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回忆录]我想以武侠的方式来走这江湖》莫急莫停莫转身

5、第五章

　　一晃天色渐浓，晚霞染空，叶风邀了云栀用晚饭，二人走向酒楼。云栀方做了惩奸除恶的大好事，心中甚喜，笑意盈盈，道：“今天我可真开心，你可看见了方才在茶馆赵大姐和客人们看我们的样子？”
　　叶风笑道：“看的是你，可不是我。云姑娘将那如何一招打退五人、如何周旋致胜详详细细说将出来，真是逞尽威风啦。”
　　云栀给他说中心思，脸上一红，道：“我、我也说了你呀！……现下我们吃点什么？”
　　叶风想了想，道：“将军过桥、老蚌怀珠、龙穿凤翅、胭脂鸭脯，嗯，再上个松仁鹅油卷和四干果、四鲜果。云姑娘可还要添些什么？”
　　云栀一呆，问道：“将军过桥、老蚌怀珠、龙穿凤翅那是什么？四干果四鲜果又是什么？我到扬州吃的都是些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
　　那店伙早已在旁恭恭敬敬地候着，和叶风俱是被逗得一乐，只是他强压下笑容故作严肃，叶风却是笑了一声，瞥见云栀瞪他，忙强作镇定，道：“云姑娘长处七秀坊，不知道那也实属寻常，待我慢慢说与你听。”说罢挥挥手命那店小二去了。
　　云栀见他出手阔绰，店伙一声声“叶公子、叶公子”叫得甚是殷勤，又见他衣物上镶饰的都是上等的金银玉石，心念一动：藏剑山庄乃名门望族，枝叶硕茂，又广收门徒，我先前以为你是个寻常弟子，难道竟是叶老庄主的公子爷？可叶风自己不提，云栀见他举手投足时时带了三分高傲，赌了气也不做询问，只与他说些别的。叶风一道一道介绍菜肴，原来那“将军过桥”也是淮扬名菜，以黑鱼烹制一炒一汤，一鱼两吃；“老蚌怀珠”则用元鱼配以鸽蛋、鸡球、冬瓜球，为徽菜；“龙穿凤翅”却是用竹节虾、鸡中翅做的粤菜，这几种风味各异的菜品竟能在同一家酒楼里尝到，纵然扬州城为这繁荣之都，也真叫人咂舌。
　　叶风道：“云姑娘要游历天下，那可有趣得紧！可惜爹要我留在山庄，否则定当陪姑娘同去。既是要游历，不如先去我藏剑山庄瞧上一瞧？
　　云栀听他道要与自己同去，心中一动，却不知为了什么，道：“不必啦，这西湖十景，我也是自小看熟了的。明儿我想往西面走，先去看看金水镇。”
　　叶风道：“也好，金水镇我有些时日不去了，那儿有个戏班子倒是不错。说来三月之后又是名剑大会之期，那时天下英雄齐聚藏剑山庄，煮酒论剑，云姑娘可不会错过了吧？”
　　云栀道：“啊，我竟险些忘了！天下学武之人，谁不以一睹名剑大会为荣？只是听说那品剑观剑的剑帖，却极是难得……”昔年藏剑山庄首代庄主叶孟秋于建立藏剑山庄之时创设名剑大会，每隔十年邀请江湖上绝顶高手一同论剑，决出武功剑法最高的剑客赠与一柄精心打造的宝剑。须知藏剑山庄铸剑之法当世无双，这更是十年一铸之剑，江湖人单为了这身份和荣耀就已要抢破了头。只是品剑和观剑的人数由藏剑山庄所定，需持剑帖方能参加，其余人等却是连入内一观也不行，为这剑帖已不知有过多少明争暗斗、腥风血雨。
　　叶风笑道：“剑帖确是极为难得，只是今年却又有些不同啦。爹常说咱们这武林大事不该只邀绝代高手，比武固是要剑帖，但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名门子弟、剑客豪侠，想来观看比试的报上名号便可进去，大家广交好友、一醉方休，岂不是好？云姑娘早来几日，我还可带你熟悉熟悉山庄，如何？”
　　云栀高兴得双手一拍，道：“那可真好！我真想看看武林前辈们。多谢你啦！”
　　此时时辰已晚，叶风将云栀送至客栈门前，云栀道：“三月过后我一定回来。后会有期，叶大哥。”说罢嫣然一笑，客栈前两只灯笼随风轻轻摇荡，温暖微红的柔光衬得她脸上明明暗暗，叶风看得心下一震，不觉一呆，道：“后……后会有期。”
　　翌日，云栀沿着扬州护城河缓步而行，到了金水镇。
　　金水镇不比扬州城的昌盛繁华或再来镇的风雅秀美，是一处古朴自然的清贫之地。清流时而湍急，时而平顺，将土地切割得大大小小，屋舍大多集于中央一片，远见瓦上青砖已稍有残破，而草木却是极多，放眼望去周边皆是绿荫密密。
　　云栀走了几步，瞧见身侧是大片竹林，竹干挺拔，莹莹若碧玉，叶似亭亭华盖，竹影斑驳，甚是可人。她心念一动，吐了吐舌头，喜道：“我去做了竹筏在小溪里玩儿，一定有趣！”她游历江湖，当什么大侠倒还是其次，尽兴玩耍一番才是正经。当下抽出剑来，可看着那竹子直冲云霄，有碗口粗细，看起来很是坚硬，虽是明知不会对自己心爱的飞星流彩有什么损害，终是舍不得。转念一想，不如去借把柴刀。
　　竹林地处金水镇外围，但云栀轻功一转便到了一家农户门前，抬手叩门，不想木门竟应手而开。云栀一愣，却见门锁锈迹斑斑，半挂着本就没锁上，门上积了层薄灰，隐约可见屋内亦是如此，显是无人居住，只墙角一只蜘蛛正卖力结网。她也不甚在意，阖上门又去了一户人家，院门敞开，倒是一眼见到窗前趴着个黄口小儿。那孩子歪歪戴个泛黄的瓜皮帽，探着脑袋半倚在窗上，圆圆的眼睛瞧着云栀直转。云栀微笑道：“孩子，你爹娘在家吗？”小男孩奶声奶气道：“爷爷、奶奶，出去干活，只有小虎。”云栀道：“小虎，姐姐想借用你家的柴刀，好吗？”小虎呆呆地看着云栀，神色茫然。云栀早已看见院墙上挂着几把干农活的柴刀、锄头，只是这孩子听不懂她的话，不告而取却是不妥，她犹豫片刻，不肯自行拿了柴刀，只取出块从扬州带上的千层油糕递给小虎。
　　再过一小桥，便到了金水中心，却仍是人烟稀少，三三两两经过的也都是些老者妇人，酒铺悬着的旗子都破成几条，门前铁环已不知有多久未被敲动，哪像是有什么戏班的样子？云栀微感奇怪，但此刻玩心正浓，顾不得别的。眼见有一面摊，并无生意，只一老婆婆挽了袖子搅着汤水。云栀上前说了欲相借柴刀做竹筏一事，老婆婆欣然答应，说了方位让她回家取去。说来也巧，老婆婆正是那孩子小虎的奶奶，小虎捧着千层油糕吃得正香，见云栀去而复还，冲她咧嘴一笑。
　　云栀取了柴刀又至竹林，她稍运内力，斜斜砍将下去，一刀一根，极是轻巧。砍倒了十来根，又削去枝叶，切成一般长度排放在一起。云栀擦了擦汗，忽道：“哎哟！不好，我怎的忘了要几根绳子？只好再麻烦一下那婆婆啦。”
　　老远闻见了面摊飘起香味，云栀要了碗面，提出还想买几根麻绳。老婆婆是个热心人，推辞道麻绳不值什么钱，只收了十文面钱不肯再要，云栀坚持不下也只得作罢。只是一碗普通的阳春面，吃着倒也鲜美爽口。云栀见老婆婆鬓发白斑，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窝下陷，正弯着身子择菜，心觉不忍，道：“婆婆，为何还要您出来摆摊子？小虎说爷爷奶奶出去干活，他的爹娘呢？我见金水镇只有些老人、妇人走动，怎的人会这么少？我朋友还提到有个戏班子，却更是不见。”
　　老婆婆双手一震，停下了动作，却是缓缓才抬起头来，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娘说的是孙家班吧，孙家班的曲儿唱得真好听，可那都是……好久前的事啦。咱们这金水镇现在也只剩下这些老者妇孺。”
　　云栀奇道：“怎……怎会如此？是因为年轻人都去外面谋生了吗？还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忙！”
　　老婆婆道：“以前金水镇虽不富裕，却好歹安居乐业，过得很是快活。后来不知怎的……有人在晚上突然不见了。一觉醒来……只听得几户人家出来找寻，却是哪里都找不到了。失踪的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钱财一点没少，那几人也没结什么仇人，起初还猜着是一起出远门办什么急事，不想竟杳无音讯。过了一年，又发生了……好好地睡着，什么动静也没有，醒来就不见了！这一次，我儿也……也……！等了几日，他媳妇儿伤心欲绝，独自去找，也没了消息。那时小虎哭喊着要爹爹妈妈，我们只好安慰他爹妈很快会回来，可时间长了，泪流干了，小虎不再问爹爹妈妈去哪了，大家都是没指望了。可怜小虎小小年纪，只能由爷爷奶奶带着，老头子种点小菜，钓钓鱼，我摆个面摊，总算也能糊口，只盼小虎健健康康地长大。”她难得向人倾诉，说到此时语声哽咽，抹了抹眼泪，续道：“去年那一次，镇上年轻强健的男子，都失踪了。明明大家早有了提防，门锁得严实，还养了狗儿看家，却就是悄没升息地不见了。大伙儿说莫非是惹怒了什么山神恶鬼，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有的出去继续寻找，有的搬去了扬州，留下也就是眼前这样了。”
　　云栀听得眼眶微湿，心下难过，道：“婆婆，您……您别伤心了。这事既然让我知道了，便不能不管。我可不信什么山神恶鬼，这背后定是有什么缘由！往后我去别的地方，定会帮着寻找您的儿子儿媳还有镇上其他的人。”
　　老婆婆颤声谢了，简单描述了儿子儿媳的相貌，心中却是不敢再抱什么希望，只恐希望落空后更深的伤悲。
　　云栀此时已无竹筏嬉水的兴致，麻绳也不要了，在金水镇漫无目的地走着，随意看看日渐破落的屋舍。她苦苦思虑，可事情发生已久，又无丝毫线索，却是毫无头绪，暗叹一声：说不得，只能且行且看，边走边找，希望能有什么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且行且看，边写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