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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柳如墨再次对上帝焚时,他的双眸是暗云翻涌的,是怒意腾腾的,可是她却嫣然含笑,桃花眼挑得魅惑由迷离。“陛下,何故如此动怒?”
      “你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柳氏!”帝焚欺身前进,逼得张皇错愣的柳如墨后退了半步,才堪堪站定,才堪堪从刺耳的“柳氏”当中缓过神来,帝焚一个耳光扇得她眼冒金星。
      “陛下!”柳如墨捂着涨红的脸,明知道帝焚这一掌掴并未用三成力,可是他竟然对她动手了!柳如墨凄恻一笑,“你还是不要我了。”
      帝焚冷冷勾唇,又逼进了一步,“是么?难道不是你不要朕了么?”
      柳如墨大惊,“什么?”
      她还要装作不知情,她还要装作痴傻!帝焚大恨,冲上去一脚将三步开外的案几踹倒在地,他红了眼怒道:“呵,柳如墨,你对朕何曾有过半分真心?你在暗地里喝着避子药,你不告诉朕你原来是风月弄中的头牌舞姬,你也不肯说你每晚梦中呼唤的‘梅郎’是谁……柳如墨,朕容你至今,是因为朕相信,总有一日你会被朕打动,会对朕开诚布公,可你做了什么?你说!”
      粉嫩的娇颜瞬息苍白如雪!柳如墨唇瓣哆嗦,她颤颤地后退半步,“陛下,原来你……早便知道了。”她怒声叫唤道:“你既早就知道,为何容忍我到如今?你既然为了卫轻衣来斥责我,又何必装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陛下与我两两无情而已,错的何止我一人?”
      帝焚又怒又痛,他一挥袖愤而侧身,“时至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你要权势是么,朕给你;你要真心是么,朕也给你;你要你的家族风光入仕是么,朕给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这笔账算到别人身上!轻衣的容貌智计都逊于你,可是她的真心比你这假情假意不知美了多少倍!”
      “我弄权?”柳如墨发钗半落,她嘶声道,“你的皇后难道真的温良恭俭么,她难道就不是一般的长袖善舞么,她难道就没有私下培植暗势力么,她难道就真的对我不争不恨么?帝焚,你看得到表面,可是你明白了什么?”
      陡然的,帝焚沉寂下来,他微微一叹,继而清冷回道:“你既如此说,那么从今而后,朕也不勉强于你,你心既在梅雪寻,朕放你寻他去便是,轻衣之事,朕与你一笔勾销,自今而后,一刀两断,生亦殊途,死不相见。”
      他的声音沉沉,透着一种无力,一种疲惫,仿佛已经放下一切,既颓然又苍凉。
      柳如墨却是花容失色,她掩唇惊呼:“梅郎未死,怎么可能?”
      梅郎……她的心里,从来便没有放下过。帝焚疲惫苦笑,“梅雪寻是当年十三游历天下之时用的化名罢了,这些年来,他的心里一直有你,只是朕挡在前边了,他暗地里改头换面,和你一般自作聪明,以为朕什么都不晓得……”
      他揉着额角,叹道:“你若要去寻他,尽可去了,朕,绝不阻拦。”他疲惫地抬步离去。
      柳如墨一时心如鹿撞,一时又伤心失落,她欣喜梅郎竟然没死,而且他其实是长安十三王爷帝梵……可是,既然梅郎未死,那么这么多年来帝焚时宁愿瞒着她让她恨他他也闭口不说?
      为何心字成灰,为何彳亍彷徨,为何惴惴不安,为何……如此难舍难离?她爱的人还是梅雪寻么?不过恨成了习惯罢了,她贪图繁华,恋栈权位,紫陌红尘里苦苦挣扎,其实,她早就将他当成了陆离世间的最后一块浮木,最后一片空气,她死死紧攥着,不肯撒手。
      “陛下……”柳如墨一个趔趄,跪伏在地,呜咽不止。
      “陛下……陛下……”声声凄回,字字断肠。

      卫轻衣的脸色在这几日已隐隐有些泛青,颜凝紫捧着汤药侍奉左右,心里的担忧只增不减。卫轻衣咳了一阵儿,突然攥住了颜凝紫的手,这骤起发难,汤药撒出来了一些,她灼灼地盯着颜凝紫,“将星子黛再给我一些?”
      颜凝紫大惊失色,她搁下药碗,使力挣脱卫轻衣之手,她悲戚含泪道:“娘娘,您不可以……”
      卫轻衣痛苦地闭眼,她咬紧了唇,咬得血丝沁出,她隐忍地道:“你讲星子黛和亓香都拿得远一些,不要让本宫瞧见……”
      颜凝紫蹙了眉,宫里亓香甚多,都是寒菁公主所炼,帝焚很喜爱它的味道,因而整个昭阳宫都一度笼罩在亓香之下。如今虽然大幅度整改,但仍有一些游丝般的香味被保留了下来,寻常人的鼻子闻不到,但中了毒的人却异常灵敏,总能一嗅便知。
      颜凝紫抿紧了唇,她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只听得有人通报道“陛下驾到”,颜凝紫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慢慢退去。
      帝焚安抚完卫轻衣后走出昭阳宫,路过垂首默然的颜凝紫,他顿住脚步,突然问道:“朕并未处置柳如墨,在你心底,是否认为朕太偏颇太无情了?”
      “微臣不敢。”颜凝紫淡淡答道,紫衣缱绻里她肤光如雪,精致如画,她虽面无表情,却任是无情也动人,“陛下有陛下的考量……人心都是偏的,陛下偏宠柳夫人并无过错,只是不该宠妾灭妻……微臣失言。”她自知失言,适时缄口,只是仍无表情。
      帝焚并不恼怒,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颜凝紫,“人心都是偏的?朕明白了。除却这件事,朕偏重风凌弈,恐怕你心中也颇有微词。”
      “微臣不敢。”颜凝紫不可否认,在听到“风凌弈”三个字时,她心弦一颤,宛如一指拨过古琴语音渺渺。
      帝焚越过颜凝紫,不动声色地下了玉阶。锦袍迤逦,他的步子潇洒既落寞。

      转眼春回大地,花木扶苏,颜凝紫离开关外来到长安,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年头。兰园里移栽了不少桃花,如今粉蕊灼灼,傲立枝头,如烟如霭,烟云暗渡。
      抽丝碧柳下,颜凝紫紫衣魅惑,娇懒倦倚美人靠上,正在春睡。不远处水光粼粼,幽光暗浮间倾城容颜隐约幻现。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漫天烟霞红似火欲燃,几片桃瓣纷纷冉冉落于她轻盈的裙裾之上,暗香浸流。
      司徒左无奈地长叹:“到底我是园主还是她是园主来着?”
      颜凝紫的身侧还放着一册书,她睡梦正酣,却梦靥不去。
      她梦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前世。她与祁若拜堂成亲了,礼成之时,风凌弈突然赶到,他冷冷站在门口看着她,“不要与他成亲。”清冷的声音如霜如雪。
      颜凝紫置之不理,继续挽着祁若的右臂,笑得嫣然明媚。“兄长,我们不理他。”
      “好。”祁若红衣如火,柔和迷离的笑轻若梦幻,的确梦幻。
      再然后,身后焚天之火熊熊燃起,风凌弈森寒一笑,“你要与他在一起么,我死给你看”,他笑得狰狞,然后纵身扑入了火中……
      “不要!”颜凝紫陡然惊坐而起,才见碧水悠悠,桃花冉冉,葱茏柳丝参差披拂,她心下一惊,才发觉这是一场梦境而已。
      梦醒后,噩耗传来:皇后卫轻衣,身中剧毒不治,薨。
      举国皆哀。
      颜凝紫心中划过一丝痛,她晓得,始作俑者如今却被帝焚诏令病卒,正与她的情郎双宿双飞……

      柳如墨懒懒地晒在晴蓝的碧天下,酒红色长袍迤逦而开,她的脸上泛着娇慵的绯红,案上青花玄觞四散,酒香暗浮,盈盈升腾,榻上女子,也盈盈地醉着。
      不知多久之后,身后飘来一道沉缓的声音,宛如珠玉飞溅:“既然不舍,便不该来。”
      一扭头,长安十三王爷帝梵白衣如雪,正立于梧桐树下,丰神俊朗,全不是她曾经见过的模样。柳如墨其实是晓得的,这么些年来他改头换面隐居长安,其实梅雪寻方才是他的真面目。
      柳如墨淡淡一回眸,桃花眼映着眼前灼灼花色,更是魅惑精致,勾起了兰花指,将青花玄觞吊在手里,她慢慢地移开身子,含笑道:“王爷,这么多年,舍不下究竟是谁,妾身已经不清楚了,可是如今,妾身可还有回头的余地?”
      不远处秋千架的绿色隐隐,前日她还在上边荡过,笑如银铃。只是那笑,究竟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帝梵连猜的力气都没了。他长叹一声,“其实你应该知道,皇嫂离开了皇兄,柳氏未必就真的能强过了卫氏去。更何况,你如今也失了圣宠。”
      榻上的女子右手支颐,慵懒妩媚的眉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轻佻地将青花玄觞掷于案上,“合着王爷的意思,竟是不想要红尘了?多年情义已变?”
      帝梵抿紧了唇。他的眉峰冷冽,与帝焚如出一辙,皆含着天家不怒而威的气势,蹙着眉时,会蓬□□凛然杀意。
      柳如墨酒意都醒,她冷冷地起榻,厉声道:“你既然未死,为何多年不提不问,任我在宫中一面恨着帝焚,一面又爱着他,爱他还要努力证明自己仅只是爱着他的权势、他的地位?”
      在这美人怒喝之下,帝梵怔然后退半步,他黯然垂首,“对不起。”
      对不起?她这么些年来受到这么多的折磨,爱而不得,舍而不能,几番深深沦陷又拼死清醒都是为着他,可是这种种的种种,仅仅只是换来他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她很,她好恨!
      “你不是我的梅郎,以前便不是,如今也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身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也便没什么再好说的了。
      帝梵的眼眸里泛着淡淡的忧郁的颜色,尽管那凌厉的眉宇凭空使他多了几分威煞,这双忧郁的眸子,也有微光回旋,如星如浪,恍若静夜的幽冥花,绝望到令人心碎。
      那一瞬,柳如墨没有心软,她冷冷地瞪着眼前之人。脑海中不经意浮出多年以前那白衣翩翩的琴师来,他也是如如今这般,清浅含笑间愁色悲色暗隐,如此风华楚楚,如此令人怜惜青睐,可惜,她再也不会上当了。他是个披着温柔外衣的负心之人!
      改头换面么?她可从来不那般以为,他从来如此,不过是不屑与她再见而已。

      帝焚捧着卫轻衣生前穿过的烟然锦,一个人在昭阳宫枯坐了三天三夜,直至宦官来提醒着早朝之时,猛然间瞧见汉皇陛下脸色暗青,眼如核桃,无神无哀,雾色隐隐。
      “陛下……”宦官小心翼翼地颤着双手去推了帝焚一把。
      帝焚好半日才回道:“拿朝服冠冕来,朕要更衣!”从此,帝焚便彻底走出了丧失发妻的悲痛。
      小太子哭得眼睛红肿,守孝期间,每日都抽抽噎噎地跪在母后的灵柩边,七日之后,皇后风光下葬,举国皆哀。
      颜凝紫也很悲痛,但是她想:为何始作俑者春风得意,被害之人却要骨肉分离?
      司徒左曾劝道:“个人自有天命,你不必如此沮丧。”
      天命么?颜凝紫冷笑,这算劳什子天命?前世卫轻衣的结局究竟如何她不知道,但是至少,在她二十岁殒命之时卫轻衣还是凤辇之上睥睨浮华万千的皇后,尊贵无匹。算而今凄凉荒芜,却怪之天命?
      “师父,你真的相信所谓天命?你掐指一算便尽掌乾坤,却也畏惧所谓天命?”颜凝紫诘问。
      司徒左抚须叹道:“为师何敢言尽掌乾坤?你看不透罢了,凝紫,若有一天,你不再这般怨天尤人,或许一切会变得简单一些。”
      颜凝紫微微一哂。这是第一次,她面对着自己最尊敬的师父,这般一哂!
      只是颜凝紫却没有想到,她所失去的,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多得多。

      大军班师凯旋之日,颜凝紫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祁若与风凌弈下落不明。
      她跌跌撞撞地进宫面圣,“陛下,不是说,前线大胜了么?”
      帝焚捏着手里的黄绢,凝眉冷笑,“你不相信朕?凌弈会回来!”
      “微臣不管风凌弈!”如此情境,帝焚还能镇定自若,她受够了,怒吼道,“微臣的兄长与风凌弈一道失踪的,他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帝焚沉怒拍案:“你大胆!”
      的确,帝王是不能容忍有人敢这般拍案对他大喝的。颜凝紫瞬间失神,她失魂落魄地出宫,只觉得一颗心都冷透了。帝阙之上云青青兮欲雨,浓得翻墨,她把头仰望,泪水打着花儿,就是流不下来。
      宫门口徘徊良久之后,忽然被一道声音惊醒:“少傅大人也是为着前线之事进宫的么?”
      颜凝紫惊愕地看着眼前稳持如山的卫秦,恭谨地后退一步:“参见大将军。”
      卫秦一招手,“不必多礼。”
      颜凝紫起身,将眼中的涩意忍了回去,她极恭敬地起身,“不知大将军进宫,可也是为着前线之事?”
      两大主力军被困生死不知,这场战役,何敢言胜?可是它却的的确确是大汉的第一次主动出击,歼灭了敌军八千,从此夷狄不敢小视中国,已然算是一场大规模的胜利了。
      卫秦沉声道:“正是。祁若前锋率领的一百人在落霞关口遇上了猃狁主力军,若不出意料,应当是尽数被俘虏了。”
      颜凝紫心头大恸,即使是明知道可能会是如此,她也在想着各种办法安慰自己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其实,终究是逃不过。
      卫秦又道:“凌弈侧面突围,不知道带了多少人,并无任何消息传回,只怕也是遭了毒手了。”他说话还是沉而稳的,不见一丝一毫的担忧与紧张。
      颜凝紫不由暗地哂笑。她别过卫秦,故作镇定却还是跌跌撞撞地回兰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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