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曼陀罗冬日晴

1、第 1 章

　　四十五岁是个尴尬的年龄段,对于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可能还正值年华,但对于一个女人,一个有了二十一岁的儿子的女人，已经是可以回首过往的日子了。

　　以前，母亲曾经说过，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差点吓得父亲以为我是哑巴，医生使劲捏了我一把才有了声。很小的时候发现了自己一生唯一的殊人之处：只凭自己的意志，可以制造出令别人深陷其中的幻境，但是年幼的时候似乎就比较内敛，没有被别人发现过。

　　小学、初中已不怎么记得，高中的时候没有很用功，只是得过且过的过了三年，没有什么初恋，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离家出走？不，没有，什么也没有。大学是个不怎么样的二流学校，不知不觉就完成了不怎么特殊的论文，没有恋爱，因为我不特殊，也没有一个人注视过我，分宿舍的时候好象是什么失误，我是一个人住了四人的寝室，后来也没调过来——可能是老师忘记了。

　　于是，默默无闻过了大学，毕业后，没有想去找工作，待在家里，不久，母亲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个公司的小开，长的不错，就是不愿意结婚，女朋友也一个个地换，听说，他母亲和我母亲是手帕交，所以，就促成了这桩婚事。之后，他似乎也懂得顾家了，顺便一提，我属于全职主妇吧，做饭我是还可以的，至少，他从来没有因为公事以外的什么出去吃饭的习惯。第二年，我们有了孩子，一个男孩儿，长得和他像，他很喜欢，也很讨他父母的欢喜。

　　他总是非常喜欢来在我身边，似乎怕我一恍惚间就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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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四十五岁，做完身体检查，踏出第三医院的大门，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习惯了不表露在外，提着包，坐上车，吩咐司机开到家里——恶化了，很快，记得才是去年刚刚检查出来的，可是现在已经在侵蚀我的身体其他机能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存活的希望，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恶性的了。没有和他说过，他只道我是普通的胃病，他是个粗心的男人——儿子那边，尽量隐瞒着，希望，不要被发现。

　　既是发现，其实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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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
　　同平常一般，沏完老爷的茶，回到房里整理刚收回来的衣服，那么突然，疼痛蔓延到四肢，眼前一片昏黑，没有前兆，没有多长时间，我就意识渐远。

　　就在这一刻，身体变得轻松，感到慢慢往上升，我——更确切地说是我的灵魂，做在大衣橱上，没有惊恐，没有任何惊骇，只是静静等待，等待那个我该等到的未来。看着几个小时后，感受到空气的震动，管家扣了房门，好象是他又叫了什么，房门被打开，管家发现“我”躺在地上，先是一阵茫然，然后，空气中一阵混乱——看他的口型，我想他是在大喊些什么。又一阵震动，几个人闯进了房间，当然，无他，是他，还有他母亲、老爷，儿子今天好象出去和女朋友约会了——但是令我吃惊的，他竟然也惊恐地走了进来，身后有个跟我长得非常像的女孩子……

　　“你的时间到了，请跟我来吧。”感到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魂灵，转过身，跟着这个白色的影子穿过墙壁，最后一次回首那个房间，我看见，儿子抱着我第一次真正地哭泣，慢慢的，两个重叠的影子消失在迷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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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也似乎就是一瞬间，当眼前变得开阔，已是一片昏暗，突然发现自己被排在一个长长的队伍里，前后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灰色的死灵。队伍在缓慢地前行，终于，迷雾中，现出一座老旧的青石板桥，无栏无墩地跨在不知什么东西上，缓过神来，已发现前面没有了什么死灵，眼前只有一个布满皱纹的婆婆——“喝了吧，忘记过去，忘记你自己，忘记所有的不快，忘记所有的一切……”端起碗，那清水一样的东西已经沾到了唇，一瞬间，婆婆不见了，眼前又是无尽的死灵，回过头，那桥已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