶微倾,虽说是茶壶,倒出的却是清水潺潺,冒着些许袅袅升起的温气。这也难怪,毕竟已是子时深夜,再饮茶怕是会睡不着觉了。
接过南社推过来的白瓷杯,稍稍润了润喉,客兮便问道:“怎么,出了阁还这么执着于巡夜?”
南社微微颔首,淡笑回道:“无困倦之意罢了。”
“林秋和琦儿可睡否?”
“早已熄灯安寝。”
客兮听闻间又润了下喉,接着冲南社摆摆手,“你也早些休息吧,我怕是要忙到夤夜了,明早如若起得早些,便准备个提神的药香囊予我罢。”
南社点头退下,客兮则是盯着那算是毁了的一卷书信开始犯愁,想来又得重写一遍了,不禁叹了口气,揉了揉颞颥。换了卷新的素笺,重新执笔,手指之间还有些发凉,落笔却是风雅,字迹秀丽,却恍若透着股遒劲,倒是铁画银钩。
此封书信必须要今夜写完送出,免得去了金陵再生变数,也不知那位天下只此一位的大人物见到此华翰时会作何神色,是喜亦或是悲。客兮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关心着到了金陵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在悄然无声地进行,自己又该作何应对。
险棋永远是要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出的,而客兮并不希望如此,但真是万分对不住,箭已上弦,不仅要发,还要瞄准了发。
翌日。
客兮醒来的时候依然是清早,只是昨夜将信送出已经夤夜末时,心力已尽,竟在灯挂椅上睡去了。再眨了几下还未适应光亮的眼睛,撑了下身子想站起来,自然也发现了滑落在地的被褥,心中颇有些疑惑。
弯下身子将被褥拾起,放在膝上叠好,随后紧接着的是门扉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客兮抬眸之间,也与来者视线一交,旋即是一抹轻笑。
郁林秋今日起得很早,梳洗着装完毕便想去屋外看看,就在院里转悠了几圈,算是刻意瞅了眼客兮的居室,见门还开着,心想或许已经起了,便径直走过去探探究竟,顺道像以往那样寒暄几句有的没的。
敛裾而入,见屋里没什么动静,悄悄然一片,郁林秋便知是自己猜错了。蹑手蹑脚地再走几步,见客兮还在灯挂上睡着,便顺手拿起一旁榻上的被褥披在了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掖了几下。
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声响,在居室内逗留了片刻,便出去了。天色尚早,让他再睡会儿,有何妨?
想着去帮文嫂备点早膳和糕点,郁林秋的心情便乐滋了起来,而忙里忙外忙完了,便又悄悄去看看客兮怎么样了,顺便准备了下斗篷之类的,谁知这一进门,正好撞到他的视线,当即就心中一紧。
又见他朝自己轻笑,郁林秋便也腼腆的回笑了下,看了眼他已经叠好的被褥,似乎是想到了昨日的叮嘱,便道:“被褥可别忘了带,琦儿还盼着呢。”
“好啊你们,合着一起嬉我是吗?”
郁林秋见他笑得爽朗,拿着斗篷替客兮披上,随后将书案整理了一番,顺便拿了点笔墨纸砚,道:“祭奠还是像往常一样吧。”
客兮瞅了一眼,见郁林秋只准备了两卷素笺,锁眉片刻,忽地说:“再准备些纸卷罢,今年有好些东西要写。”
姜姑娘的毕生遗憾和悲哀是否会在不久之后抹去呢?客兮只能回答不知道,毕竟云谲波诡,变化无常,只能一步走,一步看,哪有事事如人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