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
-
“爱莫丽娜和老大应该做好饭了。孩子们，回家了！注意，这是翡翠森林的全科家教兔红。”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不全科吗，不仅语数外史地政理化生我一个人包了，还兼着城市规划，行政管理，司法监察，科教文卫外交。翡翠森林好像也挺独裁的。我是不是该考虑学习一下猫灵，自己挂个名把职务都给别人分了？
那边列那一边放下绳索让孩子们爬上去，一边还在警告两只小东西：”再说一遍不许打她的主意！虽然是兔子，但是她很厉害。”
“为什么？这只兔子长獠牙了吗？”这话差点让我喷出来。
“没有，但是她比你们聪明。”
“比爸爸还聪明？”
我不禁盯了列那一眼，正赶上他也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一碰，他笑了，带点揶揄。我知道狐狸这种动物打心眼里有一种高傲，即使迫于弱者地位被压抑了下去，也会融在他的气质里。列那从不对自己的智慧发表评论，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优越感。
“你说呢？”他说，把小狐狸们接上围墙。
“有这么一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我也抓住了绳索准备往上爬，“‘所有的兔子都比你聪明！’（作者注：电影《兔八哥的一千零一个传说》中的一句台词）”
我话音刚落，冷不防列那猛地一拽绳索，“嗖”地一下直接把我扯了上去。
”真这么想？”他扶了我一把。
“真的，佐罗。”我活动了一下承受拉力过大的爪腕。”你是不是应该自己下来然后把我拎上去，才体现侠客风范啊？”
“不。事实上，他们都叫我罗宾汉。”（作者注：迪士尼版《罗宾汉》人物都是动物，其中主人公是狐狸）
“少来这套。”
罗嗦了这么久，我终于进了屋。两个小狐狸对我还有些戒备和狐疑，完全不和我说话，只是偶尔偷偷瞄我一眼。
爱莫琳和家里老大从厨房里出来，都端着一盘子我不敢看的食物。爱莫琳是一只漂亮的火狐狸，眼睛比列那多一分温柔。她向我打了招呼，我却本能地向后蹿了一步。食草动物能从天敌的笑容里看出阴险的杀机。她并不惊讶，专心布置餐桌。列那从外面进来，坐在餐桌旁。我不想看见他们的伙食，把目光固定在天花板上。列那笑着说：“亲爱的，我觉得我们的客人被吓坏了。”
我稍稍把目光下移，瞪了他一眼，然后立刻恢复原状。
“小红见了狮王都没怕过。你就不行，亲爱的。”爱莫琳声音很温柔，不过随后传来的咬碎骨头的声音令我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我？我怕过吗？”列那情绪沮丧，“她的地位和狮王是平等的，当然不一样。再说她还有贴身侍卫呢。”
“侍卫？你是指狼朗？！”
“不过他的气派可不如伊桑格兰老兄。”列那眯了下眼睛，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还缺点阴谋。”
我真不知道老狼伊桑格兰究竟跟男爵有什么深仇大恨，列那已经到了言及必口诛的地步。
“你明天还有机会收拾他的。”爱莫琳已经习惯了。这个“还”字让我替伊桑格兰将军捏了一把汗。
“今天晚上我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列那说，“你们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但是我们的朋友还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我和她明天要演一场大戏。”
我几乎从位子上蹦起来：“还是要我参与？”
“要不然呢？你大概不做赔本买卖吧，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以后再说。”我一挥爪子，“先说正经事。”
“爱莫丽娜，你看好了孩子们，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许出门。我带小红出去看看咱们的安排。明天……”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食肉动物兴奋的杀机。
“狮王陛下，就要来了！”
为了明天养足精神，夜里爱莫琳和孩子们早早就睡了。我坐在树上发呆，列那站在树下仰头看我。
“你就不能下来说话吗？”
”不能，这样安全。”
”这个回答可太令人失望了。”
“而且这样很美。”我仰头望向夜空，森林的星空是无与伦比的。只有在你沉浸在银河里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什么是永恒。那个时候，宇宙，时间，天体，灵魂，命运，这些充满神秘魅力的词都失去了效力，只有自然和你融为一体。世界就是你，你就是世界。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暂时忘了我短暂的一生，不为丛林生死所困扰。
“这个回答，我更不喜欢。”列那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日子过得很悠闲，我从来没有心情看星星。它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几乎看不见天空本身，”我本来试图回答他，最后却选择了这么一句话，“星星一个挨着一个。你知道我看见它们会想起什么？”
没有回音。
”你的眼睛，列那。”我说，“你的眼睛。”
深蓝的天空，亿万星辰的光辉流动着，闪烁着，汇成河流与海洋。只有你是这样的吧，充盈着智慧与生命力的蓝眼睛，深沉如海，璀璨如火。我只能用这覆盖大地的苍茫星空做比，古老又新鲜。无处不见它们，无处不见你在看我。它们是永恒的，列那，愿你从今天开始也是永恒的。
可是你能听懂吗。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兔子。我都开始考虑以后是不是不吃兔子了。”
“小心，列那，谎话编得太快……”
“我开始考虑以后不会吃你了。”
”你说你那句话当初是用来骗爱莫琳的？”
“都跟你说了是表白！”
“嗯……噢？”
列那静了一会儿，说：“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其实我不明白。
“你的玛丽安小姐，唉！英雄美人，噢不，是侠客和他的意中人。”
“有什么区别吗？”
“不赖，传奇成为了现实啊，罗宾汉。”
他立起上身把前爪搭在树干上。“有什么可笑的！你心里肯定也有一个佐罗吧？”
我没有当时就回答，而是长时间地望着石头围墙——或者在我眼里像是城墙。灰色砖块在夜晚的光芒之下沉寂着。星光不冷，一点也不冷，星光是暖的，尤其是当它们成千上万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诗不是吗：“夜晚的眼睛成千上万。”
“我心里没有佐罗。”我说，同时深深呼吸着星光，满心胸的灿烂。“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不，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明天就拼了，我们还在这儿聊天，唉！”列那倚着树干坐下了。然后是片刻的沉默。
我们在等什么？
我们拥有过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的和现在存在着的，终将消失。未来不在我们手里。今天晚上不会再有人记起，这棵树也不过是千千万万同类中的一个普通个体。城墙会倒塌，风化，变成沙子随风而逝，我们的记忆也就这么消散了。我们拥有过什么？生命吗？生命在永恒的死面前多么软弱无力！有一天所有的生命都不存在了，死却还在，永远都在，曾经组成我们的物质也在。这是为什么有一种说法是我们的身体里存在着远古恐龙的粒子。我们的基因是从他们那里来的，他们还在所有生物的呼吸之间。如果有一天生命都不存在了，一切恢复太初，我们，他们，又在哪儿呢？曾经发生过什么，谁在乎呢？
不过至少我还拥有过一个晚上的星光。
“明天如果败了，你就自己走。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惊愕于他突然严肃的语调，伸头向下看去。
“就算把你怎么样了，你那边也有人给你报仇，是不是？”
他努力开着玩笑，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你说过胜券在握的。”我说，被他的表情弄得难过起来。
“在对手面前，自然要有点气派，但是对自己人……做最坏的打算。”
“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我试图笑了笑。
”如果你能逃出去的话，带上我的孩子们。爱莫琳能走的话也走。”
“如果她不肯跟我走呢？”
他仰头看了我一眼。
“我的意思是也许她会和你坚持到底。”
列那笑了，笑声很清冷。“我们是森林的居民。只有你才会有这种想法。她和我一起死了有什么用？孩子们没有人管最后多半也是死。死我一个救他们四个合算，还是为了把我们五个全葬送了合算？你还是丛林法则的创始人，多久没过丛林生活了？！”
我脸上有些发热，索性躺在树衩上不往下看了。叶子刚刚变黄，大多还没有落，枝叶间的星辰那么诗意。列那半天没说话。我意识到了什么，又坐了起来。
“这才是你为什么叫我来？”
我听见他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回答，却最终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