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梦忆》霖月莺兰

29、迷雾（九）

　　归鸟的鸣叫声不绝于耳，夕阳艳丽的红色使得房间变得更加温暖了一点。相框的玻璃中倒映着两个人。一个孩子看起来大一点，不过眼神很空洞，一个孩子小一点，微微笑着拿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比起那个大孩子，似乎还是那个小一点的女孩子给人的压迫感更大一点。

　　静静地品着茶，从刚才起我就没再和他说话。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疑惑的，毕竟眼前的这个是十几岁的伊尔迷，我对小时候的他根本一无所知。如果换个大一点的来，或许我还会有把握一点。我并不是想招惹凑敌客家，毕竟那家子人不好对付。现在我最关心的还是威尔和他们的交易内容，如果知道的话或许就能钻空子，避开和凑敌客的利益冲突达到自己的目的。

　　“凑敌客家是有名的杀手家族，据说不会接除了杀人以外的生意。”

　　放下手里的杯子，我看了一眼伊尔迷，他用点头表示肯定。既然如此，也就是说威尔是让他杀什么人了？而且这个人还和我有关。或者，就是我，只不过可以杀的条件还未凑齐。

　　“你会在这里呆多久？”凑敌客家如果真接这种不确定可以下手时间的生意的话，至少会在交易的时候提到最后期限，时限一到，要不是直接动手杀人，要不就是白拿钱回家。

　　“一个月。”似乎是觉得我暂时还没有什么威胁，伊尔迷就地坐了下来，不过身体依然绷得很紧。

　　时间很短，看样子威尔的耐心也快耗尽了。现在最麻烦的不是我这边，而是飞坦那里。如果他回来的话，并且正巧达成了可以杀的条件，那么眼前的这个凑敌客就会动手。不是说我害怕飞坦打不过他，而是怕他杀了伊尔迷。虽然是在做任务时候被杀死的，但是凑敌客家绝对不会罢休。飞坦是旅团的人，这点他们一定能查到，不然未来旅团的八号是怎么死的？我不能连累他们。

　　“杀人的条件是什么？”

　　“危及雇主生命。”

　　呵，这么说来威尔还是个怕死的家伙喽？看着过去的战友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心里多少有点害怕的吧。讽刺地笑了笑，我走到窗边坐了下来。条件已经知道了，可是还是有问题的。威尔说伊尔迷会二十四小时看着我，也就是说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会跟去。可是条件里面说得很明白，伊尔迷的目标是危及雇主生命的家伙。即使威尔认定我会杀他，那也不能保证我就没有帮手啊，让伊尔迷跟着我，他的安全还有保障么？

　　“是这样么……看来这次威尔是下了大本钱的啊。”转过身看着伊尔迷，他的眼睛里依然没有一丝波澜，可是手里却多了几个小东西。“你们家不止来了你一个，对么？”威尔果然也是一只狐狸，请两个凑敌客虽然有点亏本，但是不仅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而且还可以把有威胁的人一次性全干掉。

　　“言襄，他是谁？”飞坦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随后便站到了我旁边。和预计的差不多，伊尔迷并没有攻击飞坦。可是飞坦的眼睛却危险地眯了起来，身上有很重的血的味道。

　　“新来的保镖，只要我们不动威尔就不会主动攻击。”伸手拉住飞坦的袖子，意思他应该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最好还是不要招惹。“放心喝茶吧，他不会打小报告的。”把茶壶放到伊尔迷面前，示意飞坦坐下，小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主人身后的老猫，那爪子可锋利着呢。

　　“我今天碰到团长了。”

　　眼睛扫了一下旁边木头人一样的伊尔迷，飞坦的话让我正在倒差的手不觉抖了一下，水不小心溅了出来。连忙拿了块布把水擦干净，心情却早就已经表露在外面。我怕见到库洛洛，真的，很怕。

　　“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我无法想像如果他来了这里会乱成什么样子。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被莱西的残念控制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要拼命克制住想要杀他的欲望，他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听清楚。虽然才事隔几个月，但是已经建立了旅团的库洛洛究竟变了没有，是不是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其实我很想见他，却又不敢见他。不管怎么说，我是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他会怎么看呢？又不是飞坦。希望不会打乱我原有的计划。

　　“知道，但是暂时不会来找你。”现在他在做更重要的事情，至少对他来说是的。

　　……
　　…………

　　灰暗的仓库里，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一个男人坐在已经分辨不出面容的男人面前正在询问着什么。良久，那个已经撕裂的嘴边才清晰地出现两个字“封念”。

　　对于很多人来说封念是一种技术而不是什么特别的念技，只要会念，那么就应该可以掌握。只不过封念的方法有很多种，大多数需要特定的工具才能达到目的。库洛洛并不是对现成的封念方法感兴趣，他只是想知道大概的一个原理。就像做题目一样，如果你知道了最基本的解题方法，那么究竟该怎么解这道题你可以按你的心情去做。

　　封住残念是库洛洛最想做的，因为残念紧紧依附在宿主自己的气上面，并且随着它流动循环。既无法用最直接的方法将它根除，也无法单独只封住它，一般封了残念的同时也会把宿主自己的念给封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有没有残念又有什么关系？困兽根本就没有威胁，只要成功了以后再想除去也方便。只不过事情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残念是具有死者意志的气，应该算是一种有生命的流动体。它会思考，有时候甚至能独立表现出死者的想法和实力。一旦有什么人想要把他驱除，它便会根据死者的习惯反击。想要封印它，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言身上的残念能被如此轻松地封印是因为她自己的念也被封了的关系。这给残念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还在宿主身上一样。

　　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方法可以把死人的残念除掉吗？库洛洛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可以学会把人的念完全封起来的方法，但是如果言真的永远被封了念，变得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会怎么对她？她会成为拖累，会成为旅团的弱点，而他……绝对不能留她。

　　不再和那个濒死的男人多说什么，库洛洛现在第一次感觉到了疑惑。他究竟是要言襄这个人，还是要她的力量？如果只是要她的力量那么只要把它偷来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纠结在究竟怎么才能让她摆脱残念的问题上。但是如果是要她的人，那么现在就可以把眼前的男人杀掉，让她永远都不能恢复念力。事情本应该非常的简单，但是真正要做的时候却发现两个方案都不可行。他，究竟想把她怎么样？

　　黑色的眼睛里的最后一抹光华终于也消失殆尽，此时库洛洛的双眼就像是地狱里的幽泉，让人看了就觉得恐惧。身上隐隐地散发着轻微的杀气，这让坐在他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他们的团长，今天有一点反常。

　　第五杯茶。飞坦有些郁闷地看着我一杯又一杯地往自己的肚子里灌茶，双目无神，灵魂出壳，只是机械式地不断地做着倒茶喝茶再倒茶。没有人说话的气氛本来就很沉闷，现在一个人灵魂已经不在了，等于只剩下他和这个保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忍得了初一，忍不过十五。如果真的不能和这家伙打一场的话，那至少也要把某人的灵魂拉回来。

　　一把夺过我手里正要送到嘴边的第八杯茶，飞坦差点就要把水浇到我头上让我清醒清醒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当着两个人的面就开始自顾自的发呆，只是听到库洛洛也来了的消息就这么心神不宁，这可不像我。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事情很在意的呢？不记得了，应该很早了吧。最初是把他当作可以谈心的路人，然后是可以相互扶持的家人，接着是朋友，现在……似乎是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自己和他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不断地加大，所以一直都在不断使自己变强，希望至少能够拉近一点距离。即使我清楚已经不能恢复到最初的那个时候，即使我知道他是库洛洛，是那个暗夜帝王一样的理智存在。

　　“对不起啊，刚才一不小心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伊尔迷倒没有什么表示，飞坦却很生气。闷闷地“切”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不再理我。他的性格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么别扭。这样也好，至少我还能习惯，还知道应该怎么和他相处。“对了，既然你已经见到库洛洛了，为什么还会回来呢？”难道是库洛洛让他回来的？

　　“啧，还不是芬克斯！这家伙每天吵个没完，我的耳朵快受不了了！”气呼呼地抱胸，盘腿而坐，一副诉说家门不幸的老妇人的样子，其实，芬克斯和他真的很相配啊……“你那是什么眼神？”发现我用暧昧不明的眼光盯着他，飞坦的眼角抽了一下，虽然我没有直说自己的想法，但根据他的感觉，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其实我觉得你和他搭档挺好……”至少现在听起来芬克斯很喜欢你，而且他应该很迁就你吧，不然肯定和你成天打在一起，你也不会说他罗嗦了。

　　“好个头！时不时说些没头没脑的冷笑话，还总爱粘人！衣着品位怪异（这点其实你也是……汗一个），老喜欢在我玩的尽兴的时候插话进来，影响我的心情！和他搭档，我宁可和你搭档！”似乎觉得自己后面的话有些过激，飞坦停止了在这件事情上的讨论。拿了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些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和我搭档啊……应该是气话吧。不过能想到我已经很好了呢，很开心啊，至少在他看来我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但是如果有一天真的被这么安排的话，或许我会拒绝，因为不适合。相信在分配搭档的时候，库洛洛也一定是经过很细致的考虑的。我和他虽然不会吵起来，但是一起合作对敌的话，绝对没有芬克斯适合他。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加入旅团。

　　不是我固执，不是我对他们所做的事情无法接受，而是我无法做到他们能做到的事。我可以不带一丝杂念地看他们把一些跟我们毫无瓜葛的人凄惨地杀死，但是如果要我亲自这么做……恐怕不可能。我不喜欢自己为了个人利益去损害他人的利益，我也不允许自己如此自私自立。也许有人说人是可以改变的，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人，他自己必须得有可以坚持到底的信仰。不然，我还是我吗？

　　“言襄小姐，老爷请你下去吃晚餐。”侍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急急地应了一声，和飞坦打一个招呼就下楼去了。

　　伊尔迷跟着我到了餐厅，在我的旁边坐下吃饭。毕竟是凑敌客家的人，如果你要他像原来那个杀手一样站在我后面看我们吃，威尔他还要不要命了？不过有一点应证了我的猜想，还有一个凑敌客没来吃饭。暗中潜伏本来就是杀手的专长，请一个明的作幌子，另一个躲在暗处搞突然袭击，杀伤力百分百。

　　“怎么样？这个保镖还满意吗？”威尔喝了口红酒，笑得很开心。

　　“恩，很满意。这个保镖很厉害啊，气息隐藏得跟杀手一样好……”

　　聪明人一定知道我说的那个杀手究竟是哪一个。要保障雇主安全，另一个凑敌客肯定隐藏在威尔身边。虽然我现在没了念，无法探查出他的具体方位，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思考。而且我也不想现在就把他揪出来，这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是吗……满意就好。”

　　不着痕迹地往餐厅的一个角落瞥了一下，我的话让威尔心里很有压力。明明没了念却还能感觉出绝用得极好的另一个凑敌客，就算不是感觉出来的，我的思路也清晰的令人感觉到可怕。他开始想要重新评估一下我的真实实力，可是他现在不敢，因为还有一件事情让他很在意。原来的合作人照理说失踪那么久应该是已经死了，但是我却没有受到残念的影响，而且封念的坠子也和原来没什么区别，这只能说明那个人没死，而且八成是被囚禁起来了。

　　心里面开始打算盘，根据他的分析，我至少有一个帮手。而且这个帮手很厉害，能够在整个大宅几百个侍女管家的眼皮子底下把一个会念的杀手带走。他开始怀疑起我的身份，应该并不仅仅只是和奥尔科特有瓜葛，背后或许还有什么。等下让凑敌客家查查看吧，钱什么的很快就能赚回来，命可只有一条。

　　“我吃完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告退了。”

　　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玛莎，我回到了房间。而飞坦已经离开了，大概是觉得有必要回去和库洛洛报告一声吧。也好，万一另一个凑敌客向威尔打小报告的话，飞坦不在，威尔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今天晚上出奇的安静，玛莎的声音没有从走廊尽头传过来。我一直趴在窗台上看着明晃晃的月亮，也不管伊尔迷究竟在干什么。反正他除了盯着我也没什么事情好干。倒是威尔那边出了点茬子。凑敌客家的效率很高，从晚饭后威尔让他们查一下我的信息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我是流星街的人，这是第一条，而履历虽然只有三五行但却足以让威尔觉得不能对我轻举妄动。

　　我和前任元老有关系，和这一届唯一的一个元老屠是师徒关系。流星街的人本来就不好对付，因为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在流星街里有什么恩怨，到了外面就要同仇敌忾，伤了流星街的人会遭到报复，很可怕的报复。并且由于莱西把我藏的很好，所以他只从后面和屠是师徒关系这一点推断认为我可能在流星街还有势力，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怎么办？本来还想等时机成熟了就把她杀掉的，现在看起来自己不要被她杀掉就已经很好了。就连凑敌客的人都认为还是最好不要动她比较好，难道就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吗？奥尔科特究竟做了什么，居然会结识这么恐怖的人？算了，没关系，还好，那个孩子很在意玛莎，只要不把她怎么样，自己应该也会没事。

　　威尔着急地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踱步，冷汗一滴一滴地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来，可他自己却还没有发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就是一阵猛拨。

　　[喂……]电话那头传来阴森诡秘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慵懒。

　　[喂，喂，请帮我接十老头好吗？我是威尔，威尔•路卡索。恩，对，谢谢。]

　　威尔殷勤地回答着，当电话那头传来异样的声音的时候，他的整个人都绷直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人，□□的头头，能够左右流星街元老院的人。如果有他们帮忙的话，或许，那个小丫头也不再是那么可怕。只不过有一点，要他们出手，必须得付出代价才成。

　　长时间的谈判过后，威尔满意地放下电话。交易已经达成，就差准备礼物了。世间万物本就是相生相克，没有最强，只有更强，势力，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