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魅月（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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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清风柔柔的，温度也比冬天要高得多。美丽的鸟儿在枝头歌唱，处处都能闻到野花的幽香，还有嫩嫩的青草，沾着露珠，看起来就像是上好的翡翠。春天最惬意的莫过于坐在躺椅上发呆，当然，换个方式躺在床上也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如果没有楼下定时定点的喊叫声的话。
“言襄！言襄！出去玩拉！”
自从和卡卡他们混熟之后，每天一大早就有人工智能闹钟会在楼下响起。我并不记得自己有拜托卡卡叫我起床，再说他这么大呼小叫的万一库洛洛烦了一下把他秒了怎么办？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怎么就不知道危险呢？
我用手磨蹭了下耳朵，翻个身把被子罩在头上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无视，无视，什么噪音统统无视。就连库洛洛都还没有来叫我起床，那么早，我不起来他能拿我怎么样？如果他有麻烦了就自己担待，完全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记得自己在他第一次来叫早的时候就已经警告过他了，可是他偏说我哥（库洛洛）没有生气，也不听我的劝告就是每天准时准点的来叫早。
“言言~~言言言言……言言~~~！你丫的真是一头懒猪！再不起来太阳就要晒屁股拉！”见我半饷都没动静，卡卡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这小鬼还知道什么是激将法，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人尴尬。搞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他妹呢。
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我冲进卫生间洗漱完毕理了一下头发。跑下楼看到库洛洛刚好把早餐准备好，从餐桌上拿了片面包，我胡乱的在上面涂了点酱直接咬在嘴里就冲出了大门。见到那个惹人烦的小鬼就是一颗暴栗，管他怎么鬼叫我都不加理睬，谁叫他扰人清梦。
“活该！谁叫你把我吵醒的。有哪个人像你一样这么在人家楼下大吼大叫的？”忿忿的把面包一口气吃了下去，貌似有点噎住了，立即冲回家问库洛洛要了点牛奶救急。刚回过气没三分钟，我就跟库洛洛说了声午饭不来吃了就又冲到外面教育起小鬼来。
几个月下来，我似乎已经习惯这么和库洛洛交流了，和他相处得越久，我就越是没大没小，完全忘记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的事情。而他也确实对我这么个表现没有抱怨过什么，一直都是保持着一张笑脸，在外人眼中他绝对是一个好哥哥，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所以我才说过得太舒服了人的感觉会变弱，特别是残念的影响渐渐变小了，我整个人原本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除了偶尔还会对一些潜在的威胁有些警觉之外，我基本上把自己的弱点全都暴露在外面。如果这个时候有谁想杀我的话，只要有完善的计划，相信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
“好拉好拉，你们两个就不要闹别扭了。我们还是快点去玩吧，不然时间又不够了。”琪琪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见我和卡卡吵得正起劲，先是偷偷的捂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故作深沉当起了和事老。
“说的也是，那快点走吧。”斜眼白了一下卡卡，我哼了一声拉着琪琪就跑了起来，气得他一路追一路鬼叫。其实这样平淡的生活真的很不错，无忧无虑的，偶尔小打小闹什么的，等我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就回来定居吧，当个小孩子也挺有趣的。
看着我们一路嬉笑打闹着跑远了，库洛洛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眼神幽暗。他抬手看了眼最新的手机短信，才又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笑容真的，感觉上可以把人给冻死。风筝放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累了，是时候收线了。
“言言。”
“恩？”
“不要偷看哦，马上就要到了呢……好了，可以看了。”
感觉上穿过一个树丛，松开蒙住我眼睛的手，琪琪往我面前一跳笑着向我介绍着眼前的景物。盈盈的湖光射入眼睛，让我一时无法看清周围景色的全貌。差不多适应了环境亮度之后，我总算可以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他们向我推荐的好地方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里面有许多彩色的小鱼在游动，还有绿绿的比头发还长的水草。湖岸边长了许多绿色的草杆子，卡卡他们说那是野百合，开起来比家里面种的那些都要漂亮要香，是制造上等百合香水的原料。
“其实这里原本有一棵很大很大的酸香树，会吸引许多漂亮的蝴蝶，但是从几年前开始，这棵树就不再散发香气了，我和哥哥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什么效果。”琪琪拉着我跑到那棵树面前，这棵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找库洛洛来的话或许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算了，都这么久了，言言她才刚来这里，怎么可能有办法？我们还是到房子里去玩躲猫猫好不好？我做鬼~”
卡卡没心没肺地笑着朝我和琪琪扑了过来，其实我是可以很轻松的躲掉的，但是觉得偶尔被抓抓也很有意思。所以就故意放慢了动作，让卡卡觉得明明可以抓住我却总是失手，嘻嘻，我就是要他郁闷，谁让他吵我睡觉的！
和琪琪一起跑到昨天的房子里，我和她分开寻找藏身的地方。毕竟躲在一起很容易全军覆没，如果错开来的话我有信心不让卡卡找到。试过二楼所有的房间，我觉得还是书房可以藏的地方比较多。轻轻的关上门，我拉开其中一个书橱就躲了进去，用绝把自己的气息给掩藏起来，这下就万事大吉了。
“我来喽~言言，琪琪，你们在不在这里啊~~~”
卡卡真的是一个很有趣孩子，为了制造恐怖的气氛他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装鬼。感觉到他从书房门前走过，我不禁捂着嘴窃笑起来。不久，琪琪的尖叫声传了过来，随后是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看样子她是被卡卡抓住了。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和卡卡一起找我了，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躲躲？不然书橱只有一个出口，我如果被发现了就没办法逃了。
正欲用手撑着身体小心的走出去，我突然感觉到右手摸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吓得立即缩手，探头过去仔细瞧了瞧，是一个相框。里面似乎夹了张照片，不过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主题内容。拿起来，对着书橱的缝隙借光一看，是一张父子合照，里面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把照片拿出来打开一点书橱的门让光多进来一点，发现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字：祝我亲爱的儿子，奥尔科特的十二岁生日。
大叔？十二岁？我惊奇的一下子从书橱里掉了出去，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过后，书房的门被卡卡打开了，而此时的我正十分狼狈的拿着照片趴在地上。卡卡把我扶了起来，看了一下我手里拿的照片，解释说那个男人就是他们所说的老伯伯，不过这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言襄，大叔带你到那个开满百合花的地方去……
“就是这里了……大叔要我来的地方。”
微微一笑，忽略卡卡和琪琪眼中的疑惑，我把相片重新放回到相框里，那儿才是它真正该呆的地方。已经逝去的东西是无法挽回了，除了缅怀一下过去的岁月，完成未完成的事情，我想自己还是应该面对新的生活。总是记着过去的事情对身边的人来说是十分的不公平的，人总要向前看，我们还有未来。
告别了卡卡和琪琪，我一个人找到了刚才去过的湖边。如果说大叔他们喜欢百合花的话，那么这里就是最适合他们生活的地方。在酸香树树根拱起而成的树洞里挖了一个坑，我把随身携带的大叔的照片还有那个胭脂盒放了进去，正想把土埋上却又觉得少了什么。良久，我拿出一把短刀把长长的头发剪了，扯下衣服上的一条带子在上面打了个结，小心的把头发围在胭脂盒的四周，这样不管言襄走到哪里都会永远陪在大叔和妈妈身边，即使珞玛不能知道你们的存在，也因为有我，你们不会孤单。
埋好坑，我满意的拍干净手上的泥土，接下来就还剩下找到珞玛这一件事情了。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之后，如果库洛洛想让我跟着他们的话，那我就跟他走，但是如果他不希望的话，我就留下来，每天种种百合花也不错。
……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我蹑手蹑脚地溜回了家，结果还是被库洛洛逮了个正着。他似乎是想问我为什么连晚饭都没有来吃，可是说了一半的话却卡住了，他的注意力投放在我短了大大一截的头发上。
“头发，怎么短了？”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怒气，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后退。我并不觉得自己把头发剪了有什么不对，而且头发是我自己的为什么我想剪一个头发他都会生气？
“剪了，留给大叔和妈妈了。”
简洁明了，我站在他面前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了他。如果他是在气我没有把事情提前告诉他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不应该再生气了，可是我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了。
“还是他们。”库洛洛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了我。“从流星街开始你就一直在为他付出，就算真的有欠他你也早该还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他已经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大叔并没有命令我做任何事情，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自愿！付出也好，收获也好，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觉得有侵害到你的利益……”抬头正视他，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重，如果他真的是出于对我的关心那也够了，他最重要的不是旅团吗？
“不对。”黑珍珠似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空气温度直线下降，我似乎都能感觉到身体里面的血液正在凝固，如果现在有人说他是想杀了我的话，那也不为过。“你是我的东西，别人不可染指，你自己也不该做那么多多余的事情，你应该只为我付出，或者为旅团付出。”
东西？我一时有些愣神，耳边好像有蜜蜂在嗡嗡作响。库洛洛的嘴唇似乎又动了动，可是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脑子里把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又重放了一遍，然后又是一遍，又是，又是，不断地播放，重复。冷漠的语调，刺耳的词汇，如果我没有听到过，是不是会好一点？
“库洛洛……”慢慢抬起右手把库洛洛抓着我的手拿开，他的手很烫，相较他而言，我的手却如千年寒冰一样的冷。“我不是你的东西。没有什么人会喜欢被别人当作是东西看待的，库洛洛。看清楚，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是的，我是很想留在你的身边，我是很希望被你重视，但是，前提是我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我是可以为大家付出的，但是我不会把自己身为人的尊严给舍弃。而且，没有什么人会只为特定的对象付出，只是付出的有多少上的差异而已。”如果你真的是需要这种可以让你随心所欲支配的人的话，或许你应该找侠客给我插上天线，这样我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听话的玩偶。
“你是人没错，但是你也是属于我的。”伸手摸了摸我冰冷的脸颊，库洛洛收起了冷气，手指在我的脸上来回移动着，直到碰着了温热的液体才收了手。“为什么，你不高兴吗？”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是吗？的确，我真的是应该很高兴你把我看得这么重要。但是，库洛洛，你，究竟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我呢？或许是我太贪婪了吧，不仅希望自己能够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希望能经常和你们在一起。可是库洛洛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变强么？如果只是当你的所有物的话，我根本不需要这么努力！”
为什么连飞坦都可以理解的事情他居然无法理解？喜欢他就真的要放弃自己的所有吗？那真的是喜欢吗？一直以为当他们的同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么我已经付出努力了，为什么他还是把我当作了东西？人？呵，是啊，的确是人，有血有肉的消遣品。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努力，你现在不是已经站在我们旁边了么？既然我们是你最重要的人，那为什么你为别人付出这么多？如果你觉得对奥尔科特仍然有亏欠的话，那么是不是当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你的眼里就只会有我们？如果你回答‘是’，那我们立刻就去找珞玛，找到了事情就结束了，你就可以把他们全都忘掉。从此以后你的心里眼睛就只能有我们。”
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一连串的话让我再次怔在了那里。也许，他和我都是很自私的人，他想让我永远都只为他们付出，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而我，一直都把他们当作是重要的人，但是却不是唯一，我想方方面面都顾全，结果却都失了大半。贪婪是人的通病，谁都无法幸免，我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气他，因为我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顾此失彼。
“对不起。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特别是我。”我低着头降低了声音，“对不起，对于过去的那些，只能说是我太贪心了。其实我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说是为了大叔其实也是为了安慰我自己。不断的付出只想减轻害死大叔害死玛莎他们的罪孽，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松了，其实却越来越空虚。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常常意气用事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做错了却还想着纠正，明明就不可能做到的不是吗？”
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可以为别人付出自己全部的人，那么大叔玛莎他们又怎么会死？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承认，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只想着自己，自以为是，自欺欺人，明明是先伤了别人却说是别人伤害了自己。我或许是个比杀人狂更恶劣的人也说不定。
“好了，没事了，知道就好了。”
库洛洛蹲下来抱住了我，摸了摸我的头发却在接触到断发的时候停了下来。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皱，随即豁然开朗。如果说言襄无法只在意他们这一群人的话，那么只要让她的周围只剩下他们就可以了。整个城市，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世界如果就只有他们的话，她除了能在乎他们，还能再在乎谁？
耳边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库洛洛看了看我，发现我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轻轻把我抱了起来送回房间，帮我盖好被子，库洛洛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目的地，临镇旅馆。
街上的店全都关门了，有些市民早已沉沉睡去。宁静的城市生活总是惬意，如此的安宁，如此的和平，腐蚀了人那原本敏锐的直觉。再大的雷声也不害怕，再大的风雨也不担心，没有人会觉得灾难会降落到自己的头上，没有人会像那古代的某个傻子天天担心天会不会塌下来，因为觉得几率太小，因为觉得根本就不可能。可是有时候即使是概率为零的事件也仍然有发生的可能，如果命运注定了它的发生的话。
乌云聚拢起来，天空中一道苍蓝色的闪电划过，零星的几条小闪电在云层中穿梭好似一条条电龙。轰隆隆的一声，大滴大滴的雨水开始滋润土地，打在窗台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娇嫩的花骨朵在风雨中摇曳，雨水无情，狂风无情，天无情，神无情，即使是含苞待放也不会被特意的珍惜。
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耳朵蒙上，城市里的人继续做着他们的美梦。灾难还太遥远，遥远到只是在几尺之外的地方徘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魅月（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