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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兰袖拂夜朱砂暗,寒夕歌雪泣涅槃 ...

  •   苍沽三百一十七年冬月,楚国帝都。这一天,正是鱼龙曼衍、弦歌连绵的好日子。
      闹腾了几个日夜的漫天飞雪复归悠闲,遍地宁静的荼白,漫天动人的红艳,一抹一划尽成天地间最瑰丽诗篇。
      兰柯盛装倚在高楼鎏金的美人靠上,凝眸远望。那一面面旌旗上的图腾除了凤族的楚姓,还间有她家族的兰姓,两字在漫天晚霞下蜿蜒婉转。
      “凰妃,吉时已是快到,请移驾前往朝夕庭。”
      风撩起那雪褂子上毛绒绒的一圈,再掠过她嫁衣上层叠锦绣,缱绻在齐整发髻间的簪钗腼腆地抖动着光芒,领上的鸳鸯玉扣如她无暇凝脂般通透,在欲来的夜色里反射着红灯笼的娇羞。“走吧。”一双凰丝履轻声踏下,她坚定地踏向那缎布延伸的一方。
      她永远都不跟其他人一样。拜堂前应呆在房间里的她却在望双楼上赏风景,不过这就是她,他喜欢的她。楚夕在下人的轻声相告后默默想着,嘴里噙着浓浓的笑意。
      今夜,谁都看得出来夕王爷心情分外美妙,连一个人独处都舍得对着空气咧嘴笑。本是风神超迈之姿,如今豪迈的举手投足更甚山川日月。
      其实他不知道,她还是跟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起初也是呆在房间里,安静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我要给你一个只属于你的完整婚礼。”那边在耳边轻吐的这句话,他做到了。他按着她喜欢的一切来布置,全然不去考虑自己的选择。几经修葺装饰的夜凝阁中,窗花摆饰都可见鸳鸯童子的福气模样,红色纱幔繁复悬挂,暧昧地掩映着檀木灯幽幽的光,她最爱的糕点被精致地摆放于赤色釉盘上,玉露酿盛在碧色的瓷瓶里,和盛放的山玉兰一齐透着醉人的香。
      岁月自温柔,从此与君共白头。
      可是一切看起来越是美满,她心中却越是不安。
      迈出新房,登楼远望,来到这里许久,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看这天下风景。梵尘山上的草木奇特,在这长空降瑞的寒冬腊月里也仍是苍翠满目,像镶嵌在夕王府旁的一颗翡玉,其上的霜则是闪着的光。不远处就是金碧辉煌的凤王宫,南部中央权力所在。棽河蜿蜒在外,像无声守护楚城的将士,此刻已结成一片晶莹的雪白。三年前,她不会知道再披嫁衣是这般模样。三年前,她不会知道这种宫阙之上的眺望会生此番的感想。
      三年,如此短暂又漫长。漫长到点点滴滴都是可捧起细酌的过往,短暂到印在最深脑海里只有几段回响: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七星龙渊,诚信高义。寒潭月影,璇玑璎珞,当如是。”
      ……
      “凰妃到!”思绪收回,兰柯看向眼前这个一袭红衣意气风发的少年,眼波流转,一汪春水都流进他的心扉间。
      就是这双渐近渐倾城的眼眸,让楚夕一顾错乱,再顾终生难忘。此刻,他只想紧紧锁住,再不愿错失掉。
      天地共觥筹,与君三叩首,他在众人的屏息中揭开遮于她半边脸上的红纱,一阵喧闹的恭贺声随之响彻耳边。楚国礼俗,新嫁半覆纱,解之共天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在他灼灼目光中轻启朱唇道。
      楚夕以吻落额头含笑地回应,接着便领着她与从五洲各地前来相贺的友人相识。自楚焱先行回宫处理事宜后,众人更加不拘礼节起来。欢呼声中,又一份贺礼送到他们的眼前,来者说那是边陲地带一个小族奉上。比不得其他礼物的琳琅满目,但是却格外吸引住两人的目光——一支朱砂漆染的玉笛,在黄昏的余辉中透着淡淡的光,冥冥中有股力量诱惑着人恨不得用它吹奏一曲。
      “我想试吹这段时间你教给我的那首曲子。夫君可愿与我琴笛相合?”兰柯比楚夕先行一步拿起那支玉笛。他颔首,席地抚琴,眉目幽远。清商起弦,背后她启唇轻吹,遥想呼应,相合间紧紧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神思。低吟时哀怨,高亢时怒放,乐音起伏于无痕间,思绪充盈于无形中。眼前似有清河泻天,荡涤尽世间形名,似有星河万丈,超脱于红尘俗世。
      众人还沉醉其中,忽听一人高声疾喊:“凰妃!”
      楚夕心头一痛,琴弦猝断,即刻回首。但见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火光正将兰柯紧紧包围。握住玉笛的手已垂于她身侧,可乐音仍诡异地缠绕于耳间。他正欲上前,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浮屠锁?她居然用这个锁住了他!
      浮屠一锁,洗尽铅华。即往业障,所归无涯。
      他挣扎半分,捆绑就越紧实一分。火光渐盛,有人试着以灵力引水扑灭火焰,有人欲立罩护身冲进其中,却只见火势丝毫未减,而且没人能近得了兰柯之身。
      火光逐渐烧出了一个形状,那是——
      “涅槃诀!”楚夕双眼因盛怒而变得血红,此时喉中吼出三个字后却添了一分惊慌的黯淡。凤凰浴涅槃之火而重生,但眼前之火便是断绝了轮回之门,入之必死无疑。可是,那只针对凤凰王室血统,为何兰柯会被困?一个答案带着天地将倾的黑暗朝楚夕迎面扑来。
      涅槃诀之火映红了整个将临之夜,朱砂笛之音诡异地缭绕遍野,火阵中的她肌肤雪白得透明,朱唇红艳得惊人,如瀑青丝散落状地飞扬。隔得远他都能感受的滚烫此时对于她来说更应是如何的煎熬,可她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着那袭嫁衣,戴那只兰簪,就像当年那样。
      “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
      楚夕惊愕的声音还未落,兰柯的身子蓦地开始倾斜地软入尘埃里,一滴泪自眼眶而出,凝成剔透珠状,流过眼角的那朵山玉兰--楚夕亲手描绘的那朵花在瞬间熠熠生辉,在火焰里开得异常妖艳,可却是湮灭前的最后一抹绝美。她还未真正地碰触到地面,火光就在刹那间熄灭。那里只剩下零落的点点粉末,散着淡淡兰芳和檀香,凄凄闪烁在复归宁静的夜里。只有耳边属于她的最后一声呼唤仿佛还在回响,证明着她曾属于这里。
      那一日,在楚城夕王宫里,人们听到了悲戚天地的凤鸣,一改以往的动听,徒成如魔吞噬的黑暗亡曲,听之使人绝望入骨,闻之周遭草木尽枯。夜色始浓密,雪又开始飞起,飘飘洒洒铺天盖地,山玉兰渐次凋零,谁知道它会重开在哪里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兰袖拂夜朱砂暗,寒夕歌雪泣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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