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回忆录]我想以武侠的方式来走这江湖》莫急莫停莫转身

6、第六章

　　云栀走了一阵，突觉已迷了方向，四周不见房屋，只青山流水、鸟雀低鸣，想是离金水市镇有些距离了，几条蜿蜒蛇行的小道也不知通向何地，好在本也不识得什么路，但随性而行。
　　不想天色渐沉，乌云袭来，云栀心道不妙，该当快找个地方避雨才是。她忙快步疾奔，可这风雨的架势倒也真大，雨水还未落下，却转瞬便在天地间蒙上一层昏黑阴沉，方才的白草红叶尽皆失了颜色，着眼处一片荒凉萧索。云栀暗惊：怎的这下场雨还能使花草枯萎了？哎呦！不好，这哪是因着下雨，分明是这地方……这是什么鬼地方！放眼望去，竟是万物凋零、衰草寒烟，近旁一棵参天古木枝干焦黑、枯槁扭曲，在凛冽寒风中矗立不动，却是说不出的阴森可怖。在金水镇时常有鸟啼蝉鸣，此地却几是静谧无声，只余大风刮过的“呼呼”声和卷起尘土飞烟的“沙沙”声。蓦地，背后传来两声嘶哑粗劣的“哑——哑——”，云栀猛一回首，两只乌鸦似箭一般掠过，在灰暗的天空中刻下两道黑影。云栀悚然，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襟，她生长于那“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富庶江南，几曾见过这等赤地千里？
　　此刻方要回转却已不识，地上原有条小道指向前方，又是杂草丛生，枯枝碎石掩去了本来面目，云栀顾不得辨认，纵目瞧见远处楼宇隐然，当即心下稍安，径直前去。行得近了，眼见竟是一片断壁残垣！
　　不及多想，忽的奔雷滚滚，骤雨倾泻而下，云栀无法，只得咬了咬牙跃进一所大屋子，好在其虽已墙倾瓦摧，堪堪尚可避雨。不想这一下吃惊更甚，这所破落残败早已无人居住的屋舍中竟传来呼吸之声！云栀又惊又怕，往转角处一匿抽出双剑防身，一颗心砰砰直跳：这……究竟是人是鬼？又难不成会是僵尸还魂？转念一想，不，那不会有呼吸声，一定是有人在此！哼，装神弄鬼，在这种地方的岂会有什么好人？我且小心探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她断定此处不会有好人，却是把自己给忘了。
　　凝神听得敌方仅有一人，当下握紧了双剑，却终是惴惴，向后退了一步，不知踏上了什么物事微晃一下，低头一看却是一截森森白骨！云栀骇然惊呼，忙向侧跳开一丈，还未落稳时余光瞥见左方白影一闪，显是要乘势抢攻，她也算见机极快，手一扬摸出三枚银针急射出去，立而回剑护身，稳稳站定。此时两人相距甚近，银针使得又快，定可先伤了对方。不想来人稍稍侧身，轻拂衣袖消去了银针劲力，将其尽数带落，气定神闲负手而立，口中赞道：“好快身手！”
　　云栀答道：“你也很快！”她见对方武功犹在自己之上，却似乎并无恶意，顿时敌心消了大半，定身瞧去，原来是位二十上下年岁、作道士打扮的男子。他生得眉清目秀，面色温和淡然，一袭白衣宽袖长袍缀以月白色暗纹，头戴蓝色发冠，气度非凡。
　　那道士倾身作揖，温声道：“小生孟浪，适才累得姑娘受惊，还请恕罪则个。”
　　云栀忙还礼道：“不敢！方才鲁莽，所幸没伤着道长。道长可知此处是何地？为何这般诡异可怖？”说话间向白骨瞥去，那赫然是截人骨，在昏暗的环境、黝黑的地面上显得尤为惨白。
　　那道士微觉诧异，道：“此乃洛道，缘于多年前的一场灾难，萧索败落已久。贫道前来是为探查他事，忽遇暴雨只得暂避于斯。姑娘却是误入的吗？那也不必害怕，待小生送姑娘离去便是。”
　　云栀轻呼一声，她对洛道也聊有耳闻，那亦曾是个繁荣丰裕之城，然而多年前突发瘟疫，尸毒暴虐，传闻是天一教、红衣教从中作祟，当时百姓都变作尸人残杀肆虐，洛道终成了一座人人敬而远之的死城。她一张脸蛋本吓得泛白，却登时一红，道：“谁害怕了？道长要探查什么事，可要我帮忙？我瞧着这地方也有些古怪。”
　　适才云栀功夫一露，道士已看出她的武功家数，他稍一迟疑，转而念及七秀巾帼之名，道：“贫道自巴陵、南屏而过，听闻数个村落皆有村民离奇失踪之事，似与洛道有甚干系，故来探寻一二。若能得姑娘相助，自是不甚欣喜。”
　　云栀惊道：“啊！你也遇上了这事？”当即告知金水镇所见所闻，原来巴陵、南屏等地百姓都失踪于同样情形，只是人数甚少，想来是与洛道相距较远之故。曾有一巴陵县人士在这洛道外围看见之前失踪不见的邻人，与之交谈却见神志迷乱，没说得几句就转身不见了踪影。
　　门外雨势仍急，噼噼啪啪地砸在四周废墟之上，不知何时又要塌下一座陋室。曾经的巍巍城墙兀自高耸，却早已是千疮百孔，雄风不再。云栀呆呆看着窗外，心下怅然。
　　道士随她望去，道：“姑娘看见那座断塔了吗？当年唐太宗为李渡塔亲自题匾，李渡城是何等繁华！怎奈现今只余满地疮痍，又有谁人犹记昔年风华？”
　　云栀默然片刻，忽扬起头，坚定道：“可恨！若是让我碰上这事，定要……定要叫那些歹人好看！我定要保护这一方百姓！”
　　道士瞧着她稚嫩的面容，不觉失笑道：“姑娘这番侠义之心，着实叫人敬佩。只是这人单力薄，又有何用？邪教作恶之时江湖中各大门派皆有抵御，虽历经多年斗争终究铲除了天一、红衣二教，只是生灵涂炭，却是无可挽回了。”
　　云栀方要答话，忽听得屋外又传来声响。此时雨声虽大，但二人内力精湛，耳力俱佳，可清楚分辨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对视一眼，均想：今日可真热闹，不知又有谁来了。
　　只听得脚步愈近，行至门前却发出一声惊呼，那人转身便跑，云栀哪容得他逃开？闪身而出要以小擒拿手扣他手腕脉门，不料来人竟是个孩子，她忙收招轻轻抓住那孩子肩头拉入房中，触手潮湿冰凉，衣衫尽湿。
　　那小孩儿鼻头一皱，哽咽道：“呜！小邪子被发现了……呜呜……”原是个小女孩儿，身材极是瘦削，苍白的脸蛋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显得犹为大。她忽而又破涕为笑，道：“你们……你们不是穿红衣服的姐姐，所以、所以小邪子没有输，是不是？”
　　云栀正拿了手帕为她擦拭，呆了呆道：“你说什么？小妹子，你叫小邪子吗？你冷不冷？又是怎会来此？是在躲着谁吗？你家在哪儿？你的父母长辈呢？”她心中疑问极多，又是怜惜又是着急，一股脑儿地问出来直把小邪子问得发愣。
　　道士见状，轻抚小邪子的头，轻声道：“小邪子，别怕，我们都不是坏人。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吗？红衣服的姐姐是谁？”
　　小邪子也不胆小怕生，说道她唤作何邪，本就住于洛道西南的江津村之中。听及此二人都感惊讶，继尸毒侵袭后洛道已是经年累月荒无人烟，未听得还有百姓居住。原来是几户人家为避灾祸于几年前搬迁至此，洛道西面一带尸毒贻害较少，可以耕作居住。小邪子说道，她在洛道曾偶尔见过一些身着红衣的女子，她们行事低调，也不知住在何处。有一日那些女子却来到江津村，邀了她的爹娘和其他人去做客。小邪子的娘亲说他们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游玩，也许很久都不能回来，小邪子年龄太小不便同去，让她留下来好好照顾自己。她还叫小邪子和红衣姐姐们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绝不能被她们发现，否则就难以再见到爹娘乡邻了。小邪子神色楚楚，小嘴一扁，道：“小邪子每天都好好吃饭，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捉迷藏也没有输……可是、可是小邪子好想爹爹和娘亲……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云栀和道士相视一眼，心下了然，捉迷藏之言只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保护罢了，那些村人多半情势凶险，只是这番推测却是决计不能对小邪子说的。至于那些神秘的红衣女子，兴许便是这诸多疑事的罪魁祸首。
　　云栀拉了她的小手，安慰道：“小邪子真是个好孩子，你的爹娘也会为你高兴的。我和这位哥哥去找红衣姐姐问问大家的情况，你乖乖地等着，好吗？”
　　小邪子扑闪着双眼，喜道：“真的吗？姐姐，你真好。不过……”她做个鬼脸，“娘亲说那些红衣姐姐都很凶很凶，我要是捉迷藏被抓住了，她们还会打我屁股呢！”
　　云栀噗嗤一笑，又与小邪子说了一会儿子话，把她安顿在一角，轻蹙双眉，低声对道士说道：“道长，小邪子说的红衣姐姐，你说会不会便是……红衣教？只是红衣教早已被铲除干净，难道近年又有异动？”
　　道士叹道：“听闻百姓失踪之时我心中已隐约有过猜想，但愿不是才好，否则不知又要带来多少腥风血雨。我们是务必要把此事查清楚了，还不知姑娘怎生称呼？”他看着云栀微微一笑，“小生姓乔，单名一个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