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双生一梦》一元六次方

19、寒潭月影邀璇玑，佳人无双夜酩酊（二）

　　“阿都，你也跟她一起胡闹。”叔夜微微按住颤动的弦，就像按住自己跳动得越发快速的心。
　　“叔夜，你知道你现在这样的表情和神态我最近才在哪里见过吗？阿都澄澈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扇子悠悠一展，纸面浓墨流入夜色，荡起涟漪几许，“我阿兄刚过门的小妾在庭院里等待我阿兄时，满脸的沉醉之意。”
　　“哦？你哥又娶了！啧啧啧。”
　　“别想转移我注意力，你没有辩驳那就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但这可不像你嵇书夜，既然喜欢，为何不向人家表明心意？”
　　“怎么？你不是一直觉得长乐亭主跟我挺配的么？现在却怂恿我爱起别人来？”叔夜眯着眼看向阿都，“从未听你夸过从长乐以外的女子，难道你也觉得又又有更胜长乐之处？”其实在叔夜看来，无论女子优秀与否，他更看重的是那不能言明的感觉，是朝夕相处下来的相知。
　　但他知道，阿都不一样，阿都会因为一分花香而钟情于兰花，勿论其瑰丽与否；会因为一把清朗声音而与其结交，当初与他便是这般；会因为一首诗词，而对一个女子赞不绝口——
　　当年身为镇北将军的吕父从早朝归来，与家中孩儿叙谈间便说起宫中趣事，皆源于一个皇族奇女子。她虽年纪幼小，尊享荣宠，却能体恤他保家卫国之不易，喟叹烽烟战乱之无情。
　　“风渡寒烟路遥迢，戟断斜阳锁今朝。
　　万里江河漫荒草，千骑汗血咏叹调。
　　暮云深处正晴岚，雁字回时思故谣。
　　漠漠回首已缥缈，空留愁肠谈年少。”
　　在七言诗还流传甚少的年代，在涉世未深的宫闱千金身上，这首诗便被镀上了超脱诗词评价外的光环，让人从另一个角度禁不住地称赞。
　　阿都便也是在那时——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想见见一个女子。她就是长乐。以至于后来听闻亭主被许婚给挚友叔夜，一时间心底竟是思绪交错，连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何等滋味。当然，这点叔夜并不知情。
　　叔夜只是觉得，阿都这种评定人物的性情大抵是因为他能够见微知著，从一小方面便能窥得大致总体，以此断定喜恶，倒也甚少失误。久而久之，阿都便也一直依赖于此，由此偏执得很，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

　　面对叔夜的调侃，阿都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叔夜说得没错，最初他觉得婚约既定，长乐也不是一般的女子，特别是在叔夜提出以死亡来拒绝时，他不禁觉得让叔夜接受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如今，他自然没法劝服自己的好友去娶一个心有他属的女子，如今只剩一个想法——让叔夜不再有舍命的念头。
　　今夜如此机缘下让他窥见了叔夜对又又的这份牵挂，那么就让他对她的这份牵挂更深沉下去吧。
　　“阿都，我不知道你和子期心里想的是否全然一致，但看得出来你们两个都很希望宁又又做你们的嫂子啊！”
　　“是吗？嗯，我第一次觉得向子期还是挺有慧根的。我们这就叫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我一个身上有未解婚约的人，怎么向她表达心意？我一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的人，如何许她一个未来？更何况，人家的心意本不在我这，在她未婚夫那里呢。”叔夜收起刚刚的笑意，脸上神情自嘲而无奈，像夜风吹过时那阵悲凉的味道。
　　阿都眼神也在瞬间黯了下来，感情这种事确实是最无绪可理，最无理可循的。对于他来说，这么多年的可悲在于，从未有哪个女子真正让他动过相守一生的心。而对于叔夜来说，他是遇见那个人了，可是中间却横着那么多不清不楚的阻碍。

　　“先不说这事了，你辛辛苦苦帮我送琴过来，应是让你好好尝我新煮的茗饮，而不是杵在这里喝我的苦水。”
　　经叔夜一说，阿都方惊觉在这一桌一椅之地，自己确实站得有点久了。
　　“今晚跟我们同住的还有一位，就是……又又的未婚夫。”叔夜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璇玑”，一路穿过竹林，斑驳的竹影打落在他和阿都身上，衣襟间一瞬换了各式各样的锦纹。
　　“宁又又在这？可他未婚夫怎么也过来了？”
　　“又又家被烧毁了，所以她不得已过来找我。这事以后再跟你详谈，我就是跟你提前说一声。”
　　“入夏了，我们躺地上睡席子是没什么的。而且紧跟着未婚妻的人，应该没有龙阳之好。你都不介意，那我更不会介意的，不用太顾虑我。”阿都笑得温润尔雅，叔夜却突然觉得，这小子真是一肚子坏水。
　　凝双是第二天一早才见到阿都的，因为昨晚躺在床上听着叔夜如水如梦的琴曲，她一下子就沉醉到一觉到天亮了。
　　叔夜今天用碧波色的宽口碗乘了面，鲜红的虾肉被切得刀工有序，鸡蛋和青菜相映得彰洒落在面条间，颜色美好得凝双一直舍不得下手，但最终还是抵不过香味的诱惑。
　　“又又，这是你未婚夫吗？怎么不好好介绍一下。”从一坐下，凝双就感觉到阿都的眼神老是绕着着云佲周围看。正当她又在臆想各种非正常想法，试图把这种眼神理解为倾慕时，阿都却看向她，很真挚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