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护花神技》薇以柔止

166、孔雀胆

　　溪水清如镜，蓝孔雀的翎毛落下来，水影轻轻晃荡。

　　和王不确定，自己方才是否看错，余光竟瞥见溪水中倒影的蓝孔雀变成了楚岳涵的模样！

　　“嗖——”的一声，凤翎箭射出，却偏了一寸，自蓝孔雀腹下穿过去。

　　半空中的蓝孔雀受惊不小，奋力越飞越高，很快在他眼里变成一个小蓝点。

　　一路飞回雀宫，云翎助她脱下羽衣。

　　“我不能杀楚王！”楚岳涵皱眉喝道：“况且我以孔雀之躯，怎么杀的了人？”

　　云翎却似不大在意，“今天楚王射猎的地方是在云梦泽西，加上你的无意指引，已经离我雀宫很近了！”

　　是了，自己方才只顾着逃命，定然是将大队人马引来了。

　　不过云翎好似没有责怪之意，反道：“也是好事，我原本就在孔雀谷一带设有埋伏，只要将楚王引到那里，就不愁杀不了他！”

　　“什么，你……你设有埋伏？”楚岳涵心下一寒，这只孔雀活了几百年，身负灵力，若和王真的中了它的埋伏，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你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能将楚王引来，也算功不可没。”云翎淡淡瞥了她一眼，“事成之后，玲珑心还是会交给你。”

　　楚岳涵急摇头道：“你可不可以不杀楚王？或者……或者劝说他带人撤离云梦！”

　　云翎皱眉冷冷道：“这里是姽婳天城，非死即生，没有退出一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

　　说罢便不理会她，衣袖一拂，右手负后，大声道：“传令下去，出动所有飞禽，天黑之前，一定要将楚王引到孔雀谷附近。明日拂晓十分，本后要楚王葬身于此！”

　　云梦泽西有涌泉清池，水波激荡，滚滚向前。池上开着荷花，池水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成群的鱼虾游来游去，还有大量的龟鳖水鸟。

　　也不知为何，今日大量的飞禽走兽皆往西逃窜，楚王的游猎队伍便一直向西推进着。

　　当晚在湖边扎营，因猎到许多野兽，众将便在营外的草地上铺好毡毯，摆好美酒佳肴并各色鲜果，准备一夜狂欢。

　　曼妙的丝竹声不绝，场地中央无数美人曳雾绡之轻裾翩翩起舞。

　　楚岳涵站在屋外的阳台上，远远就能瞧见人群狂欢的模样，心下暗暗着急，这群笨蛋，还不知道拂晓十分将要面临什么。

　　可恨她如今身在雀宫之中，也无法给和王传信。

　　凡人之躯如何能飞过雀宫外的瀑布群，除非……

　　想了一会儿，不由将目光转向床上的雀翎羽衣。

　　可就算她变成孔雀飞出去，和王只会将她当做雀后，也于事无补啊！

　　云翎不知何时走进来，站在她背后轻声道：“别傻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不肯杀楚王，可是若楚王不死，玲珑心我也无法送给你，你便会一直被困在姽婳天城，直到老死。而且，若我死了，楚王得到了玲珑心，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以之驱动百鸟，进行无休止的杀戮，直到云梦泽里最后一只飞鸟被他杀光为止。届时，这片大泽就会毁灭，不管是人还是兽都逃不过灭顶之灾。所以，楚王必死，玲珑心也只能交给你才行！”

　　楚岳涵不由得退后几步，跌坐在床上，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姽婳天城的规则！”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是被选中，以各自的身份，做着要求做的事，如若不然，便是失败。

　　一整夜都抱膝坐在床上，犹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却想不出丝毫解决问题的办法。

　　直到拂晓十分，云翎带着鸟群出动。

　　数不清的飞鸟列着队，在雀后的带领下飞跃瀑布群和高山，朝楚王的营地袭去。

　　酣睡中的楚国将士怎么也想不到一群飞鸟会来营地捣乱，将他们的衣衫撕烂，将弓箭投入火种焚烧，或扔到水中，让巨浪冲走，甚至将火种丢到帐篷上，烧的整个营帐乌烟瘴气。

　　云翎站在巨石上看着，猎人已拉开弓弦，飞箭四处乱射。

　　和王一夜未眠，披着衣袍，被人护送着走出混乱的营地。

　　刚翻上马背，忽然瞧见不远处一只蓝孔雀飞起来，遂策马追上前去。

　　众人看见了雀后，也都跟着追上去。

　　结果除了和王以外，所有人都遭到飞禽走兽的袭击，甚至连水里的大鱼也甩出巨尾，将许多狩猎者连人带马打翻在地。

　　云翎引着和王一步步接近孔雀谷，其中有几片大湖，湖边悬崖上开着无数蓝色的花，是她拿剧毒孔雀胆养成的孔雀花，外表美丽炫目，实则花香带有剧毒，闻的久了自然会中毒而死。

　　甚至孔雀湖的水，因为花落湖中，也含有剧毒。

　　蓝孔雀展翅飞过湖面，和王勒马湖边，看着它落在湖中沙洲之上。

　　两相对峙，见他迟迟不肯拉开弓弦，云翎不觉有些疑惑。

　　这时，天边忽飞来另一只蓝孔雀，模样与沙洲上的一模一样，冲着和王不停鸣叫。

　　和王心神大乱，不由喊道：“你们两个，究竟谁是涵儿？”

　　“傻瓜，是我——是我呀——”楚岳涵挥动着翅膀大声鸣叫，一时半会儿竟未曾想到和王哪里听的懂她的鸟语。

　　叫了一会儿见毫无效果，遂低低飞下来，飞过湖面。

　　和王看到湖中的倒影，正是楚岳涵，不由大喜，唤了她两声。

　　楚岳涵掉头飞到岸上，又从他眼前飞过，想要将他引出孔雀谷。

　　和王遂不再理会沙洲上的云翎，调转马头跟随她而去。

　　云翎不想这丫头竟会跑来给她捣乱，不由暗暗发怔。

　　可此次它的目的乃是杀了楚王，机会难得，断然不会轻易错过，遂又展翅飞过来，在半空中号令百鸟，无论如何不能让楚王逃出孔雀谷。

　　有百鸟相阻，和王不得已拉开弓弦，一边策马奔行一边射箭。

　　百鸟奉雀后之名，噙来一张巨网，网上涂满蓝色的孔雀胆剧毒。

　　楚岳涵心下一寒，情知倘若和王被巨网罩住，口唇沾染上一点点孔雀胆毒汁，便会丧命，可他此刻正在专心对付眼前的百鸟，丝毫不曾察觉身后毒网将近。

　　凤翎箭一支一支射出，很快箭囊里只剩下最后一支。

　　楚岳涵咬牙，在他将最后一支箭射出之时，扑了上去。

　　“嗖——”的一声，凤翎箭穿透了翅膀，掉落许多蓝色雀翎。

　　和王大惊，只见飞在半空的蓝孔雀羽衣一点点破碎，变成了一个紫衣少女，缓缓坠落下来，遂策马上前，将她接在怀里。

　　楚岳涵臂上中了一箭，睁开眼微笑道：“殿下……”

　　和王沉声道：“那一箭明明射的不是你，你冲上去做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楚岳涵不理会他责备的眼神，“快，帮我把箭拔出来！”

　　这一箭恐怕已伤到筋骨，然而和王听了她的话，似也容不得他犹豫，遂咬牙用力将箭拔出来。
　　耳边听得她一声惨叫，不由得闭上了眼。

　　稍时，忽听她道：“殿下，小心了！”

　　说罢忽然抱住他的腰，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滚出数丈远。

　　起身时已瞧见骏马被一张网罩住，狂奔数步，失蹄跌倒在地，一阵惨烈嘶鸣过后，口吐黑血倒地而亡。

　　侥幸避过一张网，楚岳涵仰头，只见头顶又有无数飞鸟噙着网飞过来，也顾不得臂上疼痛，旋身而起，掌间碧水飞刀激射，飞网破裂四散，群鸟惊慌。闻得雀后鸣叫，才又镇定下来。

　　楚岳涵落在一块峭石上，刚喘口气，又有一群鸟拉着毒网飞过来，只得咬牙又冲上去。

　　她以“蜉蝣身法”周旋于百鸟之间，又以“湮花坠玉”的手法发射飞刀，每一次都有一股将近生命尽头的绚烂。

　　云翎眼见她将九张飞网尽破，便也顾不得许多，拔出雀翎剑，飞身而去。

　　楚岳涵被她一剑刺中，从半空飞跌下来，被和王接着，两人摔在地上。

　　和王见她伤处血流如注，脸色瞬间变白，刚想撕烂衣襟替她包扎。楚岳涵拉着他的手摇头道：“没用的，灵剑之伤，血止不住的！没救了……”

　　“不……不会……我不信你的话——”和王低着头，将撕了一半的衣襟扯下来，泪滴落在手背上，禁不住一阵阵颤栗。

　　云翎落下来，皱眉道：“丫头，不是我想伤你，是你逼的我无可奈何！”见她一脸惧色，撑着要坐起来，遂轻摇头，“我虽是雀后，然则灵力低微，方才为了对付你已出尽全力，现在是杀不了他的，只是来跟他做场交易。”

　　“交易？”和王疑惑不解，“我们能做什么交易？”

　　“灵剑之伤，我自有药能令她痊愈。”云翎盯着他冷冷道：“只是我要你的命！你不死，我永远都不会交出玲珑心！”

　　四目相对，楚岳涵抓紧他的胸襟摇了摇头。

　　“她说的都是真的？要得到玲珑心，除非我死？”和王见她依旧摇头，已知她不会将实情告知，遂闭目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没想到，我和你竟只能走到这里。也好，至少你再也不用为我拼命了，你本就该待在他的身边，只有他才能好好保护你！”

　　说罢竟将她腰间挂着的一瓶蓝色孔雀胆剧毒取下来，他本精通岐黄之术，自然也认得这毒·药。

　　还不待打开，楚岳涵忽将毒·药抢到手，摔在石头上，登时将瓶子摔的四碎。

　　云翎默默叹息一声，自袖中取出另一瓶孔雀胆剧毒递过去，顺便将楚岳涵拉出一段距离。

　　楚岳涵伸长手臂也无法再将毒·药抢到手，瞪着和王哭喊道：“我不要什么玲珑心，也不要你救，你让我死好了！”

　　和王淡淡道：“不好！”虽未落泪，却已红了眼睛，

　　说罢仰头将一瓶毒·药喝的涓滴不剩，剧毒入喉，登如刀割火燎，不多时黑血便自唇齿间涌出来，吐个不停。

　　楚岳涵推开云翎，上前拉住他，随他一起跌坐在地，双臂自背后紧紧将他抱住，才不曾让他倒下。

　　脖颈里一片冰凉，听她哭的泣不成声，和王低声问道：“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什么都好，就是不懂武功，甚至分不清什么是轻功，什么是身法，方才你在半空飞的时候用的是身法吧？”

　　楚岳涵颔首，“是我们蜀山剑派的身法，名字叫做‘蜉蝣’！”

　　“蜉蝣……蜉蝣……”和王喃喃道：“好听！”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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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声越来越低，直到最后浅不可闻，手放在胸膛间，渐渐探不到心跳。

　　他垂着头倒下去，连带楚岳涵也倒在他身上。

　　云翎上前拉她，“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会遵守承诺，救你一命！”

　　楚岳涵急怒攻心，将她推开，吼道：“滚开，我不用你救！”话音落，一口鲜血喷在和王衣衫上，将一件玄衣染的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