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7、第 97 章 ...
-
第97章
过了没几日,转眼就是四月初七,是勾践之母老太君的寿宴,白灵带着歌舞坊的一班人马进宫献演。老太君虽然已是老眼昏花,可看起表演来还是兴趣十足,白灵精心排演的十二支曲目,用钟、磬、鼓、瑟、竽、笛等乐器为伴奏,吹拉弹唱,歌舞升平,直把老太君乐得合不拢嘴,勾践见状大悦。
宴会结束后,勾践宣白灵进殿赐坐,白灵长跪于席,不敢坐。勾践见状说道:“白公子不必拘谨,你我虽是君臣,但此处并无外人,但坐无妨。且之前舞坊多有劳费白公子心力之处,实属感激。难得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你我既是多年相识还请白公子随意些,也好叙叙旧情。”
白灵冷汗骤起,趴在地上说道:“君恩浩荡,在下受之有愧,不胜惶恐,特来请罪。”
勾践“哦”了一声,不解地问道:“今日宴会,老太君极为满意,白公子何罪之有?”
白灵公子说道:“小人自知欺君是死罪,小人不敢隐瞒,但求大王能容小人一一陈述罪行,要杀要剐绝无怨言,还望大王能大发慈悲饶恕蝶妃,所有罪过,小人愿一人承担。”
勾践听闻白灵的话,满脸狐疑地问道:“究竟何事,你快快从实招来!”
白灵长叹一声,拜了三拜,说道:“此事还要从五年前说起,那时我陪同曾将军到凤府参加蝶妃娘娘,也就是凤颦的十六岁生辰宴会,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凤颦,那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对她一见倾心,可惜天不遂人意,不久她就被召入宫,成为舞娘,而我也成为舞坊的乐师。”
勾践听到这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白灵继续讲道:“按说所有舞娘拜我为师,向我学艺,凤颦也算我的弟子,我应该一视同仁,可是就因为我对凤颦存有私心,我也知道她争强好胜,希望在舞艺才艺方面能压过其他舞娘,所以,比起其他舞娘,我对凤颦投入的心力最多,每次曾将军或大王前来视察时,我都能让她拔得头筹,而对于其他舞娘,我承认我并没有尽力。这是第一件罪行,身为人师,有失偏颇。”
白灵低着头继续讲道:“第二件罪行,凤颦被任命为祭典领舞,统领舞坊,她收受贿赂,排挤同门,将没有送礼的荷香、慧儿打发到校场伐木,事实上就是剥夺了她们参加祭典大舞的资格,我身为荷香、慧儿的老师,明知她们遭遇不公,却视而不见,有失公允,实为助纣为虐,此第二罪。”
勾践突然记起这件陈年往事,当时慧儿和赵淑媛也曾向他禀报过此事,可是后来他忙于征战,时间一长也就放过了,这样想来,这件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凤颦的胆子也应该是这样一步步大起来的。
接下来的事,似乎要更严重些,白灵望着勾践,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勾践说道:“这事寡人也知晓,不能怪你,是寡人惩处不力,白白放过了她。”
白灵说道:“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因为吴国要来,我们舞坊进行了一次预演,大王也曾到舞坊观看,不知大王还记得否?”
勾践点点头,白灵说道:“凤颦虽然天资不错,刚进舞坊时实力也是最强的,可是她不思进取,专行旁门左道,反而比不上基础薄弱,但天资聪颖,勤学苦练的荷香,荷香在庆功宴和祭典大舞上的表现,大王应该还记得,已经远胜过凤颦了,要是我当时就督促凤颦让她迎头赶上,也许她也不至于和荷香的差距越来越大,可我的私心实在太重了。”
勾践打断他说道:“荷香也是你的弟子,你能把她教好,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灵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我惭愧的地方,荷香的舞并不是我教的,她悟性高,又肯钻研,她的成就让我实在汗颜。我为了帮凤颦,居然做了一件无耻的事。我见荷香新排的舞不错,便说要指导她,让她跳给我看,荷香欣然从命,可她不知道,我并非要帮她,而是在剽窃她的成果,我把从她这儿偷学来的舞一招一式都教给了凤颦,凤颦在预选中表现出众,而荷香大约也猜到这是我捣的鬼,不过我和凤颦都知道她不会告诉别人,所以就这样公然强占了她的成果。这是第三件罪行,瞒天过海,盗世欺名。”
勾践吃了一惊,他对那次预选有些印象,当时凤颦表现的确出众,没想到却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难怪那天荷香弃演,想必她所受的打击不小。
白灵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心里倒轻松了许多,他自负才艺天下无人能及,视名声高于一切,但为了心仪的凤颦却做出这种不耻之事,实在是人生一大污点,纵然此事除了荷香无人知晓,但他又岂能逃脱自己良知的谴责,他后来放弃当乐师,转而改行经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因为他玷污了艺术,已经不配再从事这一行,他的艺术生命已经结束了。他早就不是一个艺人而沦为了一个沾满铜臭味的商人。
勾践为之一怔,他似乎能明白他心中的痛苦,一个人理想的破灭远比让他破产给这个人带来的痛苦和毁灭要大,难怪每次见他都是一副郁郁寡欢之态。
勾践心里暗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白灵继续说道:“后来四月份,吴国使者来了,荷香似乎根本没把这次打击放在心上,她的表演精彩极了,相比之下,凤颦表现平平,我猜这让凤颦看在了眼里,所以才会嫉恨她吧。五月底的一天傍晚,我一想到凤颦这一去我们可能再无相见之日,我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到凤府去看她,谁知道,看到一个外形丑陋凶悍的黑衣男子从她闺房出来,我见那人长得凶煞,出于好意我问了她几句,她开头不肯说,后来见我问得急,才告诉我,那人是她家的管家,名叫黑星,我不信,哪有大户人家的管家长成土匪模样的,她让我再三保证绝不透露那人的真实身份她才肯告诉我,我就答应了,谁知道她说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原来,那人居然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黑心白魔!我怎么都想不通,那种人怎么能进她们府呢?不过我既答应替她保守秘密,就未向外人提起。直到前些日子,我到朗月家拜访,才知道,原来荷香是被凤颦所害。”
勾践大声说道:“此话当真?”
白灵答道:“千真万确,在下虽然不配做君子,但也绝不会含血喷人,更何况在下钦慕凤颦已久,恨不得替她受过,又何尝愿意诬蔑她呢?”
勾践问道:“为何你现在才报此事,你又为何无端造访朗月?”
白灵说道:“说来话长,在下于半月前因筹备老太君寿宴,被曾将军约到宫中谈事,无意中知道凤颦现在被禁足凤藻宫,初闻此言,在下心如刀绞。在下当即问曾将军能否见凤颦一面,曾将军说大王只是禁了她的足,不许她出凤藻宫,并未阻止外人探访,于是在下斗胆去了趟凤藻宫,见到了久别三年的凤颦。”
勾践脸色略微一变,问道:“可是她让你再去害荷香?”
白灵说道:“凤颦确有此意,但我并未答应,因为她所出之计实在太过阴毒,在下不屑于此,便断然拒绝。”
勾践问道:“她可是让你去吴国造谣生事,诬蔑荷香与她未婚夫朗月之间有奸情?”
白灵一愣说道:“原来大王早就知道?”
勾践冷笑了一声,说道:“她早在吴国时就这样做过,还是吴王亲口告诉我的,吴王要不是已经答应把凤颦交还给我,恐怕她早就因此命丧黄泉了,居然到了现在还死不悔改,还想着含血喷人,其心之歹,其心之毒,可见一斑,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让人宽恕。念你将功折过的份上,寡人不追究你,可是也不会赏你。”
白灵说道:“小人哪敢讨赏,小人的罪过堪比天大,就算大王杀了小人,小人也绝无怨言。”
勾践看了他一眼,说道:“继续说!”
白灵趴在地上说道:“小的冒犯君威,亵渎娘娘,请大王降罪!”
勾践问道:“你是说你和凤颦有不轨之事?”
白灵说道:“小的也是一时糊涂,见凤颦哭得伤心,就忍不住亲吻了她的,她的手指。”
勾践怒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本王就是杀了你也难解心头之恨!”
白灵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谢罪,说道:“是是是,小的自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所做之事都被老天看在眼里,所以小人不敢对大王有半点欺瞒,是杀是剐小人并无半点怨言。小的也曾苦劝凤颦让她放弃一切跟我出宫,可惜她不愿意,可见她心中只有大王,她所做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在乎大王,所以小的斗胆请求大王既往不咎,和凤颦,不,蝶妃娘娘重新和好吧!”
勾践骂道:“好你个白灵,还想拐走我的妃子,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你到底有几颗脑袋?”
白灵坦然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原本就没想着活着走出去,我是想着,如果凤颦她愿意,我就让她装扮成我的模样离开凤藻宫,我就留下来替她顶罪,这样,我就算是死也值了,哪只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她宁愿死也不愿离开凤藻宫。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了她去拜访朗月。我与朗月五年前因吹笛结缘,在下视他为知音,我去就只当是拜访故人,因而没有拒绝。”
勾践说道:“结果大失所望吧,你们想诬陷的那个人早就死了,你们的美梦落空了!”
白灵惊讶地问道:“原来大王早就知道,也是,当年荷香在出使吴国之前惨遭迫害,这件事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案,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大王自然都要调查清楚。”
勾践摇摇头说道:“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朗月已经死了,也是那时才知道想伤害荷香的是黑心白魔,但我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元凶。”
白灵继续说道:“当我得知朗月是因为要救荷香才身中蛇毒不治身亡时,我心里十分难过,当我得知和荷香一同坠入山谷的歹徒就是黑心白魔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在她闺房,我所撞见其实就是她在与黑心白魔商议除掉荷香。如果不是她三年前就下此毒手,荷香就不会现在还饱受蛇毒之苦,而我平生唯一的知己朗月也不会白白丧命。这难道不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吗?让我一步一步失去自我,失去朋友,最后失去一切!”
勾践沉默不语,似乎没有听到白灵的话,白灵说道:“大王,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该如何惩处小人,请大王明示!”
勾践说道:“我不杀你,可是也不想再见到你,我不许你再踏入凤藻宫半步,你今日所言也不许告诉任何人!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走吧!”
白灵说道:“大王!”
勾践大吼道:“滚!”说完把桌上的茶几杯盏掀翻在地,狂怒不已。白灵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跑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