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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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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却没去管她的反应,而是继续说道,“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她嫁给了凤和帝。嗐,这都是陈年的旧事了,也不必说与你听,你只要记得哀家与你母亲是旧友,绝不会相害于你就是了。”
原静姝缓缓道,“只怕是太皇太后曾做过错事,所以才想回报在我的身上。”
太皇太后一怔,抚掌笑道,“不愧是他们二人的孩子,的确,那时年幼无知做了错事,心怀愧疚,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这样你可信了哀家说的话?”
原静姝沉默。
若是三年前让她知晓太皇太后背后做的手脚,只怕她会愤怒不已。然而到了今日,她已然能明白太皇太后的苦心。
想要达到她的目的,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入宫成为皇上的宠妃,进而生下皇子,到时母凭子贵,只要她的孩子能被立为太子,皇上再短命一些,今后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但那是太皇太后的想法,而非她的。
她如何不知这种方式是最简单的?只是她不愿意罢了。
她不愿意为了那个位子牺牲掉自己的婚姻,尽管今后她也不一定会嫁人,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宁愿走这条布满荆棘,路途坎坷的道路,也不愿走太皇太后为她铺就的,自以为平整简单的捷径。
这些话,当时的她没资格说出来,而如今,她终于能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完整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静姝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意,但是相比较于在后宫和一干妃子争宠,静姝更喜欢驰骋于朝堂之上。总是与妃子们勾心斗角,眼界也会变得狭隘,静姝所想要的,终究是朝堂上的风谲云诡。”
太皇太后笑出了声,“你和你的母亲都一样,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倔强,只要打定主意,别人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改变,哀家已经帮不上你什么了,今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
原静姝叩首,“谢太皇太后成全。”
出了太皇太后的福寿宫,原静姝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
她真的觉得太皇太后这个女人很厉害,青年丧夫,膝下无子,但她依然那般高贵。她坐着的时候总是十分挺拔,仿佛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弯下腰。
这样一个强势的女子,她的心中,有没有一瞬会觉得孤独呢?
她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念头甩掉。
无论心情如何,她自己选定的路,还是要走下去。
隔日,太皇太后终于正面回应了朝臣,她以自己年老体衰为由,婉拒了朝臣们提出让她临朝听政的想法。
群臣虽有些惊讶,但也不算太过意外。
毕竟太皇太后已经远离权力中心数年,不想再回到这漩涡深处也说得过去。
只是如此一来,众位大臣却犯了难,如今朝堂上早已成为了原静姝的一言堂,他们本就想借着请出太皇太后,来对付这个女人,却没料到太皇太后不愿出面,那么到底该如何做呢?难不成真要将希望放在东浪公世子的身上?
原静姝听了传闻却是勾唇一笑,继而垂下了眼。如今雍国皇位已是探囊之物,除了那一人还会成为阻碍,其他人等都不足为虑。
她叹了口气,终还是要以武力迫之啊。
六月初六天贶节,以往每年这个节日一到,皇上都会下令百官入宫,群臣宴饮,之前一年先皇重病,是以所有的节日都没有大办。
如今新皇即位,且距离先皇驾崩也过了半年有余,这才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办。
虽说群臣都知道皇位上的小皇帝只是有个名头,过不了多少日子,终是要退位让贤的,但是原静姝既打出了皇帝的牌子,他们也不能抗旨不尊。于是这一天,诸位大臣还是来到了宫廷之中。
大家都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三公已经到齐,可原静姝这个按理来说比他们职位要低的人还没有到。
一时间有些大臣坐不住了,关系不错的相互对视一眼,不知原静姝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好在离宴会开始还剩一刻钟的时候,原静姝终于到了。她施施然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才有大臣发觉不对。
皇家宴会的位子一般说来都是按照官职大小排列,文武官职以左右相分。比如说原昱既是右相,又有着太师的虚衔,那么他便坐在左手第一位,而右手第一位则是武官中的第一人东浪公了。
依次排列,应是三公,三少,六部等,但原静姝竟坐在了原昱的下首,遥遥和夏戈相对,许多支持夏戈即位的大臣不由得在心中打鼓,原静姝这般作态究竟是何意?难不成要和东浪公翻脸?
再一看郑伯埙和沈思明面上并无不虞之色,只怕是几人早有打算。
便有人心下不安,觉得这场宴会搞不好是鸿门宴了。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站出来说原静姝的不是。
原静姝就算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也不会多加理会。当今朝堂上有凌云壮志的人少,庸碌无为者多,也许有人觉得既然他们不做坏事那就可以忍受,但原静姝却不屑于这样的言论。既站着高位,就要为百姓为朝堂尽心,有时候不做事才是最大的错处。
一群朝臣都是鼠目寸光,畏首畏尾的鼠辈,她觉得只怕今日直接坐在皇位的下首处,他们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宴会开始,有舞姬上前跳舞助兴,另有乐官在一旁奏乐。群臣见原静姝没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渐渐放下心来,开始吃吃喝喝。
却没想到原静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众臣都放下戒心之时,忽而音乐乍停,一时不说在中央跳舞的舞姬,就说正吃饭的朝臣也都不知所措。
原静姝却站起身,扬声道,“听闻近来有大臣私下议论皇位继承人的人选,趁此机会,诸位不妨说一说自己心中的想法,相互探讨一下,得出个结论,否则这般猜来猜去,也不过枉费心机罢了,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朝臣们这才发觉举办宴会的宫殿早已被皇家禁军围得水泄不通,果然是鸿门宴。
他们怎么就忘了掌管皇家禁军的岳迪和握有京中五成兵马的沈询都是原静姝的嫡系,若她想以武力镇压,除了夏家军,在这京中还有何人能拦得住?
何况即使是夏家军也不得入京安营,只能在据京数十里的地方驻扎。
有资格说话的东浪公都沉默不语,其余的大臣怎么敢肆意开口?一时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正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却是坐在左首的原昱站了出来。
他站起身,从案后走出,整理衣襟,然后跪倒了原静姝的面前,大声道,“原氏在先皇驾崩后殚精竭虑,处理朝政,并揭发了江家密谋造反之事,且派兵拿下端王、永王谋逆二人,扫清逆贼,其所做之事,天下共鉴,无一为私,臣以为可自立为帝,纵万死亦不改此意。”
郑伯埙和沈思明见原昱站了出来,再一想到自家儿子对自己曾说过的话,咬咬牙,也跪倒在地,“臣附议。”
见三公已跪,其余的原家一派或是清流或是保皇一派想了想都跟着跪了下来,就见下面乌压压跪了一片,“臣附议”之声接连而起。
原静姝却没在意这些,而是目视前方,在她所看之处,虽则文臣大半已跪,但武臣却无一跪地。
她抬首扬声,“听闻金吾将军在朝野上下呼声很高,不知将军对此是否有意?”
夏戈自平灭双王谋反之事后便加官进爵,如今已是正二品武将。因他的父亲东浪公已到了武将最高,不能再加,于是权衡之下为他加授金吾将军封号,这在雍国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夏戈闻言站起身来,走到原静姝面前。他军中出身,行走间也是器宇轩昂,他个子比原静姝高了一头,走到近处,原静姝便只能抬头仰视他了。
原静姝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她不喜欢被人逼视的感觉。
却听得夏戈低声道,“原来这才是你要的么?”他的声音极低,其他人距离两人不算近,料想也听不到什么,原静姝勾唇,“我以为你早就了解了我的为人。”
她看向夏戈的眼睛,不闪不避,“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既然我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这么多,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坐上那个位子?夏戈,你从不曾真正了解过我,你喜欢的不过是你想象出来的原静姝罢了。”
夏戈垂下眼,“你怎知我不了解真正的你?”两人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四年前,那时自己不过是个吃不上饭的乞儿,她却毫不嫌弃。等到后来被东浪公找回,想要去还这一饭之恩,不料对方却入了宫。
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到最后连他都不知自己对原静姝到底怀报何种感情。两人熟识,相知,继而动情,对他来说,这个女子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这四年间,原静姝所做之事他也知晓些许,但他总是认为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如今却不知他是否真的看错了。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原静姝一眼,跪了下来,“臣夏戈,愿奉原氏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