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香》楚舒月

87、第 87 章

　　第87章
　　办完百日宴，仅有一月余即是新年，宫中繁忙自是不必说，夫差每日不是携荷香到各宫视察新年各项贡品、酒宴的筹备，就是去大殿观看宫女们的歌舞彩排。夫差每日饮酒纵乐，酒醉后与宫女追逐嬉戏，不亦乐乎，荷香见状，心中已然不悦，夫差却浑然不觉。几次三番过后，夫差再来邀请荷香同行，荷香不是假推身上不爽，就是借故提前溜走，如此扫兴之事，接二连三，夫差心中颇为不满，便赌气不再找荷香。那些宫女们见夫差有冷落荷香之意，个个争相献媚，夫差左拥右抱倒也一时风流快活。
　　单说这一日是腊月初八，也就是有名的蜡祭之日，要“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民间流行喝腊八粥，即以八方食物合在一块，和米共煮一锅，寓意合聚万物、调和千灵。荷香起了个大早，亲自来到御膳房，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这五种米，再加上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各取一份，均匀混合，用水煮，专等一个时辰煮熟后，再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加以点染，一锅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腊八粥就准备好了。
　　慧儿在一旁一边帮忙，一边说道：“荷香，以你现在的地位，这些你吩咐我们御膳房做就可以了，又何必事必躬亲，亲力亲为呢？”
　　荷香正色道：“自古祭祀，讲究的是虔诚，内心虔诚，神灵自通，我亲自做腊祭，也是为了祈福，希望来年风调雨顺，百姓们丰衣足食。”
　　慧儿小声嘀咕道：“这些事百姓们自己也会向上苍祈求的，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呀还是为自己多祈福祈福吧，祈求上天永远眷顾你，让你永远得到大王的恩宠吧！”说完双手合十，对着腊八粥喃喃祈祷起来，荷香也闭上眼，将自己刚才的话祈祷了一遍。
　　做完祈祷，腊八粥已然煮好，两人将腊八粥分别盛出，荷香用食盒装了两碗粥，其余的嘱咐慧儿与御膳房分享，于是自己提着食盒往朝阳宫走去。到了朝阳宫，却没见着夫差，荷香把食盒放在夫差卧室的桌上，向侍从打听得夫差已到花园中散步，才刚去不久，应该还在园中，荷香便兴冲冲赶往花园。
　　荷香在花园中四处寻找，好容易看到花树丛中隐约站着一人，背影神似夫差，荷香屏息悄悄走上前去，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走上前来，眼前一幕却让她大失所望，夫差并不是一个人站在树下，在他怀中还搂着一位华衣丽服，娇喘微微的妙龄宫女，两人正在卿卿我我，浑然不知被荷香撞个正着。
　　荷香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掌似的，头晕目眩，几欲摔倒。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回朝阳宫。她想起凤颦所说的话，男人都是好色之徒，更何况他是坐拥吴国，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呢，且不说他的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就是每日陪他莺歌燕舞，饮酒作乐的宫女又有哪个不是花容月貌，哪个不想得他隆恩呢？荷香啊荷香，你真是太幼稚了，还在这儿痴心妄想，以为他能对你一心一意，从一而终呢，到头来，还不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段相思，两处闲愁？罢了，罢了，即是无缘得到真心，再待在这朝阳宫也无甚趣味，倒不如，荷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回自己的藏经阁吧，从此之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想到这儿，荷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环顾房中，除了自己的衣裳和朗月的信，其他都是这房中原本之物，她不想带走任何关于他的东西。荷香起身，简单地把自己的冬衣收拾了一套，把信放在里面，一起打成一个包裹，顶着它走出房间。她轻轻把门带上，踌躇了一下，便转身向藏经阁方向走去，说来也奇怪，刚才还愁云密布的心情，随着她离朝阳宫越来越远去，她的心情倒轻松起来，仿佛卸下了千斤担子，心中有说不出的舒坦，她像一只冲出笼中的小鸟，终于又回到了久违的蓝天之下，自由翱翔，藏经阁，我回来了！荷香在心里默念道。
　　夫差回到宫中，已是正午，看见桌上的食盒，他以为是宫女们送来的，见腊八粥已经冷了就唤人过来拿去重热，谁知宫女竟然说这不是她们准备的食物，夫差有些惊异，传来戴宝，问道：“究竟是何人，不经允许擅自闯入，还留下了这个食盒？”
　　戴宝打开食盒，一见是腊八粥，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哎呦，瞧我这记性，连今天是腊八节都忘了！这是谁煮的，这么漂亮的腊八粥，还盛了两碗来，大王要是不吃，就赏给我吃吧，让我明年也风调雨顺，一年吉祥，呵呵！”
　　正说着，侍卫来报：“大王，半个时辰前荷香姑娘来过，这食盒就是她带来的，听说是她一大早亲自到御膳房熬制的，说做的腊祭是要给大王祈福！”
　　戴宝“嘿嘿”一笑，夫差也一笑，忽然他变了脸，说道：“好你个戴宝，其实你早就知道是她送来的，故意瞒着我对不对？”
　　戴宝笑着说道：“大王英明，什么都瞒不过大王的法眼，那我现在就去把荷香姑娘找来陪大王一起喝腊八粥，好不好？”
　　夫差心情大爽，说道：“不用了，还是我亲自去找她吧，没想到她还有这个心，哈哈！”夫差问侍卫道：“你们看见她往哪边走了？”
　　侍从答道：“回大王，荷香送来食盒见大王不在，就询问大王去向，小的告诉她大王在花园，荷香姑娘就往花园方向去了，怎么，大王在花园没遇到荷香？”
　　夫差一惊，忙问道：“你确定她去了花园？”
　　侍从答道：“大王您不是自己说早上要到花园赏景，让我们不要去打搅的吗，我想您肯定是想在那儿单独和荷香姑娘赏景，所以您的行踪谁问我都没说，只告诉了荷香姑娘一人，怎么样，我做事还靠谱吧？”
　　夫差心里一“咯噔”，嘴里念到：“糟糕！”抬起一脚踹向侍卫，说道：“赏你个更靠谱的，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奴才！”
　　说完拔脚就往荷香住的寝宫走来，戴宝紧紧跟在他身后。夫差和荷香同住朝阳宫，两人住处其实相隔不远，也就隔着一条游廊，夫差匆匆来到荷香屋外，隔着门喊道：“荷香，荷香！”
　　戴宝走上前来，一边推门一边说道：“大王你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直接进去不就得了，荷香姑娘肯定在里面等您！”
　　谁知道推开门一看，早已是人去楼空，哪有还有荷香身影。夫差传来平日侍候荷香的宫女小红，问道：“荷香呢？她到哪去了？”
　　小红答道：“回大王，荷香今天一大早就去御膳房，说是要为大王熬腊八粥，她说这是民间的习俗，腊八这天家家户户都要熬制腊八粥，要用八方食物合在一块，和米共煮一锅，寓意合聚万物、调和千灵。荷香出门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可是就在半个时辰前，我见她回来满脸泪痕，甚是伤心，一进门就把自己关了起来，我寻思着姑娘是不是想要休息，就没进来打扰，谁知道一会儿功夫她就把门打开了，还头顶了个包裹，我看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就关上门往西边去了，我跟在后面喊她，她也不应答，我问她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她哽咽着说别问了，她要回藏经阁去了，以后也，也不来了。”
　　夫差听完这话，一时呆住了，垂头丧气，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慢慢走出荷香房间，边走边说道：“看来今天在花园里她什么都看到了，她是在真的生我的气呀。”
　　戴宝不解问道：“大王，您今天在花园干了什么，怎么会惹荷香姑娘不高兴呢？”
　　夫差白了他一眼，骂道：“还不是你给我找的那个领舞的小妖精，今天一大早见寡人在花园散步，就水蛇一般贴了上来，我一时见她娇媚，不知怎的动了念头，就和她亲热起来，谁知这小娼妇好生□□，寡人就算是个铁人也难挡她这堆干柴烈火，所以就”
　　戴宝“扑哧”一笑，说道：“原来是被荷香撞见了大王的好事，难怪她会生气，哎呦，没想到大王也会马前失蹄，阴沟里翻船，大王惹下的风流债，我看这下是恐怕难还了！”
　　夫差怒道：“好你个戴宝，敢取笑寡人，不想活了，寡人要你想办法帮我让荷香回心转意，你却在此搭台看戏，嘲笑本王，你，你给我滚！”
　　戴宝见夫差动了怒，知道这玩笑开大了，赶紧陪小心，见夫差不理，便抓耳挠腮想法子逗乐，谁知道，往日那些消愁解闷的法子逗了半天也不见成效，只见夫差长吁短叹，一筹莫展，戴宝万般无奈，只得悄然退下，掩了门，独留夫差一人静坐房中，默默想着心思。